《竹娘》七月下雨天

9、怪人，欢欢和囡囡

　　那人个子很高，弯着腰，透过面具，囡囡看到的是惨白色的皮肤和布满红血丝绿色的眼睛，面具差一点就贴到了囡囡脸上，囡囡却感觉那人的呼吸似乎特别缓慢粗重。
　　高大的陌生人整个人笼罩着囡囡，囡囡很害怕，她刚想喊爷爷，欢欢从口袋里一跃而出，眼见就要落到面具人身上，面具人赶紧后退，欢欢落在地上。
　　落在地上的欢欢也没有放弃自己的目标，它径直的奔着面具人跑过去，小小的眼睛散发着红色的光。
　　“啾……”她吹响竹哨子，欢欢停下了，它红色的小眼睛看了下面具人，那眼神似有警告的含义，然后顺着囡囡曲裙爬回口袋，警惕的看着四周。
　　安贺也发现了陌生人异样的举动，他赶紧把妹妹护在身后，龙须糖摊主指着退走的面具人说：
　　“对，就是这些人，他们很没礼貌，不知道是哪个村子来的！”
　　爷爷把龙须糖递给囡囡和安贺，快步向青山台走去。囡囡他们来的有点迟，祭祀就快要开始了。
　　“你俩快吃，祭祀要开始了。”爷爷重新拉起囡囡和安贺的手，快步向青山台走。
　　祭祀的主台建在山神庙前，两串大红灯笼中间，祭祀台的左右各有一个耳台。左边摆着一人高的大鼓，站着穿红衣裸胸膛的鼓手；右边耳台摆着一个一人高的大铜锣，站着穿绿衣裸胸膛的锣手。祭祀台的正中间摆放着石做的祭坛，祭坛是暗红色的，上面满是陈年累月的干涸的血渍，祭坛用白色麻布罩着，麻布上摆满红艳欲滴的曼陀罗花，花瓣上放着屠宰的猪头、牛头、羊头，和完整的鸡和鸭，这些祭品滴着血，显然是刚屠宰不久的，那牛头和羊头甚至睁着眼镜，似有留恋的看着天。
　　“那祭坛是香还是臭哇！”囡囡不由的想。
　　主持祭祀的是当地最有名的老萨满，他穿着白袍白鞋，拿着白色的鬼幡，踱着方步出场。当他在祭祀台站稳后，左边一声鼓响，紧接着右边一声锣响，连续敲击了三次，人群安静了，祭祀在风中用听不懂的语言唱着听不懂的歌，跳着滑稽的舞步，手中摇晃着白色的鬼幡。
　　主持祭祀唱的歌似乎有某种魔力，囡囡在歌声中感觉越来越困，越来越困，她反复的告诉自己“不能睡，不能睡。”但身体越来越不听使唤。她把整个人的重量都放在哥哥身上，闭上眼睛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一声巨大的锣响，把囡囡惊醒，祭坛上老萨满仍然在举行祭祀，看起来自己并没有睡多长时间。
　　她拽拽爷爷，想问问祭祀什么时候结束，却骇然的发现，自己的手从爷爷的衣袖间穿了过去。她使劲探了探手，手从爷爷的身体中间划过，就好像划过一个虚影。
　　回头看哥哥，发现自己还睡在哥哥肩头，囡囡拍了拍胸口，长舒一口气。
　　不对，她发现了一个问题，睡之前哥哥挡在自己和爷爷中间，为什么一觉醒来，爷爷站在了自己身边？难道自己在做梦？
　　囡囡掐了自己一把，还有痛觉，显然这并不是梦境。她伸手，手穿过旁边待着牛头面具陌生人的脑袋，从他的耳朵位置穿出来，显然变化的是自己。
　　再看祭坛上，两串红色的灯笼变成了一串黑色，一串白色，老撒满的鬼幡由白色变成了鲜血一般的红色。
　　祭坛下面，一个双眼睛直勾勾望着自己，囡囡瞪了她一眼，那人摘下面具，竟然是上学时候小火车上的高姓老师。
　　他脸色苍白，眼镜下面的双眼看着囡囡满是不明的欲望，红色的舌头舔着嘴唇说不出的恐怖猥琐。
　　囡囡下意识的想避开那双可怕的眼睛，可她发现无论怎么闪躲，那双眼镜始终能看到自己，继续退后躲闪，她感觉自己好像撞到了什么人。
　　自己已经成了虚幻的，为什么能撞到人？难道自己恢复正常了，可靠在哥哥肩膀的自己告诉她，她并没有恢复正常。
　　囡囡回头看，挡住自己的正是在龙须糖摊位前看自己的青面獠牙瘦高面具男，面具男那粗重缓慢，仿佛拉风箱声音一般的呼吸喷在她的脑门上。
　　这时候，欢欢突然从她腰间的口袋中跳了出来，小小的花栗鼠一落地，却并不再是小小的模样，而是成为一只一人多高的巨鼠。欢欢嘶鸣着把囡囡护在身后，它那手臂粗的尾巴扫到囡囡的腿，险些把她扫个跟头。
　　囡囡从来没有看过如此恐怖的景象，和自己朝夕相伴的花栗鼠竟然长成了怪物，虽然她疑惑害怕，但看欢欢的样子，显然是在保护自己，而对面飞过来的青面獠牙面具人，显然成为了欢欢的攻击目标。
　　青面獠牙面具人见到变大的欢欢，也显出害怕的神色，祭坛上的高老师显然也发现了问题，他非人一般的厉啸不已，青面獠牙面具人好似失去理智一样冲向欢欢和自己。
　　囡囡吓的蹲在地上，双手捂着眼睛，透过指缝，她看到欢欢一口把青面獠牙面具人吞下肚子，肚子里面具人好像在不停的翻滚，花花的肚子先变红色，又变紫，最后恢复成灰白色，这时候欢欢巨大的身体轰然倒地，倒地的瞬间变回巴掌大花栗鼠的模样。
　　“欢欢撑死了？”这是囡囡的第一念头，她赶紧跑过去，双手捧起欢欢，发现小花栗鼠只是吃多睡着了，她长嘘一口气把欢欢放到口袋里。
　　这些事情的发生只是一瞬间，没有了欢欢的威胁，其他青面獠牙面具人已经围拢了过来，其中一个面具人抓住囡囡的一只手，其他的面具人抓住了囡囡的头、手、脚和尾巴，把囡囡高高的举过头顶。
　　他们人很多，又根本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挣扎的囡囡感觉自己的身体被抓的很疼，甚至面具男快慢运动的时候，自己的手脚、身体被缓缓的拉长。
　　青面獠牙面具男走到祭坛下，轻飘飘的飞上高台，把囡囡摔在祭坛上掰成“大”字的形状，囡囡挣扎着，喊叫着，看着面色惨白的高老师非人一般的一跃三丈高飞上祭坛，一个面具人被欢欢吃掉了，高老师显然十分生气。
　　面具人主动给高老师让开一个位置，高老师弯着腰，瘦长的脸上绽放着诡异的笑容，他像狗一样贪婪的嗅着囡囡的味道，从头发开始一直到脚趾。
　　然后，他突然仰天惨哮，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他的身体内钻出来，他的胸口鼓起双手的痕迹，皮肤破开涌出黑色的粘液，钻出来一个挂着几根赤红色头发的秃顶的脑袋，一双土黄色的眼睛和黄色的鸟喙说不出的古怪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