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娘》七月下雨天

4、小火车上的坏老师

　　村里人都说，她怀的定然是鬼神的孩子，现在是被鬼神借走了，再也回不来了。
　　妻子失踪了，这件事情也渐渐被人淡忘。后来，你奶奶嫁进了我们家，她生下了大军，然后大军娶了你。
　　囡囡，就是我在那片我妹妹走丢的树林中捡到的，那时候我正在那片树林砍柴，是欢欢引我找到了囡囡，而囡囡和欢欢也都被我带了回来。
　　刚看到囡囡的时候，她身上裹着一件红外套，那个外套正是我妹妹失踪那天穿的那件，就是那件我不会认错的。
　　“然后你就用这个故事把我妈气死了对么？”爸爸甩下这句话，塔塔的蹬着楼梯上楼去了。
　　妈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没开口，虽然一直感觉这事情很荒缪，但囡囡真的长出了一条小尾巴。
　　“爸，你也早点睡！”
　　留下爷爷一个人，吧唧吧唧的坐在门口靠着门框抽着烟，外面传来的是蛐蛐儿不停的叫，偶尔还有猫头鹰凄惨的嚎叫声。
　　第二天一早，爸破天荒的没有早起，早饭则从饽饽咸菜换成了稀饭油条。妈说早饭是爷弄的，要知道爸妈在家的时候，爷可从来没操作早饭的心。
　　自从长了小尾巴，囡囡就特别嗜睡，是哥哥把她叫醒的。爷看爸没有起来吃饭，只是看着楼梯，叹了声气对妈说：“你们俩别误了火车！”就拿起锄头下地做活去了。
　　安贺和囡囡比赛似的吃过了早饭，兄妹俩背起小书包，花栗鼠欢欢和往常一样从房梁上直接跳到囡囡书包上，钻进书包中，安贺牵着妹妹的手，俩人一起上学去。
　　安贺六年级，囡囡一年级，在同龄的小孩子中，囡囡长的比较小的，天生一副圆圆的娃娃脸，看起来根本就不像一年级的孩子。所以去坐小火车，如果没有安贺领着，是定然上不去车的。
　　作为哥哥，安贺总是很紧张妹妹，妹妹又小又萌又可爱，她真的怕自己这个傻呵呵的小妹妹会坐火车被人拐了去，因为爷爷说过，囡囡不仅人长的小，好像脑筋也没有正常小孩那样活泛。因为要一直牵着妹妹，安贺受了不少同学的耻笑。
　　傻子哥领着白痴妹，
　　老师讲啥都不会，
　　哥哥鼻涕爱过河，
　　妹妹上课打瞌睡！
　　有屁孩子编排了顺口溜，一个孩子叫车上的小孩子都跟着叫。囡囡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只是傻呵呵的乐。
　　安贺害怕囡囡丢了，虽然咬牙格格响，很想冲上去和他们打一架，但也只是还嘴炮。
　　学生上课去，老师自然也要上班去，到了菱角湖站，瘦高的高老师登上小火车，他长着阴鹫的倒三角眼睛，灰青色的脸上好像死人，但穿衣却十分讲究，袖口气球的衬衫熨的板板正正，黑色西裤上一点褶都没有。
　　高老师提着他那旧旧的牛皮手提箱，噔噔噔的走过来，坐到安贺不远的座位上。
　　“安贺，作业做完了么？”高老师皮笑肉不笑的问安贺，游离的眼睛打量着安贺和他身边的囡囡。
　　安贺手背一抹鼻涕“做完了！”，说完就要绕过他到车厢另外一边去，高老师特别害怕鼠，一只小小的老鼠就能吓得他跳上书桌，他很担心欢欢这个时候会爬出来。
　　刚走两步，花栗鼠就跳了出来，小欢欢站在地板上，冲着高老师咧嘴吱扭吱扭的大声叫，然后跑到高老师脚边就对着锃亮的皮鞋就咬了一口。
　　高老师吓得一蹦三尺高，蹦到座位上面，他大声吼：“哪来的老鼠，快拿走，快拿走，赶紧捏死它！”然后拿着箱子就砸想要爬上座位的欢欢。
　　欢欢左躲右躲，还是被箱子拍到了地上，仰面朝上，囡囡赶紧抱起欢欢，这个人竟然打伤了欢欢，太坏啦！
　　囡囡生气叉着腰说：“不要打欢欢，不要打欢欢，你不能这样做，你不能这样做。”
　　小火车到了红树林，牙碜的停车声音里爆发出孩子们的哄堂大笑！孩子们都感觉他被花栗鼠吓成那个样子很可笑，而且他还是为人师表的老师。
　　安贺把欢欢塞进妹妹的书包，就要离开，高老师对学生超级严格，可不能让他打妹妹的手板。可刚走两步，就走不了了，高老师抓住了囡囡的手腕：“火车上不准带宠物，今天你不把花栗鼠丢到车窗外，就别想走？”
　　丢掉窗外欢欢就死掉啦，她怎么会让欢欢死，欢欢那么可爱，囡囡尖叫着“放开我，放开我！欢欢是我的好朋友，欢欢是我的好朋友！”她怎么可能丢掉欢欢。
　　高老师夺过来囡囡的书包，就要把它丢到窗外，还好锄头老师上车了！
　　“你干什么？”锄头老师喊着跑到跟前，夺回书包还给囡囡。他是囡囡的任课老师，每天都是带着锄头上学校，教完孩子文化就离校去自家的水田里做农活。
　　他在车下就听到了哄笑声，听到了囡囡的说的话。
　　“哈哈哈”锄头老师感觉自己有点太激动，讪笑说：“老高，和孩子较什么劲！这是我们班里的学生，我到班上好好教育！”
　　高老师想发作，但自己也感觉被花栗鼠吓的跳起来，实在很没面子，不想忍也只能忍了。锄头老师会做人，他当然要给高老师台阶下。锄头老师他生气的吹胡子，批评学生们说：“都别笑了，谁在笑找家长！”
　　丢了面子，高老师当然不开心，他挥舞拳头冲囡囡说：“再放老鼠出来，我就踩死它”
　　高老师瘦长的青灰色面孔涨成了青紫色，咧着惨白参差不齐的牙齿，三角眼冒着寒光，那模样吓的囡囡一缩脖子。囡囡赶紧躲到哥哥身后，把小小的身子使劲缩小，好像要缩进安贺的影子里。
　　看见囡囡那样害怕，高老师很得意，双手继续比划着把欢欢丢到车窗外的动作，满脸戏虐和威胁的笑容。
　　可怖的表情吓得囡囡眼泪在眼圈里打转转，她看看哥哥，哥哥把她的手紧紧攥着，看看锄头老师，锄头老师手指放在嘴边比划了个“嘘~”的手势。
　　红树林过后两站就到二丁目了，也就是学校的那一站，又是牙碜的刹车声音，一大波熊孩子都跑下小火车，原本拥挤的火车厢瞬间空了下来，小火车司机放松的拿出水杯，咕咚咕咚灌上一大口茶水，小火车呜呜呜的继续向前开，一直开到城里才休息。
　　二丁目车站出站一转弯，就到了学校，中学和小学面对面，这条路上总是能看到越小的孩子越喜欢奔跑，年纪大些的更喜欢三五成群的走路，不知道是不是书包太重的原因。
　　一年级的教室在一楼，安贺送妹妹进了教室，妹妹坐在第一排靠中的位子上，看着囡囡向自己挥挥手，才转身上二楼去自己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