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租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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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请问，可以住在外面么？”早上十点二十五分的时候，陆九七拨打了培训机构里负责招新的老师的电话。
“是在外面租房子住么？”
“是。”
电话那头空白了片刻，多半是在向上级领导请示，“如果你觉得住在外面更方便的话，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住宿费是包含在培训费用里的，意思是……”
“老师，我明白。”
“那好，报道后我会给你发一份课程安排，最好不要迟到。”
“谢谢。”挂掉电话之后，陆九七瘫在床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房子应该不会好找，但他没办法，住宿舍会影响他赚钱。陆九七把手机放在一边，专心致志地趴在电脑前找房子。
那个培训机构的位置比较偏，附近的租屋不但少而且质量参差不齐，很容易一脚踩进坑里被宰得体无完肤。所以，初来乍到的陆九七决定先过去看看，毕竟连方便面的包装袋上都会标注“以实物为准”之类的警示。
陆九七背着空荡荡的背包经过走廊的时候，负责整理房间的大妈和蔼地和他打了个招呼，并善解人意地问他需不需要什么服务。
这个酒店不大，但是很有人味儿。大厅里不时有跑来跑去笑得十分自在的年轻姑娘，昨晚他转得找不着北的时候，还意外地收到一块刚出炉的手工蛋糕。
“谢谢，不用了。”意外和酒店工作人员混熟的少年带着一点害羞的抗拒。
“还没吃早饭吧，那边有我们的员工食堂，你可以去问问，要是以后还想吃可以头一天晚上给前台打电话，早上给你送到房里去。”
“会的，谢谢姐姐。”
“哈哈，小嘴儿真甜。”
五十多的大妈被陆九七一句“姐姐”哄得笑成了朵花儿，十分大度地没看见这张抹着蜜的嘴紧紧地绷成了一条线。
陆九七难得地嘴甜，也难得地脚底抹油
。好不容易从热情过头的问候里逃出来，就连一口不甚清新的空气都变得格外香甜。
酒店位处市中心，但那机构在很外围的郊区，要租房子也只能去荒郊野岭找，要价也大都奇异。陆九七无奈，只好开着导航去找公交站，前台的服务生说其实地铁很方便，也快，但陆九七没坐过地铁，也素来不大喜欢尝试新鲜事物。
拿在手上的手机突然一震。
余侃：「昨晚对不起啊。」
「我是不是惹你不高兴了？」
「我不是故意的，我就……一时冲动。」
「七九，其实我这个人还是挺不错的，你可以试试嘛。」
……
消息不停地往出弹，陆九七仍是盯着导航研究路线，消息攒了十几条他也没去瞟一眼，只是手臂被这一大堆催命似的消息震得发麻。陆九七最后看了一眼导航，暗暗记下路线便好似甩烫手山芋似的把手机揣在兜里。
昨夜。
两人坐在床边上面面相觑了许久，待到陆九七站起身来，有些狼狈地打算回房好好反思一下冲动的弊端，右臂却被一双带着薄茧的大手死死钳住。
“要不……咱先聊一会儿？”
陆九七瞪着他不知该怎么说，这种经历，真真是头一回。
“我自以为我的个人简介已经写得很明白了，纯零，抖m控。”陆九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极力做出谦和的样子，放低了声音，“不明白？”
余侃愣愣地看着他努力挤出一个藏着不耐烦的笑容，有些过意不去地低了头。
“没关系，你可以慢慢学。”
余侃猛地抬头。
“不过，这和我没什么关系，教的人不会是我。”
空气再一次凝固了起来。几秒钟的时间里陆九七的心口就被后悔塞得满满当当。
这话说重了。嗯……表情也不太和善。估计……挺让人讨厌的吧。
就这样想着，他的神色竟慢慢柔和了下来。这样低着头愣神了不知道多久，对面那人是不是说了什么他也全没注意，只在突然回神的一瞬间看到余侃正小心翼翼地在他那被抓着动弹不得的手背上轻啄了一下。
“嘶……”
手麻了。
直到大腿根儿也麻得生出某些微妙的感觉，陆九七才有些恍惚地回过神来。回忆和现实竟有些莫名的重合。
陆九七怔怔地看着右手，这手干干净净地没什么变化，就连昨晚被余侃那不加控制的手劲儿勒出来的红痕也已经消干净了。可昨晚麻得微妙，再想起来，仍是在他头皮上一圈一圈地撞，大有要记一辈子的意味。
“车来了车来了！”不远处的公交站突然爆起一阵骚动，陆九七抬头看了一眼，一群衣着很是新潮的少年在大爷大妈们无奈的注视下挤上了23路公交车。
陆九七走得悠闲，恍恍地没从回忆里回过味来，只一抬眼的瞬间瞟到了从自己身边掠过的“23”。
这数字有点熟悉……
再大爷大妈们连成一片的啧啧声里，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23路”几个字挤在眼前格外的醒目。
没有错过过公交车的人生是不完整的。陆九七站定在嘁嘁喳喳的中老年人堆里，只好听着歌屏蔽那些聒噪，脑子里却莫名地插播进了余侃那委屈巴巴看着他的眼神。
直到上了公交车，陆九七的脑子也还是被昨晚的回忆塞得满满当当，连缝儿里都灌着后悔，卡得根本转不动。
这算是陆九七长久以来的习惯，说好听点可以算得上“吾日三省吾身”。
“我不该对一个不相干的人发脾气啊。”
“他又没做错什么，我为什么要烦躁呢。”
“我为什么又控制不住情绪了啊！”
……
一遍遍地想着，那拧着每一条神经的感觉就一遍遍地沁入血肉。
等陆九七回过神来的时候左手背上已经挤满了纵横交错的红痕，其中几道甚至被控制不住力道的右手划破了皮。他看了一眼肿得像华夫饼似的左手，便感觉胸口的烦闷恍惚疏散了几分。
他把“华夫饼”抛在脑后，终于分出些心思去看窗外，公交车一路开来，景色愈发荒芜，车上的人也越来越少。“华夫饼”被忽视得很不服气，一个劲儿地戳着陆九七的神经，却只是被甩了甩便没了下文。
“这片儿房不多，大都是些院儿，住的人比较杂……”一位老伯领着陆九七进了院子。
这院子的布置一看就是花了些心思的。不大的院子里挤了一棵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矮树和一排葡萄架，角落里还零散地摆着几口缸。有的什么也没装，落了不少灰，有的塞了杂物，有的索性盖块木板当桌子使。但还有一口是干干净净地摆在那儿，走近去看，里面还养着几条小鱼。
“虽说住得杂，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要。租金不贵，但只要是闹过事儿，一律会赶出去。”
“房子隔音怎么样？”
“啊？”那老伯没见过有人先问隔音的，登时愣住了。
陆九七也没等那老伯的答案，自顾自地绕着院子走了一圈。这院子周围围了一圈房子，每个房子里又分了几个房间，从开着的窗户和半遮半掩的门看来，除了主屋，便都是一个房间住一户了。有些房还空着，但也住了不少户。
“这原本是老屋，墙体也还是几十年前的样子，隔音大约是不太好的。不过前年的时候主屋翻新过一遍，应该还算不错。”
“主屋没有人住吗？”
“有，不过不是房客，是我家小公子。”那老伯摸出手机来，翻着一个简易的备忘录，“我家小公子最近几年在这边儿上学就搬过来了，主屋是他住。”
陆九七看着低头捣鼓手机的老伯，觉得可能还是得再看看别家，只不过，这儿是离那个培训机构最近的。他刚刚走了一遍，开着导航用了二十多分钟，若是走熟了，步行也不过十几分钟。对他来说是最合适不过了。
“您要是觉得还不错，就先留个联系方式，若是我家小公子觉得可以……”
“租金呢？”
“其他屋是450一个月，主屋就要问我家小公子了。”
“我能在这儿等会儿么？嗯……等你家小公子回来。”
“可以。”老伯说完就晃晃悠悠地赶去干别的事情了。
陆九七倚在院子里那棵满金了叶子的矮树下，很是悠闲地看着院子里形形色色的房客。不大的院子里吵吵嚷嚷的，有小孩子在嬉闹，也有光膀的大汉在打牌……不是什么清幽的环境，陆九七却对那紧锁着门的主屋生出些期待。
这附近没有四四方方的居民楼，因为地偏，留下的都是些几十年前自家盖的老院儿。很多已经全盘租出去，房东几年也不回来一次，墙皮掉的掉门窗锈的锈，一步踏进去，什么怪味儿都有。
他走过几家，只有这家，人乱景却不乱，甚至可以看得出，那传闻中的“小少爷”也是个有情调的人。
若真能住在这儿，贵一点倒也合理。
咔嚓！
那老伯手机还没来得及收起来，便向着陆九七快步走来。陆九七也有些纳闷地迎上去。
“我家小公子说，一时半刻回不来，想先看看样貌，若是好看，还能额外减些租金。”
陆九七：……
他有些无奈地看着面前乐呵呵的老人，甚至没顾上吐槽他未来的房东。
“我一时手快，照片还没发出去，请先过目吧，不愿便罢了。”老班将还保持在拍摄界面的手机递给陆九七。
“没关系的。”陆九七把递上前的手机推还给老伯，瞥见了小图里的一树黄叶，“嗯……能发给我么？”
不消片刻，陆九七便收到了那张构图巧妙的照片，原以为老人家拍照只是顺手，没想到竟是自己以貌取人了。
〔姜伯，让他签合同吧，不用等我回去。〕
“好。”姜伯认认真真地看完自家小公子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自顾自地应了一声，然后仔仔细细地把手机埋进怀里，带着陆九七进了主屋左侧的白墙小房。
小房虽小却也有窗，亮堂堂地照着一方木桌和两把黑皮椅，桌上的钢笔荧荧地泛着冷光。那老伯不知如何地摆弄阴影中的高大铁柜，片刻后便拿着一份拟好的合同坐在了其中一只皮椅上。
“这是我家小公子一早准备好的，请先过目。”
“我连租七个月，有优惠吗？”
老伯慢悠悠地用手写输入法一字一字地录进手机，发给对方。
“小公子说，按每月480元算，免一个月的租金，住主屋也不用交水电。”
“优惠这么多？”陆九七趁着老伯询问的时间已经看完了合同。简简单单的几条都是基础项，没有什么“卖身条款”。但一上来就把价开得这么低，还给了不少优惠，实在让人不得不警惕。
老伯看着自家小公子发来的消息暗暗地皱了皱眉，以往开价都是先往高开，和租客一来二去地压抬几遭才能掐住一个平衡点定价。这次怎么……于是便让陆九七对上了一张同样茫然的面孔。
好在两人不过面面相觑了一瞬便被开到最大的微信提示音打断了。
“小公子的意思是，住主屋算作与他合租，他觉得……您做他室友他会很开心……”
“好。我明天搬进来可以吗？”看老伯转述地实在费力，陆九七好心地打断了，顺便瞄到了平放在桌面上的手机上显示的超大号黑体字的消息：〔他帅，我喜欢。〕
嗯，够直白。
陆九七用指尖轻敲着桌面暗暗合计了一下，觉得这样的条件着实诱人，心里一拍板儿，自信自己除了一副皮囊确实没什么好图的，若真是图这个，他更是愿意接这从天而降的馅饼了。
他把签好的合同推到老伯面前。
“可以，十分欢迎。”老伯长舒出一口气，“我姓姜，小公子管我叫姜伯。钥匙只有我家小公子有，今晚他回来我拿去配一把。”
“谢谢姜伯。”陆九七站起身来，看着窗外很是耀眼的阳光才猛地想起午饭还没解决。
“我家小公子方才才说不回来吃饭，陆公子若不介意，可以留下来吃过午饭再走.”姜伯把签好的合同放回铁柜里便慢腾腾地转过身来，“以后和我家小公子住在一起也算一家人了。”
陆九七有些愣愣地杵在原地看着笑眯眯的姜伯有些说不出活，姜伯也不急，就着注视他的姿势静静地等着。
确实是个俊俏的孩子。
姜伯暗自想着，捎带对自家小公子生出些无奈。
“多谢姜伯好意，我一会儿还有些事要办，抱歉。”
“没事没事。办事要紧，快去吧。”老人那粗糙的手在陆九七面前轻轻摆了摆，而后露出了姜伯仿佛亘古不变的笑容。
大门并不远，陆九七却险些挪不开步子，直到姜伯晃晃悠悠地转身回屋，他才迈长了腿往外走。
两只脚刚在门外落了地，肚子便传来一声轻响，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阵抽搐的疼。陆九七在原地站定，缓缓地憋住一口气便继续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兜里的手机毫无预兆地震了一下，打断了专心致志克服胃痛的陆九七。他猛地回神，已经不知道走到什么地方了，恍然如同从乡野步入闹市。
“七九？”
胃痛带来的冷汗顺着发尖艰难地落了下来，陆九七慌忙间，竟不知道该先掏手机还是先回头。他卡在中间倒好似第一次闯祸被抓包的熊孩子，僵在原地一动不动了。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 租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