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跟妖魅说再见》月光之尘

3、Chapter3 云淡风清

　　一句话问得西城夫妇都兴致专注起来，抬眼看向自己阳光四射的小儿子，时光荏苒，一转眼孩子就长大了！
　　看着老弟抓耳挠腮的吞吐样，乘胜追击，“你小年青的，谈归谈，不过，也得讲个先来后到，大哥和艾姐的事还没操办，你呀，任重还道远呢！”大家又被说得笑了。
　　“什么话题又扯到我和小艾的头上了呢？”大家抬眼，正看见潇洒翩翩的西城峻拉着小艾走下楼来。
　　“正好，峻儿，我们还正想说说你和小艾的婚事呢！”西城太太招手，示意他们坐到身边。
　　小艾一愣，虽然她会成为西城的儿媳，这是铁定的事情，但是西城太太这样明确的当众表态还是头一次，满含期待看向西城，对方神色之间有抹她捉摸不到的游移和闪烁，很快朗然道，“妈，我正要告诉大家，这月中旬我想和小艾去西欧旅行！”
　　“这月中旬？院里不是要论文初评吗？”西城老先生提醒他。
　　西城峻无谓地笑笑：“他们初评他们的，我在这里守着又没什么帮助。”
　　小艾抬眼看看西城，“要不我们改到明年夏天去吧，那时候会暖和很多，不必急在现在。”
　　西城悄悄捏捏她的肩，“嗨，这次评选要持续到明天开春，难道我也要规规矩矩足不出户，等到明年春天不成？放心吧。”
　　“评比期间很关键，院里每个参加选拔的人历来都是随时候命，这个非常时期你却远走万里之外，不是从态度上轻视这场选拔吗？你要知道晋升教授对你将来的事业达到巅峰会有多大的帮助！”西城太太颇不赞同，正了色提醒他。
　　“没错，”沉默了半晌的二妹开口了，“你的那些对手们哪个不是摩拳擦掌枕戈待旦？谁又能保证他们不会暗渡陈仓主动出击，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你这一走，无异于将教授之位拱手让人，不就是明摆着弃权？”
　　晾在一旁半晌的西城峋突然插嘴：“如果他们真要选拔有能力的人才，自然会选大哥；但如果他们只是逢场作戏，那大哥也不稀罕，选不上教授又有什么遗憾？反倒是他们医学院的损失！”
　　一句话倒说得西城太太没话说了，能像自己三儿子这样潇洒淡泊的人还真要绝迹了呢！
　　西城先生拍了拍儿子的手背，轻轻道：“行了，你该独立了，自己作主吧。”
　　西城峻反握住父亲的手，心里一热，满是感激。

　　连下了半个月的雨终于停了，天放晴了，头顶的阴霾一下子散去了，天空明朗得都有些不真实，碧透蓝澈的天幕下飘着几丝如烟似雾的浮云，风儿轻轻的。
　　小艾埋头走在中环上行的街道上，一片幽静，此时正是人们坐在写字楼里工作的时间。道路两旁铺满了金黄的银杏树叶，浓郁秋色蔚为壮观。
　　踏着厚厚一层黄叶，脚下沙沙地轻响，两片银杏划过她的发际飘落了她的肩头，她抬眼，看见走在前面的一个人，身着白底衬衫和浅蓝色的毛织背心，看起来那么明透无暇，往日的阴冷森寒瞬间荡然无存，她以为自己看错了。
　　迟疑之间，那人已经回头向她微笑着打招呼了：“艾小姐，你好！”
　　连那微笑也不同寻常了，不再是妖邪魅惑，不再是捉摸不透，而是真挚而温暖的，她鼓足勇气，迎着那道阳光下的微笑回应道：“百里医生，你好！”
　　看见她手里沉甸甸的购物袋，百里向她伸手说：“我帮你！”她礼貌地推辞：“不用了。”
　　不由分说，拎过了装满小饰品的购物袋，一路潇洒向前走去，小艾恍了一秒的神，突然觉得云淡风清，脚底生风，微笑着，轻盈地跟了上去，“谢谢！”
　　两个人并肩走在这道金秋的阳光下，默契在他们之间悄悄蔓延，小艾心里漫溢的是这个男人和西城之间的友谊，现在这种友谊透过这米柔和的光线洋溢到了自己身上，是的，也许真是当初自己多心了！她悠扬地笑着，应和着眼前这漂亮男人的玩笑。
　　突然头顶有一样东西掉落了下来，小艾不由驻足，是一只受了伤的鸟儿，可能是耽误了南飞的行程，被同伴遗弃在了这里，现在再也支持不住，跌落下树来。
　　不等小艾思考，身边的男人已迈向前面，俯身捧起了小鸟，眉头轻蹙，细细地看了一阵，小艾从没见过这样一个男人，会对这样的小玩意如此认真，连最体贴入微的西城也不曾这样做过。
　　男人专注的神色令她恍了半晌的神，尔后仿佛听他自言自语说：“这只雨燕被哪个淘气鬼用弹弓射中了脑户穴，得赶紧用手术把卡在里面的头骨碎片取出来！”
　　小艾稀奇地看着他，小鸟也要动手术的么？
　　“借用一下你的胸针和眼睫贴，好吗？”小艾一愣，赶紧说，“好！袋子里还有创可贴！”
　　百里拿了她购物袋里可利用的东西，有她一旁协助，很快就搞定了对一只小鸟的露天抢救，包扎好伤口，捧在手心，终于舒了口长长的气。
　　小艾看着忙出一额头汗的百里，心里完全是另外一番感受了，她想，自己是不是应该客观公正的重新认识这个男人了？突然为前两天撺掇西城提防对方的行为感到羞愧了。
　　“百里先生，让我把它带回家吧，等它好了再放它飞走！”小艾自告奋勇。百里悠然一笑，很绅士派的道谢：“有劳！”
　　说话间就进了繁华热闹的新溪商业区，满街是川流不息的人潮过客和鳞次栉比的摩天高楼，似乎世界知名的服饰品牌都集中到这片区域来了。
　　路过水晶剔透的大厦底座，小艾透过水晶橱窗朝里面一指，欣喜说：“百里先生，您觉得那边的洒金树叶做成贴肩的装饰怎么样？还有那顶蝴蝶停贮的装饰淑女帽？”
　　百里凑近了橱窗两步，满眼的向往之色，由衷道，“很别致，很漂亮！”
　　“我打算给您未来夫人的婚纱添上这个亮点，您觉得满意吗？”百里优雅地微笑点头，小艾几乎在心里轻盈跳荡了起来，仿佛那个亮眼的设计也变成了活生生的精灵，“哦，对了，那个设计是我个人转卖给Fielle的，连西城也不知道！”
　　“绝对的唯美，就像鹿特芳丹的花园！”
　　“啊，您也看过那幅名画？您也喜欢？”女孩欢欣鼓舞，合掌而笑，一头的秀发轻舞飞扬。
　　幽蓝的目光缓缓流转，从那栩栩如生的花草生灵悄悄停贮到了水晶橱窗上倒映的玉瓷容颜上，那是一张多么无邪明透的脸庞，欣喜甜密的微笑，那代表着另一个男人正在拥有的幸福？
　　笑意下面凝成了寒透的冰霜，橱窗面上一双美到惊心的微笑的眼，如烟似海，模糊了爱恨情仇分隔的一线，谁相信那张玉瓷的容颜不是最易碎的装点？

　　“西城医生，很不幸，昨夜被送来的那个重疾病人已经死亡！”还是那个靓丽的女声，麻醉科女医师迈着优雅的步子推门进来，在第一时间告诉了他这样的坏消息。
　　他本该惊悸地跳起身来，惊惶失措地呼号：“怎么会这样？！”
　　可是没有，虽然发生在意料之外，但却已无力挣扎，近来已经发生了太多难以置信的烦心事。他绝对信得过自己的技术和操守，可为什么？
　　“切断慢突触传递，破坏多巴胺，脑积水，明显手术失当，操作出现问题引起事故。”淡然的叙述，仿佛在讲述一个遥远的故事。
　　“手术后怎么还会脑积水的？一整晚的时间竟然没人发现？我怎会犯如此低等的错误！”
　　他抬眼，眸中几乎盛满了恼恨，夏茵喟笑，却很冷漠，“这件病例的发生的确很蹊跷。不过，医院里死个人也没什么大惊小怪。”
　　“不可能！”他断然否定，“不可能发生这样的意外！我愿意接受院方调查！”
　　“我欣赏你的自信，但我并不认为这是你意气风发的恰当时机！”有人掩门进来。
　　西城和夏茵都愣了一下：“百里医生？”
　　“西城医生，下一台手术是我和你二度合作，是时候沟通一下了！”瞥一眼还倚在办公桌边的女医师，示意对方可以回避了。
　　夏茵心里老大不满，扭捏着妖娆的身躯离开了。
　　百里放了一个有点厚度的信封到西城的桌上，西城一脸狐疑：“这是什么？”
　　“打开看看你就明白了。”百里胸有成竹道。
　　西城果然打开了未封皮的信封，从里面取出来一盘光碟，望向百里，百里眼睫轻垂，掩了掩水蓝的眸光，西城放进了电脑的DVD箱，画面出来了！——时间显示的那个片段，手术台前闪现的竟然是神经外科的晏辉医生！
　　画面质量虽然不高，但人物动作清晰可见，绝对是他，没错！
　　接触到西城愕然的表情，百里笑了，转身离去：“我相信你！”
　　“为什么？”西城咽了口口水，“为什么要帮我？”
　　“友谊！男人之间的友谊！”

　　小艾伏在几案上勾勒完最后一点线条，望着跃然欲出的新版婚纱图终于笑了，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改了不下数十遍，终于稍稍满意了，正准备上色。
　　突然小枫跑来了：“店长，老板来了！”
　　她抬眼，看见门口转进来一位雍容华美的贵妇，正是这间伊莎婚纱旗舰店的所有权人，秦雨竹！她何时从美国回来了？
　　她转出办公室的几案，迎上去：“秦女士，您好！何时下的飞机？可以打电话让我们去接您的。”
　　秦雨竹一身美国派的淑女正装，云鬓之间一顶鲜花纱帽的装饰，垂落的网纱刚刚好挡住眼前的视线，显得神秘而优雅，雍容而闲适，褪去手套，小枫过来接过了她的大衣。
　　“我的飞机今天正午刚到，因为要参加米兰一个礼服冬季发布会，临时到本市中转，就过来看看。”回身一周，很满意地说，“嗯，打理得不错，生意看来也相当好！”
　　难道言下之意要提高加盟费？小艾谦虚地微笑：“还过得去，不过，业内竞争越来越激烈了，创新也不是一蹴而就的，需要的成本还是很大！”
　　秦雨竹转了一圈，突然问：“店里的色调怎么好像变了？”
　　是的，她上次回来本市正值春夏之交，那时的伊莎是浅蓝的色调，一派瀚海无边清风习习的感觉；现在已是深秋，店铺的色谱便换了个色调，粉紫的娇俏装点渐渐寒冷的秋冬。
　　说起这个色调的改装，还不小心引起了那桩本不该出现的工作失误呢！
　　“听说店里曾经把一对客人的礼服弄脏了？”秦雨竹偏偏突然问起这件糗事来，小枫一紧张，暗暗拉了拉小艾的衣角。
　　她既然老板问起，也只好硬着头皮说了，深吸口气，作好准备，被指责损坏了公司品牌形象，“是的，是我的失误，那天装修工人来的时候我没有安排妥当，我已经承诺用自己的薪水为客人重新定制一套全新的礼服，希望赶得及他们的佳期。”
　　“不是的，那天店里的确太忙了，人手不够……”小枫急忙辩解。
　　秦雨竹笑了，很爽快的态度，“别敏感，我作为公司品牌的创始人，不是来追究你们的责任的，我既然将铺子全权交给小艾你打理了，你就有权按照自己的方式来经营和待客，我不应该过多的干涉和评价，而且我一直都很信任你的办事能力，更何况上交公司的营业利润每年都在增长，我还有何立场来指责什么？”
　　秦雨竹坐进了沙发里，端起小枫递上来的鲜咖啡，悠悠品味，然后说：“其实，那件事故的女客人是我一位很熟悉的旧交白蕙小姐，她人很好，已经跟我说了，这件事她并不追究，请小艾你不用这么自责。”
　　小艾心里一热，突然觉得整个房间里暖如明春，一转身，目光突然接触到了镜子里的一只倩影，愣了一下，她以为又是自己的幻觉，却听秦雨竹说：“说曹操，曹操就到了。你看，白蕙来了！”
　　真的是她，一身软质的羊驼绒连身裙勾勒出旖旎的身形，在小枫热情好客的恭迎下，款款地走了进来，小艾迎出了办公室，“白小姐，欢迎您的光临！”
　　白蕙噙着甜甜笑意，随意地环视一周，“改装后的店铺更漂亮，更时尚了。”
　　进到办公室的会客厅里，白蕙一眼看见了沙发里的秦雨竹，“秦姐，你也在？”
　　“我就是等你呀。”秦雨竹站起来，和她拥抱了一把。
　　转向小艾，“对了，小艾，忘了跟你说一声，这位白小姐是总店新派下来的副店长，希望你们以后合作愉快！”
　　白蕙向她伸手过来，她被动与对方轻握了一下，猛然又是一惊，对方脸上的淤青不减反增，她的指尖轻颤了一下，目光却越过对方的身后，那一整堵玻璃墙外的芭蕉什么时候又长出了淡黄色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