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跟妖魅说再见》月光之尘

16、Chapter16 言不由衷

　　小艾在西城宅邸安顿好老西城夫妇，转身走出门来。
　　拉开铁栅栏，整洁如新的百里清风就休闲地站在转角，望着她，陌如路人。
　　是的，他说过的，现在已经不关她的事了，她是个局外人。
　　但是，小艾不这样想，她是西城的妻子，西城的事就是她的事。
　　“西城峻不在家，这里不欢迎你！”小艾不客气说。
　　百里双手插在衣兜里，笑笑：“西城家的人还真是蠢，叫个女人出来应付我吗？”
　　“百里先生，”小艾第一次这样称呼他，“你也只会对对女人啊，不是吗？”
　　百里清风面色微微一抽，伸手将小艾脖子一扣，小艾再也挣扎不脱，在他强有力的胁迫下一步步退进了西城家的宅院里面。
　　怦然关上了房门，大厅里死寂沉沉，双娜不知道去哪里了，老西城夫妇也没有动静，但愿不要被这怪物发现行踪，小艾默默地在心里祷告。
　　一步步退到了楼上的卧室，再轰然关了房门。
　　迎上对方阴谲的脸，小艾知道劫数难逃，这次该轮到自己了，她闭上眼，不打算挣扎了，心里只默念着西城峻的名字，一遍一遍。
　　想不到落到唇际的却是冰凉柔滑的触感，不甘心却又深藏痛苦地索要，她挣扎不脱，瞪大眼睛看着百里妖孽的脸，覆在自己的脸庞予取予求。
　　“你为何对西城那样的人死心塌地，你不怕死？！”他幽冷的调子在耳边回响，“可恶的西城峻，为什么你夺走我这么多东西，夺走我的一生，夺走我的世界，生生世世，往复千年，我百里清风怎会赢不了你？！”
　　小艾的双眼不由自主更瞪大了几分，讶然看着他，回想起他在自己身上加诸的一切。
　　百里水蓝的眼眸里波光一闪，幽幽冷笑：“西城峻身边的人都该死！”
　　小艾心里乍紧，退到无可再退，猛然被书桌的棱角狠狠一抵，小艾反手在背后的桌面上，不经意摸到了一个杯盏，琳琅清脆的哗啦声响，里面有什么浓浓液体流淌出来，满室飘香。
　　她惊觉，抓起手柄，对准凶相毕露靠过来的百里的面门铺天盖地一泼。
　　百里蹲身下去，瞬间一阵难以遏制的痛苦情形，咖啡果然是他的克星。
　　小艾惊悚着看着眼前的人，伏在自己脚边痛苦痉挛着，她本想捅上一刀，却又忍不住心软，眼睁睁看着百里跌跌撞撞，落荒而逃。
　　小艾同时也觉一阵天昏地旋，倒了下去。

　　苍穹里的月色依然很好，一片恬静，都市里的辉煌街灯也照样争奇斗艳，丝毫看不出有什么惊天动地的情绪。
　　然而，西城峻却真真正正见识了一场离奇怪诞的景象和经历。
　　就在那女孩嘴里红信翻卷而来的一霎，西城看见了从天际飘飞过来的一串串莹亮的萤火虫，浮漾着粉晶的蓝色光，悠悠荡荡，来到身边，幻化成了一层透明没有触感的外衣，罩住了自己。
　　红信袭来，却刀枪不入，西城只是惊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妖魅的女孩气急败坏却又束手无策，自己却在这层保护衣下安然无恙。
　　这神奇的场景他第一次见到，简直匪夷所思。
　　妖魅的女孩每一次触碰这曾透明衣，就会衰弱一分，渐渐痛苦难受，进而萎靡……
　　不知什么地方传来吃吃的可爱的笑声，西城抬眼，四处找寻却始终找不到笑声的来源，怎么回事？
　　妖魅一样的女子只是一点萎缩凋零，倒地，一阵剧烈的颤抖，突然光点一闪，整个人就凭空不见了！
　　星光照耀的地上只有一条没了生机的小蚯蚓。
　　西城峻冒出一头的冷汗，这到底是怎么了？
　　流光的外衣渐渐消散，又恢复成一串串莹亮的萤火虫，翩翩飞舞了好一会，突然改变方向，光柱一投，落地显出了一个人形来，背后却长了一对雪色漂亮的翅膀，一头亮发戴着一串粉晶蓝的花冠，标致得像电脑里制作出来三维人物，完美不可挑剔，却不辨男女。
　　“嘿，你吓傻了吗？胆小鬼！”天使的可爱人物撅着嘴轻骂道。
　　西城峻拍拍自己脑袋，这是真的！
　　“怎么了，这只小虫妖真吓着你啦？”天使撇嘴，心里骂道，这没见过世面的人类。
　　“嘿！”再扬翅拍打两下他的肩膀，西城轻跳一下，对方轻轻嘲笑，“唔，你们人类可能觉得看着我不习惯，来，我变！”
　　说着飞旋身体，一阵流光飞舞，纷纷扬扬四散洒落，带着翅膀的天使瞬间变成了一个扎两根羊角辫的小姑娘，身量尚小，脸蛋上缀了几颗可爱的雀斑，颇有些锦上添花的喜感。
　　西城峻终于笑了：“跟我回家，小艾会喜欢你的。”
　　“小艾？她就是你的夫人？”小女孩一脸天真的问。
　　“对，你叫什么？”
　　小女孩想了想，咧嘴一笑：“花仙子！”
　　“你既然知道这是个虫妖，那你应该能救活我的弟弟吧？”西城转而哀伤。
　　花仙子飞扬起两只羊角辫，掐指算算，斩钉截铁：“不行，你弟弟已经没救了，你还白费力气干什么？”
　　西城峻垂头，摸索着小巷昏暗的小道，颓然走去。
　　“喂，喂，你别忙着伤心呀，我知道你的夫人有了小孩，你不该开心吗？”

　　开心，是的，开心，是为了一个即将降生的小生命而开心。
　　小艾躺在蓝色床单中缓缓醒来，头脑里还在像晕船一样晃荡，模糊回想起自己揽镜自照的情节，自己玉瓷白皙的脸颊上像开了两对交迭的青花，在太阳穴的位置无声蔓延，越来越像墙纸上剪出来的艺术的花枝。
　　她几乎是尖叫着滚落下床，惊恐显现。
　　西城峻正推门进来，一把扶起她：“艾，艾，你怎么了？”
　　“峻，给我镜子，我要镜子！”小艾执着地叫，修指颤颤，摸上自己的脸。
　　西城峻终于向护士要来了一面小镜子。
　　小艾咬着牙往镜子里望，什么也没有，好端端的一张脸。
　　西城峻握住她的手，温柔地笑：“艾，你比任何时候都更美，在我心里，你无可替代！”
　　将盛着蓝色小精灵的瓶子放到她的手里：“你好好修养身体，有了这个小东西在身边，你就不会寂寞了！”
　　小艾喜出望外，不禁动容，泪盈于睫，望着眼前这个英俊漂亮的男人，渐渐回归了神志：“峻，谢谢你！”
　　捧着他的脸，送上一个甜蜜如初的吻，她祈祷，今生今世不要让这个男人从身边溜走！
　　荧光再穿花飞旋，溜出了松懈的瓶盖，光柱一投，落地再显出人形，小艾惊得张大嘴，再也合不上了。
　　“夫人，您好，我是花仙子。”小精灵旋身，划了个漂亮的圆，微微躬身一礼。
　　“你从哪里得来的？”小艾看向西城，好奇地问。
　　西城峻笑而不答，卖了个关子，其实他自己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花仙子笑笑，漾起唇角两点漩涡，说：“我从碧霞山千里迢迢飞来的，啊，这个城里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大得我都认不出来了！”
　　小艾笑笑：“你多大呀，说得自己好像好老似的？”
　　花仙子旋了一圈，轻盈落地：“上千年了，我和其他兄弟姐妹都隐居在碧霞山上修炼，记得上次来这个城里不是这样的，有高高的城墙，青砖红瓦的矮房子，现在的房子高得我已经飞不上去了；那时的人都穿长袍，绾发髻，现在的人却穿高跟鞋和短裙装……”
　　西城与小艾相识一愣，原来是真的，这个忙碌繁华文明发达的国际大都市，在不经意的角落缝隙里还衍生和存在着另一种形式的生灵！
　　西城反手捏着那份化验单，出了半晌的神，轻然退出房门来，看着小艾和花仙子在一起说笑，放下心来，合门走进了长廊。
　　另一边的脚步声从相对方向传来，越走越近，西城抬眼，接触到水蓝色的目光，幽幽浅笑：“西城峻，你什么都想拥有？”
　　西城峻没有理会，自顾自走去，百里转身，悠悠然：“你身边的人一个也不会得到善终！”
　　西城峻心里微颤了一下，愤然转身，百里已不见了踪影。
　　手中力道一加，那张化验单在手中揉成面目全非。

　　宽阔的江面上偶尔飘过一两只虹影辉映的游船，穿梭过远处一座长长的跨桥，长桥直通到对岸，桥上桔黄的灯火和桥墩下松花彩的霓光间隔错落，直线平行，驰向遥不可知的彼岸，倒映水中泛起粼粼的波光，在夜色中蔓延。
　　西城峻一个人坐在凉风习习的江边，江面上映射的五光十色返照到他英俊的脸上，勾勒出线条温柔的侧面，眼睑低垂着，眉心微锁，笼上一层挥之不去的轻愁。
　　小艾走到了离他十步之外，静静站定，悄悄看着那距离之外的西城，蒙着一丝愁绪的忧郁王子，既陌生又熟悉。
　　她很想抬手，抚平他眉间的虬结，却冥冥之中有个不好的预感。
　　西城峻已经抬眼看见她了，冷却了往日的甜蜜亲和，冷淡是明写在眼里的了，小艾心里一个轻颤，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峻。”
　　西城峻调转了自己的目光，将它投注到缤纷虹影的江面，夜市的迷离炫彩就盛满了他的眼眸，不再有她。
　　小艾坐到了他身边的长椅上，看着光影氤氲的江面等待，她在等待一个结局，一个宣判。
　　“小艾。”西城峻终于侧过身，直面着她，美人楚楚的模样差一点点击毁了他好不容易建筑起来的坚强外衣，意志在稍稍摇摆的一瞬，他在暗地里狠掐了自己一把，然后艰难开口。
　　“呃？”小艾尽力装出一无所知的表情，泛起一抹轻松没包袱的涟漪，扬起头看着他，眼梢弯弯，唇角也弯弯，向上挑起一线完美的弧度。
　　西城峻眼底的情绪彻底冷却，手中还是紧紧攒着那张化验单，扬起来，继续艰难开口：“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想我没有办法再和你一起生活下去！”
　　“呃？”小艾脸上美好的表情快要支撑不下去，她抬手拍拍自己的脸颊，告诫自己要撑下去，努力漾笑，“峻，我不明白……”
　　西城峻一把将化验单拍到她的手里，冷冷说：“看看这个，你还能装不明白吗？”
　　霍然起身，冷静得无比的残酷：“小艾，我们离婚吧！”
　　小艾唇边漾开的笑意僵了，颤抖着嘴唇，她没有听错，她有做好心里准备，可也没想到事情会糟到这个地步！
　　西城峻轻然转身，绝决离去。
　　她愣愣地看着自己手中的化验单，开始浑身发怵，老天，你为什么这样惩罚一个无辜的女人！
　　抖着手正要拆开里面的瓤，西城峻再折身回来，一把抢过了单子，风驰电掣地撕了个粉碎，塞进自己的衣兜，扬声对傻了眼的小艾说：“事情你都清楚了，我已经签好了协议，明天让律师给你送去。”
　　眼睁睁看着西城峻飘然远走的背影，小艾再也忍不住泪海决堤，站起身来，冲出几步，对着西城峻的身影大声说：“就算是判人极刑的法官也该听听对方的申辩吧！我们几十年的点点滴滴难道比不过你跟一个陌生人的仇怨？西城峻，你好残忍！你是个自私鬼，你是个小气鬼！”
　　沿着江边大步离开的西城峻听着小艾的声声哭诉，却没有停步，他告诫自己，决不能回头！捏紧衣兜里的碎纸片，其实他根本没有打开来看里面的内容。
　　眼前一串粉蓝色的荧火渐渐飞散。
　　他喃喃自语：“艾，我不能害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