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跟妖魅说再见》月光之尘

12、Chapter12 临别绝地

　　高层公寓的家里，枯坐在镜前，夜色来袭，却没有开灯，眼见着窗棂渐渐被漫无边际的黑暗淹没，连同妆台上搁置的她和西城甜蜜的合影相架，都模糊不清了。
　　摸索着黑暗，拉开化妆的盒子，敷粉涂面，不知怎样的，镜前渐渐明朗，好似开了一盏柔和的灯，光线刚刚好，打在她的脸颊上，勾勒出极其美丽婉约的轮廓，她抬手描眉，卷睫毛，不期然的抬眼，目光在那一瞬凝结，——
　　镜子里显现一个同样光华四射的美丽女郎，坐在自己身后的床头，满眼忧色，看着自己！
　　小艾呆了，那是另一个自己！超越了自己的躯体，超脱于物质之外。
　　小艾机械地举起唇膏放到自己丹唇之间：“艾，你醒醒！艾，你醒醒！”
　　她还是我行我素地涂好了最完美绚丽的樱唇，珠光玉莹，饱满流彩，换好一身风情款款的长裙，性感妖冶，尤胜霓虹灯影下的曼妙艳女。
　　“艾！艾！艾！～～～”回声悠远绵长。
　　她循声摸索走进了客厅，突然脚下一绊，她抑止不住地跌倒下去，手无意之中摁开了遥控器的电源开关。
　　此时正是都市夜新闻时间。——
　　“获悉，市政环卫工人今天下午五点在东明区动土施工之时，翻开一块城市地下排水井盖，偶然发现一具女尸，随即报警。……女尸高度腐烂，但据警方通过勘验验证，发现该名女死者身材瘦小，肤色偏黑，……据称，曾有人在银浪海滩一带别墅社区见过该名妇女出入，警方初步怀疑其为别墅社区一带的偷渡欧巴桑……”
　　另外还附上了一张警方的认尸还原图，小艾立刻像遭遇了雷击一样。
　　那据称的死者不是别人，正是在百里家见过的那个神秘欧巴桑，小艾自信自己的辨认能力，不会有错！
　　她握紧了手中的遥控器，仿佛要挤出了水，这一切，绝非偶然，或许都是阴谋，某一个人的阴谋！
　　客厅里的电话铃声在此刻突兀地响了起来，像幸灾乐祸的聒噪，小艾趴过沙发的扶手，接听了起来。
　　对面幽幽淡定的嗓音，指间的火星一闪一灭：“艾，我在这里等你很久了！”
　　小艾开始愤慨激动地颤抖，呼吸不稳。
　　对方继续是无休止的挑逗：“怎么？你不会反悔了吧？你想想，你跟着西城峻这个窝囊废活死人这样了无生趣地过一辈子，黄脸婆一样平庸的终老，有什么意义？难道你不向往激情彭湃的人生？充满峡谷冒险的惊狂和纵横天下的刺激！”
　　“你住口！”小艾忍无可忍喝道，“是你杀了那个老女人！”
　　“是又怎样？那只是一只不听话的生物！”妖异的笑穿越通信讯号源源不断输送进小艾的耳朵。
　　“你这个魔鬼！”
　　“艾，我这么爱你，你怎么忘了？那一晚我们在窗栏下伴着海汐的激情？”雪茄复燃，烘托着百里妖孽的脸。
　　小艾怒吼了一声：“别再说了！我问你到底要怎样才能放过峻？”
　　“嘘，别这么武断，这次不是我不愿放过他，而是他咎由自取，一个人做了不道德的事情就应该受到惩罚！”
　　小艾默然，思绪如海潮翻涌。
　　电话那端的百里悠悠然沉吟半晌：“艾，我一直在等着你！”幽幽吐气，对方已收了线。

　　门铃响起的一刹，百里打开了电动的大门，美丽冻人的小艾此刻赫然立于他家门口。
　　百里一把拥紧了她上楼，俯身贪婪吻下……
　　“艾，艾，你醒醒，你清醒过来！”小艾几乎听见了自己的元神漂移在外，疯狂地号呼着她。
　　她陡然目光一凝，手中凭空多出一把锋利的短刀，对准心脏的位置一下决然刺入，鲜血如喷泉般涌洒出来，溅了她的一手一脸，寒冷恻骨的腥味。
　　看着对方仿佛痛苦已极的表情，一阵痉挛，她的心头突然涌上一股莫名的快意：“峻死了，你也不要活着！”
　　西城峻跳楼了，就在当夜，刚从警察署传来的噩耗……
　　突然听见吃吃的笑声，痉挛过后的百里清风居然缓缓站起身来，举手帮自己拔去了胸口的短刀，‘哐啷’一声扔到了看不见的角落，一步一步跺了过来，比任何时候都显得精神矍铄，蓝色的眼眸恍若两汪深邃诡谲的海沟，幽幽笑着。
　　小艾吓得僵直了身体，动弹不得，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齿间战战，眼睁睁看着魔鬼一样的百里步步逼近。
　　百里身上先前的血渍刹那凝固，又幻化成透明色，迅速消融，就像暖流下的冰晶，全都不见了，连胸前那个伤口也无从找到！
　　一把抓起小艾的后颈窝，细白柔滑的脖子曝露在眼前，百里眼中刹那波涛汹涌，那是曾经多温柔美好的处子香！
　　嗜血地笑，就是来自冥府的怪叫，切齿一字一句道：“西——城——峻！他怎能拥有如此的美好？！”
　　毁了她，毁了她！千万个疯狂的呼声蛊惑了他，望着惊恐无措的小艾，一枝亮黑的尖刺悄悄从他脑后爬出，恣意蔓延，伸展，越空狠狠刺进了小艾的脖子里，一声尖叫无限漾去，延展波及到莫名的无限时空……
　　警察署大楼的高层上，羁押刑讯室里还在没完没了地调查追问，尖利刻薄的台灯光束隔着光洁的台子打在西城温玉的冠面上，从警询员的角度，看不出他有什么情绪的波澜，只是沉静温约，仿佛对自己眼前的命运漫不经心。
　　“西城峻，请你说出，从华哲医院的帐户上划出到新锐器械的往来帐的千万巨款是作什么用途的？”这个问题从他被带进这间刑讯室开始就被咄咄逼人地追问了，灯光后的三个警询员不知疲倦。
　　西城峻的目光从即将回暖的状态一下子又跌落了深寒：“我刚才说过，是用于购买新锐新款医疗器械的，你们又不信！”
　　“不，据警方了解，新锐的医疗器械在业内并无知名度，而且没有官方质量鉴定和同行认评，凭你们华哲这所国家首屈一指的大医院的惯有要求来看，是决不会选择放弃中正而选择新锐的……”
　　话音未落，西城峻酷酷地站起身来，双手插进兜里，道：“对不起，我想用一下洗手间。”
　　台子后座椅里的三个警讯员面色一滞，中央一个警讯立刻向透明屋外的两个警员招招手，两人会意，立刻进来领着西城穿过长廊，进了洗手间里。
　　西城站在局促的格子里，抬头上看，一束森寒的夜光从很远的天窗里照射了进来，他渴望抓住那束寒光，想靠它更近，却无能为力；想死，原来都是这么难？
　　此时的小艾在哪里？她还在等着自己吗？
　　小艾，多温柔可人的甜心女孩儿，她怎可能背叛自己？绝无可能！可她的心，明明向着自己却又是离得那么远！捂着这个美极如天人一般的女孩在心口，一阵阵揪心痛楚深刻入髓……
　　西城一家，多么和谐美满的一家人，泰山慈爱的父亲母亲，靓丽活泼的妹妹，阳光健谈的小弟，甚至还有做得一手好菜而且总是笑眯眯的欧巴桑双娜，一屋子其乐融融如春的欢愉笑闹，点点滴滴，无不牵扯着他的神经，丝丝入微划拉过心房……
　　这次没得转圜的余地了，势在必得的论文初评和教授选拔因为这样一场丑闻，在天亮之前就快揭穿了，那时，等待自己的是什么？身败名裂？还是家破人亡？
　　红色的液体从格子里缓缓渗出，一个跟随的警员叫道：“不好！”两人脑中的弦陡然一紧，警觉立刻提高，抬起一脚，轰然踢开了格子的门，里面的西城峻出其不意地窜出来，扬起手，一个劈天开地，拦在最面前的警员晃了两下向后倒去，扑到了后面一位的身上。
　　趁着这个空档，西城飞奔冲到了那束月光下，三步两下跨上高台，用力撞破了出气口处的玻璃小窗，飞身跃下。
　　城市的霓虹彩光在身畔无声流淌，坠楼的过程仿佛减缓了时间的长度，那一秒，许多此生留念的幻影在眼前滑过，小艾、父母、兄弟和姐妹……
　　百里清风！这诡谲异常的同行，冥冥之中隐藏什么弥天的玄机……
　　坠地的一刹那，一只手，枯瘦嶙峋，从斜地里伸来一把拉住了他，空中飞旋，终于稳住了身姿，飘然轻落到地面。
　　他终于看清了那个解救了自己的人，一身怪异的白色长衫，长年未洗，已污浊斑斑了，满头晃眼的银丝随风飞撒，曝露出一张黑瘦皱巴的脸，像在空气中放置了太多天以至于氧化蔫了的烂苹果，看不出喜怒哀乐，更猜不透她的意图。
　　“你是谁？”西城想摔开她的手，那只盘根错节的手却牢牢吸附在他裸露的手腕处，发出吭吭地怪笑声，行动之间便听见关节间喀喇喀喇的响：“上天给你的一生，难道这么不值得珍惜？”
　　再急急抓着他，又像是疯疯癫癫：“告诉你，你被魔鬼缠身，他随时都会来吃掉你，吃掉你的家人！你要守住自己的血，杀掉恶灵的儿子！切记切记！”
　　指间一用力，西城就被翻倒在地，白衣老婆婆扬笑而去，只听她唱道：“一年似一年，一日枉一日，一秋又一秋，一辈催一辈，一聚一离别，一喜一伤悲。一怨一身缠，一生一梦远……”
　　西城缓缓回过神来，从地上爬起，动动自己的头，除了脖子微微有点酸，别处都无异样，他确定是这个欧巴桑一样的白衣老太太救了自己，一切都这么神奇，却又是真实的。
　　警察署大楼下立刻脚步声纷至沓来，数十个公职人员风风火火地冲了出来，大家已经做好了百分之百的心里准备，打算接受楼下跳楼自杀摔得支离破碎的惨状，可是，他们愣了——
　　西城峻自己从地上站了起来，若无其事地走过来，地上整洁如新！
　　几十个警察可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场景，虽不相信什么鬼魅邪说，可还是忍不住暗地里颤抖了一下，也许这是个难得的奇迹，发生在眼前这个幸运的男人身上！
　　“西城先生，华哲医院的董事会和高层执行们已经来了清了你签字经手的新锐器械案，你是无辜的，不好意思，羁押了你36小时也是我们警方例行公事！”
　　西城峻笑笑，华哲的院长为首的一群恐怕是因为当初沾染了这笔来历不明的巨款，如果自己这边防线一旦决堤，那么他们的死期也就不远了。
　　“不过，你刚才袭警的事实却不能抹煞，警方还是会追究的！”
　　“峻儿！”“大哥！”无暇多想，西城一家大小突然出现在了街边转角的地方，看着家人心急如焚之后转忧为喜的表情，西城突然觉得自己怎么会那么傻！怎么会想到要自杀？逃避身败名裂会重要过拥有家人的支持和关怀？
　　“哥！你真的没事？！”
　　“天哪，这是怎么回事？”
　　“他不是明明死了吗？”
　　“居然没死？”
　　“有这么乌冬的事？刚才报道出去的新闻和画面怎么跟市民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