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跟妖魅说再见》月光之尘

10、Chapter10 飞来绯闻

　　车子已经开进了细密的白沙滩，停下来，雪籽仍然飞舞轻扬，沙面上覆上了一层薄薄的浅雪，像月下凝霜，在浪花轻漾的滩上勾出泾渭分明的一线。
　　“错只错你爱上了西城峻！”百里俯过头来，水蓝色的光浪进了她的眼眸深处，吻下去……
　　她浑身一个颤栗，闪电似的躲闪开了，趁着他疏忽的间隙，拉开了车门，一下跳下了车子，慌乱间撕裂了裙叉，没命地奔逃。
　　跑了很久，对方似乎没有追来，她不由得回头张望，空空如也的车子内外已不见了他的踪影，回身想要再逃，高大的暗影却堵在自己眼前，百里就在不远的前方幽幽喟笑；小艾吃了一惊，折回身，再往另一个方向奔逃，但他只如鬼魅，如影随形，还是拦住去路，一步步逼进。
　　她一步步退走，直至被逼回车子旁，脚下的高跟鞋一崴，她一个趔趄，扑到了车门上，对方像是在观赏着被自己戏弄到走投无路而自投罗网的猎物，扬扬自得，充满不怀好意的目光流转在小艾苍青的脸上，笑语温言：“你真的是个好女孩，可为什么偏偏会爱上西城峻？”
　　小艾心里蓦然一紧，灵动一闪，迅速爬进了车厢里，等百里明白她的意图，扑上来想要抓住她时，车门砰地一声关上了，留了一小片裙角夹在了车门外，百里的手中只剩一幅撕破的衣料，风中飘摇。
　　百里疯了一样地捶打着车门，拉住把手仿佛就快要打开了，小艾急出一身冷汗，目光所及，幸好车钥匙还插在锁孔里，凭着一丝生疏的记忆，引擎在她手下一声愤怒的咆哮，发动起来了！
　　车子在雪地里滑出了几米，百里跑过来拦在前方，叫了声：“艾！”
　　车轮戛然一凝，小艾紧握方向盘的手指尖快要在自己的掌心掐出了几个窟窿，她快要疯了，打过方向盘，急速调转车头，向另一个方向奔跑。
　　百里依旧不屈不挠地飞身上来，很是受伤的凄惶：“艾，别离开我！艾，没有你我会死的，我永生永世只爱你！”
　　别逼我，别逼我！
　　小艾在心里狂烈地呼喊，百里还是不偏不倚地扑上来拦车，小艾心下一横，车轮又转换了方向，脚下油门一踩，车子像离弦之箭，又朝另一边飞射了出去，本以为可以逃开了，可以自由了，没想到，百里以命相拼，用血肉之躯扑了上来，鲜血喷洒，溅上了挡风玻璃，洒落成星星点点的繁星天幕，再汇集成河，流下来，这一幕就在她的眼前！
　　她尖叫了一声，差点昏厥。
　　怎么办？怎么办？她不停问自己，有千百个声音在告诉她：几乎抓狂，不能救他，他是个魔鬼！又有另外千百个话音在提醒她：我杀人了，我是凶手！
　　她想，就是这个坏男人毁了自己，将自己的生活搅扰得一团糟！她不能久留，重新握紧方向盘，发动引擎，她呆了！——
　　前方海浪汹涌处，白雪映照出凄寒的天光，那个高大的人影又慢慢地站了起来，矗立前方，一身血污仍旧触目惊心，可是光影重叠下，缓缓呈现的还是那双深蓝似海的眸光，幽幽冷艳的笑！

　　办公室的门无声地打开，有人不请自来，坐进了对面的沙发里，西城侧着头，目光没有聚焦，散落在不知名的地方，并不理会登门造访的来人。
　　“西城医生，恭喜新婚！”来人一副好整以暇有备而来的姿态，风度翩翩一礼，伸手祝贺。
　　西城站起身，连正眼也懒得扫他一眼，背转身去，淡然道：“彼此彼此！”
　　百里不以为忤，释然笑笑：“看来，西城你这新郎倌当得很不开心嘛！难道密月度得不尽兴？”
　　一听这话，西城突觉愤慨灌胸，转头一把拧住对方的衣襟，目光焦灼地正视他，咬咬牙，一顿老拳飞射出去，打在对方的面门上，对方早有防备，偏头一闪，躲过了袭击，却反手一掌，击在他的颌上，再接连飞来几脚，雨点一样密集地踹踢到他身上。
　　悠然道：“西城，你知不知道你让我等你等得太久了，你这个懦夫！”
　　口中腥气上涌，两颗门牙松了松，一口血水吐了出来，他回身再扑了上去，掐住了对方的咽喉，歇斯底里：“百里，你是个伪君子！你不知廉耻，你背信弃义！你这么处心积虑就是为了夺走小艾？！”
　　百里喉间轻响，仰头嗤笑起来：“是又怎样？刃痛割爱的滋味好受么？！”
　　突然目光转而凛冽，反手一撇，一招干净利落的过肩摔，西城感觉一阵天昏地暗，重重摔打在地上，身体好像散架了一样，百里抖抖衣衫，转了身，幽幽道：“别急，我们的好戏才刚刚上演！”
　　双手插进衣袋里，好整以暇，一脸平和，仿佛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拉开门出来，门口却趴了一群听热闹的同事，促不及防，蜂拥扑了一地。
　　百里幽幽一笑，翩然而去，踏着悠扬的脚步声响，消失在长廊尽头。

　　西城再没有回到新家，小艾失落的情绪无限放大，发生过的一幕幕像是流星一样在心间划过，带着灼伤和疼痛。
　　金色的阳光倾洒下来，穿透两旁斑驳离落的枯枝，落在脚边，镂出疏影横斜的倩影，前几天积淀起来的初雪渐渐消融，纷纷扬扬，霜雪簌撒，濡湿了这条悠远僻静的道路。
　　前方通往西城家的宅邸，这个收留了自己二十多年的家，景物依旧，而心情却全然不同，熟悉又陌生，铺天盖地的失落席卷而来。
　　扬扬手，却又放下，如果按响了门铃，叫她该如何开口？她跟阿姨说自己是来找西城峻的？她想求得他的原谅？……
　　正茫然着，身后一个亮丽的女声响起：“你找我哥？”
　　她听出是西城静，转过身面对着刚做完夜间节目下班回家的女孩，对方一脸精致剔透的妆容，看不出丝毫的疲乏，新闻之花可能都应是如此精力充沛的吧？反而是自己，恐怕现在看来憔悴得不成人形！
　　“静，峻他在吧？”她鼓足了勇气，开口道。
　　西城静并没有回答她，却绕过她的身后，站到宅院外的铁栅前，问：“你怎么会和我哥搞成这样？”
　　小艾觉得这个问题实在不知道从何答起，咬咬唇：“这根本是场误会！——”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我很清楚我哥从来没有这么生气伤心过，新婚之夜出走，竟至于不愿再回到那个他曾那么精心筑造的新家！”西城静眼眸中的光闪动着，浑身凝上一层不平的苛责。
　　小艾还想说些什么，一抬头，却发现西城太太已装束整肃地站在了门口，立于两三步台阶之上，蒙着冰霜看着门外的她。
　　“妈！”她首先礼貌地叫了声，改换了以前的阿姨称呼。
　　“别这么叫我，我承受不起！”西城太太冷冷地截断了她后面想说的话，“就算我看着长大视如己出的女孩子，也终有心长大的一天，是我老眼昏花，看不透，才酿成今天的大错，我失败得很！”
　　三人之间的氛围一下子跌落了冰冻的谷底，小艾有一瞬的惊惶无措，此时的神经变得前所未有的脆弱，“妈，您别这么说！我今天来找峻，想跟他当面把话说清楚！他在家吗？”
　　“我看不必了，事情搞成这样，你也让峻儿好好清静两天吧！”说着回身就走。
　　“妈，妈，您让我见见峻吧，搞成这样的局面，我也不想的！”小艾追上去，“妈，我在西城家生活这么多年，你看着我长大，应该知道我是怎样的人！请给我一次机会吧！”
　　西城静也不由得插了一句：“妈，大哥大嫂两人之间的问题就由他们自己去解决吧。”
　　西城太太又折过身来，目光灼灼地看住小艾，凛冽说：“峻儿不在这里！还有，就算他在这里，作为一个殚精竭虑的母亲，我也不容许你再去伤害他！”毅然决然离去，关闭了楼底的大门。
　　西城静一脸薄怨又隐含同情的忧色，看她一眼，轻轻越过她，也走进了庭院，进了大门，小艾只能静静看着那扇门在眼前合拢。
　　穿过人潮如织的街市，位于三道交汇繁华路口的伊莎婚纱店依然如旧，店铺里穿梭来回的是刚来不久的几个店员小姐，正春风满面地招徕上帝一样的贵宾，或翻着一页一页样本向顾客推荐谋划，或拎着刚上架的新款跟在客人身后亦步亦趋，随时效力。
　　小枫是伊莎里除了自己之外的最资深员工，此时已是领班的头衔，在客人中间四处应酬调剂。
　　今天小艾来到店里，是因为早与秦雨竹约好作最后清算接交的，店长的全盘权责都将移交给新店长白蕙，并将从伊莎过往的营业额中结算出属于自己的那部分。
　　“欢迎光临伊莎！”刚微笑躬身说了半句台词，小枫一眼看见了她，转而双眸放光，“小艾姐！”
　　她环顾四周，笑笑：“生意很不错啊！”
　　“进来看新奇的多，真正光顾的少！”小枫嘴角翘了翘，显得有些无奈，“哎，小艾姐你走了，我们就没什么说服力了。”
　　转过玄关，办公室的门敞开着，秦雨竹和白蕙已经好整以暇，等在办公桌边了，桌上一堆需要签字的文件资料一字排开，一切准备就绪。
　　“小艾，你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就这样辞职了，我觉得真的很惋惜！”今天的秦雨竹戴了一副女士眼镜，显得优雅曼妙，四十来岁的风韵女人有时也暗藏着一种尖利的刺。
　　“这种‘惋惜’不正是秦女士您期望的吗？”小艾笑笑，令对方心里觉得很不是滋味。
　　小艾不是那种不识大体口没遮拦的人，这么多年的服务行业经验也不是白练的，只是，今时不同往日，面对一个偷了你家东西还返身奚落挖苦你家穷的盗贼，你还会有好脾气吗？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小艾懂得见好就收！
　　龙飞凤舞，签完该签的字，收起自己的东西，抱着盒子，返身走出了办公室。
　　“等等。”背后响起了白蕙幽冷死寂的呼唤，小艾脚下凝滞，于情于理她都觉得难以面对这个女人，转身触到的是她一道变得怨毒的目光。
　　“白小姐……”刚开口发声，‘啪’的一耳光打在了她的右脸上，在这顾客盈门的店铺里那么响亮清脆而又突兀，悚得店里的主顾都石化了一秒。
　　“小艾姐……”小枫飞奔而去，惊恐地扶住差点被打懵了的小艾。
　　“你这个恬不知耻的狐狸精！”白蕙一反常态，抛却了所有的温娴形象，指着她大骂出口，不但惊动了店内的客人，还吸引了门外过往的路人，人们纷纷探头进来，这繁华闪耀的集会之地也上演这样浓墨重彩的热闹好戏！
　　“就是她，一个蝇营狗苟的女人！这个女人在自己新婚之夜抛弃了自己的老公，用色相去勾搭别人的男人！还装出这样一副楚楚可怜相！”
　　现场气氛一下子活跃了起来，人们忘了身在严寒的冬季，众人热火朝天地议论纷纷起来：“你怎么知道的？”
　　“真是林子大了，唱什么歌儿的鸟儿都有！”
　　“这年头……”
　　“店长，你别这么恶毒地诬赖人，说话要有证据的！”小枫只觉忿忿不平，义愤填膺道，小艾紧紧拽着她的手，强刃着眼泪。
　　白蕙冷笑：“她勾搭的男人就是我老公——百里清风，华哲医院的脑外科首席医师！”
　　这个重磅新闻果然一石激起千层浪，店子内外的温度随之沸腾，引来路人纷纷侧目和指责。
　　义正严辞好打不平的小枫也愣了，替小艾大声反驳说：“不是这样！”
　　白蕙冷绝地看着小艾，冲上去，再扬手，店员们纷纷拉住了她。
　　秦雨竹从办公室走了出来，沉声提醒她：“这里在开店营业，不是在你家里，再闹下去影响了生意，对大家都没好处！”
　　点燃妒火的女人已变成了一头势不可挡的疯狂狮子，两团阴鸷怨毒的鬼火恣意跳掷起来，原本皓白柔滑的脸庞变成了盘根错节腐糜溃烂的鬼面，狰狞恐怖！
　　小艾捂住痛到麻木红肿的脸，拨开人群，夺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