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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那是什么事?”顾西左有点不耐烦,“你倒是说啊。”

      柳淮安看他一副着急的模样,觉得有些好笑。她故作神秘地压低了嗓音,低声道:“我是前朝太子。”

      “哈?”

      顾西左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她,顿了片刻,也学着柳淮安方才的模样,压低声音道,“我是前朝皇帝。”

      “给我滚,”柳淮安给了他一拳,“皮紧是不是,我的便宜你都敢占。”

      顾西左哼哼了两声,不屑一顾:“这就是你的心事?”

      “还有吗?”

      还真有。

      柳淮安点了点头,又说道:“其实我是个女人。”

      顾西左看鬼一样看着她,好半晌才憋出一句话:“你莫不是在宫中受了什么刺激?”摸了摸她的额头,“没发烧啊。”

      柳淮安没好气地拍掉了他的手,“和你说点事怎么这么难呢?”

      上一世是谁把她的身份跟顾西左的说的?居然能把他说明白了。

      真个是绝世高人。

      她气冲冲地抿了口酒。

      慢着......说起来,好像根本没人同他说过?

      哎呀!顾西左上一世根本不知道她太子和女人的身份啊!

      柳淮安机械般转头望着顾西左,回想起那些与他谈心的岁月,眼中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了钦佩之情。

      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每次都能和她聊的头头是道。

      真是高啊。

      感受到她异样的目光,顾西左微微皱眉,有些不悦。

      “搞什么?又搁心里骂我呢。”

      “骂你还需要搁心里?”柳淮安晃了晃酒壶,“太禧白见底了。”

      “那还不简单,”顾西左高声喊了一声王二,然后转头问道,“换女儿红?”

      “别,”柳淮安忙阻止他,“换兰生吧,我今天不想搞这么烈,一会儿还要回去。”

      “回去?”顾西左诧异,“就说你有心事,这刚从宫里放出来,放平时怎么着也得来二斤女儿红松松骨。”

      他嘴上虽然这么说,但还是让王二换了兰生酒。

      因为他知道,柳淮安有这么个怪癖。

      她虽然嗜酒,可心里藏事的时候一滴也喝不下。

      她从来不喝闷酒。

      柳淮安不知怎的,想起“前两日”在柳苍山喝的那两坛子梨花白。

      梨花白是出了名的清香甘甜之酒,可那日她喝在嘴里,却苦如黄连。

      她摆了摆手,“二斤女儿红,再跑出去大雪地里躺一夜,我还想沐浴殿下您明日的光辉呢。”

      顾西左摇头晃脑,“那真是让爱卿失望了,今晚这么大的雪,我明天可不当值。”

      柳淮安嘴角抽搐了两下,然后狠狠瞪了他一眼,

      他搓了搓手,嘿嘿笑了两声:“罢了罢了。”

      “我今天也有安排,正好你回去,咱俩都少喝些,正事要紧。”

      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柳淮安挑眉:“正事?”

      “百花楼?”

      两个人你一筷子我一筷子的夹着花生,顾西左点了点头,给了她一个你都懂的表情。

      “你可悠着点,”她没忍住笑出了声,“上次被人领着孩子上府敲诈,可刚过去不久。”

      “得,得,打住吧祖宗。”顾西左忙制止了她,“别再提这些糟心事了。”

      他又道,“这些话师娘在我耳边念叨的够多了,你就放过我吧。”

      柳淮安幽幽地望着他,笑而不语。

      顾西左这个人,除却俊俏一些,身材高大一些,没什么其他显著的优点,缺点倒是一堆。

      在这众多缺点里,其中便包括了风流好色这一条。

      不是夸大,望京里十几家花楼,百十位姑娘,没有一个是他不熟识的。

      早些年的时候,柳淮安还经常跟着他去逛青楼戏曲园子什么的,每日在各大娱乐场所醉生梦死。

      后来发生了一件令她永生难忘的悔事,让她再也没有进过青楼妓院这种地方。

      永光十六那一年,十六岁的柳淮安与十六岁的顾西左去青楼听曲儿。那日她们师兄弟两人刚领了俸禄,财大气粗,于是便阔手一出,包了个上等厢房。

      当时,顾西左是冲着姑娘去的,而柳淮安却是冲着酒去的。

      涂脂抹粉的老鸨见他们是两副稚嫩的生面孔,便极力推荐她们店里未来的新招牌,说是身形标致,长相艳丽,只是刚来不久,还不曾接过客。

      顾西左闻色起意,听完两只耳朵都竖了起来,连忙让老鸨把人给领了过来。

      这不领不要紧,一领出来,一副哭哭啼啼令人心疼的模样。

      柳淮安至今仍记得,她那一双眼睛,肿的脂粉遮也遮不住。

      这样的女子,一看便是清白家的女孩被迫为娼。

      她心软,见不了这样的场面,便跟老鸨问了详细,这才得知,原来这位名叫‘牡丹’的姑娘,原是官宦家庭,因为前些年老皇帝改政,她父亲站错队惹了盛怒,这才被抄家定了罪。

      男人充军,女人变卖。

      柳淮安仔细瞧了瞧那个姑娘的面孔,然后探头悄声去问顾西左:“这是哪位大人的千金,我怎么没见过,你认得吗?”

      顾西左摇了摇头,“不认得。”

      罢了。本着乐善好施的精神,她觉得自己身为吾皇的利刃,还是有必要做一些善事,从而彰显皇恩的。

      于是她和顾西左一合计,便为这位姑娘赎了身,助她脱离苦海。

      这原是一件好事。

      结果第二天她与顾西左刚回府,就看见柳晏山怒气冲发地拿着藤条,正襟危坐于厅堂,在等着他们两个。

      一顿血腥的毒打,让她和顾西左跪在地上疼的龇牙咧嘴躲也不敢躲。

      等师父打完了,柳淮安这才敢小心翼翼地问,“师父,这次是因为啥啊?”

      柳晏山将一张签字画押的白条丢在了他们的面前,顾西左伸手捡了起来。

      ‘大都正司府取银三千两,柳淮安。’

      是她的手笔没错。

      她一脸无辜地问道:“这怎么了吗?”

      闻言,柳晏山气不打一出来,拿起藤条又要打,柳淮安吓得连忙噤了声,他这才作罢。

      “我姑且问你,这三千两,你是怎么花的?”

      “赎了一名青妓。”她诚实答道。

      啪!

      粗实的藤条抽在身上,一阵火辣。

      柳晏山又问:“那青妓与你是何关系?”

      “不相识。”

      啪!

      又是一藤条。

      柳淮安茫然的看向顾西左,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事先两人也没对过,这该怎么答啊。

      “既然不相识,你为何为她赎身?”

      这次,她不敢再答了。

      啪!

      “说话!”

      豆粒大的眼珠子一串串地掉下来,柳淮安紧紧咬着嘴巴,不敢发出声来。

      顾西左同情地望着她,爱莫能助。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答。

      啪!

      “嘶——”

      这一藤条,是抽在顾西左身上的,因为措不及防,他不由地叫出了声。

      “你看她做什么?你没错吗?”柳晏山厉声斥道,“你身为师兄,就任由她胡来?”

      “算了吧,孩子们都知道错了。”阿古兰站在一旁多时,看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劝出声来。

      柳晏山扫了一个眼神,她自知多言,忙低下头,不敢再继续劝解。

      跪在地上的柳淮安哭的鼻子眼泪都混在了一起,也不敢抬手去擦,柳晏山望着她,继续训话。

      “你可知三千两,是多少钱?”

      三千两......不就是三千两吗......

      她没敢说出声来,因为这一刻,没有什么比师父的问题更可怕了。

      知晓她答不上来,柳晏山便接着自己的话往下说,“三千两白银,是都正司府上下所有的侍卫,包括你我,半年的俸禄。”

      “你拿所有人半年的俸禄,去赎一个不相识的女子?”柳晏山用藤条来回指着她与顾西左:“莫非是你喜欢她?”

      “还是你喜欢她?”

      年幼的柳淮安与顾西左疯狂摇头否认。

      那一天他们不仅挨了此生最狠的毒打之一,还双双被扣了俸禄。

      自那以后,他与顾西左再没高额的俸禄可拿了,每人每月,满打满算就五两银子的伙食费。

      那天晚上,两个人顶着伤痕累累的身子跪在祠堂。

      看着一副副冰冷的灵牌,柳淮安忍不住问出了声:“咱们不是很有钱吗......?”

      顾西左惆怅回道:“是啊......我也这么以为呢......”

      后来还是柳天耀带人找到那家青楼,不但讨回了银子,还把那个脑满肠肥的老鸨以蒙骗朝廷命官,欺诈钱财的罪名,给她抓了起来。

      原来那位牡丹小姐,根本不是什么青妓,也并非什么罪臣之女。

      都是一些风流场所的惯骗手段,用来蒙骗顾西左和柳淮安这样未经人事的孩子。

      柳淮安知道真相后心中十分堵塞。

      她倒不是气这个老鸨骗她的银子,而是气这个牡丹,居然不是落入风尘的可怜女子。

      枉我一场如此令人动容的英雄救美,连打都挨了,结果是个骗子。

      而另外一个也挨了打的顾西左,听着二哥对师父的回话,心里也后知后觉的直犯嘀咕。

      就说没听过这位千金小姐。

      ——

      烛台上的蜡烛快燃尽了,王二又重新换了一根新的来,屋里瞬间明亮了不少。

      两壶烫好的兰生酒上了桌,他们又继续着刚刚话题往下聊。

      “接着说,”顾西左把酒倒满,放在鼻尖嗅了嗅,淡淡香气。

      “你是个女人之后呢,后面没了?”

      柳淮安嘬了口酒,“我说了你不信,你又偏要我说。”

      “我不想说了。”

      “别啊,”他放下了手中的杯子,连声服软,“最多我不阴阳怪气就是了,你只说你的,我全当个笑话听。”

      “什么?!”柳淮安愤愤拍桌:“你居然拿我的伤心事当成笑话听?”

      “你还是我师兄吗?”

      “不然呢?”顾西左瞥了她一眼,嘴里振振有词,“我又不是什么贵族出身,也不是什么女人,你总不能强行让我感同身受吧?”

      他催促道,“说你的吧。”

      “啧,真不是人。”柳淮安认输,“行吧。我是从三年后重生过来的。”

      话题单刀直入,尽量简明扼要地概括:“师父说我是前朝太子,要复辟,我没同意。他不听我的非要谋逆,结果除了师父和师姐,咱们几个全死了。”

      “等我死了以后再睁眼,就回到永光二十二年我给老皇帝守灵,也就是昨天晚上了。”

      一口气把这些说完,她抿了口酒,探头问道:“你信不?”

      顾西左没有理会她的问题,调整了个舒适的姿势,重新倒了杯酒,一脸兴奋地凑过来追问。

      “你说你从三年后重生回来的?”

      柳淮安点了点头:“是啊,怎么了?”

      他更兴奋了,眼睛里开始泛光。

      “那三年后我是什么样啊?”顾西左一脸期待地望着她。

      柳淮安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冷哼了一声,答道:“没涨俸禄,没娶夫人,也没变英俊,最后还客死他乡。”

      “啧。”
      顾西左咂了咂舌,似是觉得可惜。

      “三年也没多久,能有什么变化啊。”柳淮安安慰他。

      “死了还不算变化?”顾西左没好气道,“死了也没涨俸禄,也没娶老婆,不是惨上加惨?”

      “怕什么?”她毫不在意的耸肩,“我不是也死了,而且我也没娶到老婆。”

      声落。两人默契地交换了一个眼神,神秘一笑,然后又碰了个杯。

      只要不是一个人悲惨就不叫悲惨。

      这是她和顾西左的人生座右铭之一。

      就像小的时候,若是只有自己一个人犯错挨打,那承受的疼痛,是生理加心理上双倍的打击。

      这生理上的还能咬咬牙挺过去,可心理上的虽然没疤没痂,却难好的很。

      他们俩这么多年,之所以什么事都在一起做,什么错又都一起犯。

      便是因为他们都讨厌,这种只有自己一个是可怜人的感觉。

      “还是说说你吧,”顾西左给她倒上酒,“你不是说你上辈子是个女人吗?怎么样?后来嫁人了吗?”

      “什么叫上辈子是个女人?”柳淮安猛喝了一口,直咧嘴,“这辈子也是啊。”

      她顿了顿,又道,“不过嫁人这个问题......”
      她好像给忽略了。

      “你知道的,我以前只想着如何娶人,哪儿懂得如何嫁人啊,没来得及研究呢,就死了。”

      两个人在这里喝了许久,也聊了许久,一种久违的感觉让她心底生出无比惬意。

      她看顾西左一杯接着一杯的喝酒,忽然冒出个想法。

      “干脆我嫁你得了?”

      噗!
      一口酒全喷在了她的脸上。

      “咳......咳......咳......”看起来呛的不轻。

      顾西左咳了老半天才缓过劲来,他颤着嗓子道,“老五,咱俩怎么说也是一起长大的。”

      “虽然不是亲兄弟,但亲兄弟都未必有咱俩这么亲。”他皱了皱眉毛,一脸嫌恶道,“我把你当兄弟,你怎么想害我?”

      “不好吗?”

      顾西左拍了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你是知道我的。”眼神不着痕迹地扫过柳淮安的胸前,他郑重其事地念道,
      “情义千金,不抵胸前四两。”

      这是顾西左的另外一条座右铭。

      柳淮安擦了擦脸上的酒,不以为意。

      “行吧,我也是建议一下,肥水不流外人田,先问过你的意见,再考虑别人。”

      顾西左重新倒了杯酒:“我的意见?”兰生送至唇边,吞吐幽幽,“我的意见是,你还是先找清楚自己的性别,再说这些有的没的吧。”

      说的也对。

      “你听说过牝牡蛊吗?”柳淮安忽问。

      这蛊虫不想办法解决一下,确实是不行,顾西左原是南疆人,不知道有没有听说过。

      “牝牡蛊?”

      “嗯。”柳淮安点了点头,对他道,“我上一世还是三年多前查到的,寄宿我体内二十多年了,我记得给我查蛊的那老头跟我说过,再不取出来,我好像只有五年可活了。”

      噗。
      顾西左又一口酒喷在了她的脸上,柳淮安有些无辜:“又怎么了?”

      顾西左一愣,忘了自己要说的话。

      过了半晌他才问道:“什么五年?”

      “牝牡蛊?我五岁就离开南疆来南赵了,你不是不知道,闻所未闻。”

      顿了顿,他又道:“师娘不是土生土长的南疆人吗?她整日养蛊喂虫的,你问问她。”

      “说来复杂。”柳淮安摆了摆手,“你先不要同师娘讲,我自己先看看能不能解决。”

      就算不能,她也未必会去找师娘。

      狐疑地望了她一眼,然后点了点头:“行吧,那就自己注意点别再死了。”

      顾西左伸了个懒腰,长声道,“要只剩我一个人,还活什么劲啊。”

      “知道了知道了。”

      他见柳淮安还在擦脸,不禁喃声疑惑,“说起来,你今日怎么对我这么好脾气?”

      对着她的脸吐了两次,这都没翻脸?

      “也没什么,”柳淮安的声音清清冷冷的响起来,“就是你前世死的早,我许久不见你,有些想你,这容忍度也就多了一点。”

      她将脸上的酒水擦了个干净,然后重新拿起杯子。

      “不过如果你再喷的话,我的刀可能就会出现在你的脖子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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