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6、第 36 章 ...

  •   未时末,坎坷入宫,扑面刺骨的冷风开始呼啸,旗帜不断抖动,发出一阵“嘚嘚”声。

      大雪遮人眼。

      宋迟将她领到宣明殿的侍卫处,她的住处在朝东的一间西殿里,四四方方大小适宜,人到时,屋里的碳烧的正暖。

      柳淮安瞧了一眼崭新干净的桌椅和厚实整齐床被,猜想到许是怀玉昨日就让人准备了齐全。
      只等她来住下了。

      随行的宫人放下了她的行李,宋迟挪了挪步子上前,低声道:“王爷昨儿特意吩咐了,让淮安少爷独自住一间。”
      “这屋里,奴才今早已经命人来打扫添置过了,少爷若还缺些什么,只管和我说,我再让人送来。”

      柳淮安移步到炭盆前,坐下烤手,抬眼四处瞧了瞧:“别的应该也都不缺了。”
      她搓了搓手,沉道,“只要把碳给我供足就行了。”

      “那是自然。”
      宋迟点了点头,继续道,“宫里如今的禁卫,还是依照先前轮班的制度。”

      “只是眼下御前近身伺候的只有少爷您一人,所以大典前后这些日子,还得淮安少爷辛苦些,居行在此,离不得宫。”

      等都正司府的调度文书真正下来时,宫中和御前的禁卫全都恢复如初,她也就不必日日都住在宫里了。

      柳淮安的心思自然是不在这些东西上。
      她心里想着,在那个刺杀怀玉的刺客现身之前,自己应该是不会走的。

      况且,就算御前的禁军调令齐了,也未必能够保证他不会有危险,这朝野分支杂乱,师父的心思隐晦难明,谁有知道谁是谁的人呢。

      还是她自己跟在怀玉身边,来的安心一些。

      从座上起身,柳淮安呼口热气,团了团手。
      “无碍。”
      她打发道:“你先同皇上复命去吧,同他说我今儿怕是去不了前殿了。”

      “明日再去见他。”

      指了指自己的小身板,哈欠连天。
      她又道:“我这跪了一夜,又刚挨了罚,别看我现在人模狗样的站在这儿。”
      “其实魂儿已经瘫在地上,扶都扶不起来了。”

      宋迟躬着身子,有些犹豫:“那您的膳食?”

      “一切等我睡醒再说。”

      热气入体,暖意滋生,困倦相继而来,她自顾自走到床前,扶了扶腰。
      嘱咐道,“走的时候记得把门给我带上。”

      她力倦神疲,一副乏态,结合今昨两日的事,宋迟心下了然。
      没作多停,弯身行礼,
      “那奴才告退了。”
      便退了出去。

      木门吱呀一声,打开又闭紧。
      柳淮安对着一床软被挤了挤眼,眉目昏沉无神。
      一个哈欠连着一个哈欠涌起,她褪掉脚上的鞋,甩开长袜,然后解带扒衣,动作一气呵成。

      不肖片刻,人安然钻进了被窝。

      盖着两床厚软的被子,一张脸紧紧贴着枕头,强忍背部的不适,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天大的事,都得醒了再说。

      冷风呼啸咆哮,雪花在空中盘旋飞舞,百米之里难辨人形,十步之内不闻人声,大雪妖异莫名,越来越大。

      她睡得并不安稳。

      半梦中总是不经意间触碰到伤口,一阵撕扯疼痛,想动又不能动。
      昏睡一时,动了身子,又疼醒一时。

      这样来回反复了几次,她开始死死抱着枕头,整个人被固住般一动不动。
      这才又安稳了一时。

      戌正三刻,冷风黑夜里,伸手不见五指。
      屋外的雪已经积到了小腿的深度,可雪依然未停。

      柳淮安在梦里听到一段稳健有序的“咯吱——咯吱——”声,她还未分辨仔细,只听门框一声吱呀,寒风涌入。

      一盏宫灯亮站在门前。
      望着一片漆黑的屋内,来人疑声问了句。
      “怎么没掌灯?”

      她努力地睁了睁眼,从眼皮的缝隙里瞧见光亮,听着声音,不知是梦是醒。
      “师兄?”

      赵怀瑾提灯踏进屋内,闭上门后,掀开兜帽,露出了一张五官俊朗,棱角分明的脸来。

      他披着一件水墨色的大氅皮毛,头上束着嵌玉的紫金发冠,剑眉英挺,薄唇红润,修长挺拔的身形里还隐隐透着一股子拒人千里的清冷。

      可那双锐利黑亮的深眸,在听到床上人的声音后,不自觉温润柔和了几分。

      “嗯,是我。”

      从桌上点燃了一盏烛灯,黑旷的屋子里亮起一束昏黄。
      低身吹熄宫灯,伸手解下外披,他从大氅里拿出了一把黑鞘横刀。
      “我来给你送刀。”

      柳淮安有气无力地趴在床上,额上是清晰可见的一层细密汗珠,伸手抹了把脸,她轻轻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扣扣扣。

      “王爷,粥药来了。”

      太监扣门而进,放下热粥汤药,又添了两块碳火,收拾齐全,便低身退了下去。

      屋里不太光亮。
      赵怀瑾放下刀,还想再点两只烛火,柳淮安哑着嗓子,忙阻止了他。

      “别,刺眼。”
      她瞧着那一盏微弱的寒灯,喃声道,“就这样,挺好的。”

      师兄的夜恐,有这一束光,也足够了。

      “嗯,好。”
      他抬手灭了火折。

      移步到床前,侧身坐了下来。
      “可睡好了?”

      “嗯,还是有些困。”

      瞧见她乌发贴脸,一头湿汗漉漉的模样,赵怀瑾摸了摸她的额头。
      没有起热。
      “怎么睡成这样。”

      从身上拿出一张帕子,仔细给她擦了擦脸,他又道,“我听宋迟说,你昨夜受了罚,今天又一整日没有吃饭。”
      “我让御膳房给你煮了粥,熬了碗驱寒药,起来吃点吗?”

      柳淮安趴在床上,吐了一口浊气,整个散架般的难受。
      “我不想动。”

      可是她又的确很饿。

      “无妨。”
      赵怀瑾知晓她疲累,便提袍起身,亲自端来了热粥。
      “我喂你。”

      对着一缕昏黄的烛火看他玉树挺拔。
      幽暗的光打在他的脸上,将他的轮廓映衬的格外温柔。

      柳淮安侧了侧头,瞧着他那双深邃的黑眸,忍不住弯唇笑了笑。

      “师兄,你好像比以前体贴了许多。”

      赵怀瑾端着粥,不置可否:“我不是一直都是如此吗。”

      他拿着汤匙,舀起粥,仔细吹凉,然后送到柳淮安的嘴边。
      目光温润地望着她,满含深情。
      “或者说,是你觉得我以前不够体贴你吗?”

      柳淮安吞着勺子里的白粥,差点噎住。
      她昂首认真想了想。

      然后答道:“以前也体贴,但是不同于现在这种体贴,冒着大雪亲自给我送刀又送饭。”

      以前他也会把她惦在心里,只是遇到了事情,他更多是让纪川或是宋迟来跑一趟。
      不会亲自冒着雪,顶着黑夜而来。
      也不会拿起碗,说要喂她。

      赵怀瑾一勺一勺地认真替她吹热,清淡的米粥送到她的嘴边,只听他薄唇微启,温声反驳了一个:“胡说。”

      他回忆道:“你八岁出水痘那年,不是在我宫里养着的吗。”
      “难道那个时候,我没有守在你的床前,亲自给你喂过药?”

      “还有你十岁那年同顾西左爬树摔折了腿,在木华宫养了两个多月,我没有日日在跟前照顾吗?”

      “最近的一次也不过是去年,你同顾西左一起醉酒爬城楼跌断了胳膊。”
      “那个时候,我没有将你接来王府,精心给你养着?”

      他面无表情地说着这些“陈年旧恩”,嘴上不让分寸:“给你端茶倒水,喂药喂饭伺候了这么多年不见你说过一句体贴。”
      “如今喂个粥,你倒平白感动起来了。”

      话锋一转,他又道:“怎么,良心不安,还是决定重新爱起我来了?”

      柳淮安:“.......”
      “师兄,对不起,我错了。”

      面对赵怀瑾有理有据的长篇声讨,她果断选择认错道歉。

      因为她下意识说的从前,准确来说是“永乐一到永平三”的那个从前。
      不是永光二十二往前的那个从前。

      蹭了蹭他的手,柳淮安谄媚笑道,“什么叫重新爱。”
      “我一直都爱你!”

      赵怀瑾面上闪过一丝笑意,沉了沉声。
      “喝粥。”

      她趴在床上老实喝粥,微微抬眼,目光不着痕迹地从赵怀瑾温情柔水的眉目上扫过。

      时间间隔的太久,她都快忘了。

      她的师兄,从小到大一直都是这么无微不至地照顾她的。
      事事关怀,处处体贴。
      没有一丝遗漏。

      只是,
      后来怎么变了呢。

      心脏突然一击钝痛。
      眨了眨眼,刻意模糊掉自己的记忆,她从往日的回忆里抽回思绪。

      赵怀瑾望着她这副不知名的神情,忽然出声问道,“是昨天夜里受的罚吗?”

      柳淮安一顿,摇了摇头:“是今早。”

      说起来,师兄虽然见过她遭遇过各种各样的“磨难”,但还真的甚少见过她挨罚受了伤的模样。

      因为以往她若是同顾西左一起在师父那儿受了打,一般打完都是直接送去栖云阁给师娘料理,
      不会隔了日子,让她有机会跑到安信王府里去哭诉。

      一碗粥喝罢,赵怀瑾放下空碗,又端起了汤药。

      “伤的重吗?”
      他问柳淮安。

      床上的人沉吟了半晌,故作轻松地答道:“以前不怎么重,这次有点重。”

      “那一会儿给你看看,我也带了药来。”
      他将汤药递到柳淮安的嘴边,微微一顿,又问道,“方便吗?”

      后者跟着一愣,反问出口:
      “为什么不方便?”

      赵怀瑾:“......”
      “方便就好。”

      喝了口药,不是太烫。
      柳淮安接过他手中的碗,一饮而尽。

      方才还觉得虚脱无力的身子,喝了这一碗粥和药之后,腹中便觉得有些撑了。
      头也没那么飘忽晕眩了。

      果然是饭治百病。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