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灯》酒阳神宫

4、第三章

　　再见项羽的时候，是在出江东之前的誓师大会上。芈姓熊氏的后人，那个叫熊心的傀儡站在高台上。是的，傀儡，从熊心出场时项庄就明白了。项庄很愤怒，但是他早已经不是才下山时候的项庄了，熊氏人丟尽了楚人山河，把祝融的荣耀任人践踏。所以项庄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站在台下，一如那与他一样的其他八千江东子弟一样。他看着台上那个叫熊心的小丑。看着项羽，看着项梁。
　　“真像啊！”他感慨着，此时的项羽，身披铠甲，手执霸王枪，红色的楚旗在他身后飘扬，像极了那时候项燕大将军出征的模样。那红色，是祝融的火在燃烧，是楚人的血在沸腾！
　　“像什么？”旁边有人问他。
　　“项燕将军！”他回道。
　　“嗤！少将军是项燕将军的后人，不像项燕将军像谁？”那人笑他，笑他无知。他也笑，笑楚国终于又出了一个盖世名将！他说的像，可不仅仅是长的像啊！
　　项庄苦笑着摇了摇头。正好看见项羽把楚旗扬起。项梁就站在他身后，一如从前的每一次出征，项梁站在项燕身后。红色的楚旗在干啥朝阳中冉冉升起，像祝融的火焰燃烧。项羽说“楚虽三户，亡秦必楚！”
　　项梁跟着高喊“百二秦关终属楚！”
　　所有人都感觉热血在澎湃，天下苦秦久矣！就在这一天。项羽带着他的八千子弟走出江东！
　　公元前208年，秦二世二年六月，自号武信君的项梁率部于东阿大破秦军。又遣项羽、刘邦攻打成阳，破秦军于濮阳东，秦军被迫退入濮阳城内，项羽、刘邦又率军攻打定陶，阵前斩杀秦将李由。
　　出发那天项庄看了眼那个叫刘邦的家伙。他说他是祝融八姓豢龙姓刘氏刘邦。可项庄记得，很久以前开始，豢龙那一姓就不再拜祝融了，他们为姬姓豢养龙蛇！何况，刘累的后人，又怎么会沦落到成为一个无赖？
　　战争胜利的太简单，项庄明显感觉的到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自信的笑容，甚至是自大。于是训练里有人开始懈怠，大家都夸夸其谈。
　　“你说什么？”行营里，项梁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笑得前仰后合。“不错，不错。你居然知道骄兵必败的道理。”
　　“大君！”楚人没有公子和封王，只有封君，项梁是武信君，自然称呼他大君。“咸阳的援军快要抵达，我军只有两条路，要么赶在咸阳援军到来之前打败章邯所部，要么退兵五里等待，等咸阳的秦国援军抵达，我们与其对峙拉锯。等少将军和刘邦打下陈留回师，我们会师一处合力将章邯所部与咸阳来的秦国援军一举拿下！”
　　“项庄啊！我听说你也曾在学宫里蒙学过？”
　　“也曾有幸见过项燕将军！”
　　“那你可记得我楚军何时何地在战场上退过？”
　　“可是大君……”
　　“没什么可是！”
　　“形势于我军不利啊！”
　　“我军自江东来，一路攻之无不克，战之无不胜。那章邯所部虽也是秦国精锐，可这一路来我们胜的秦国精锐还少了吗？”项梁被激怒了，“哼！就算咸阳秦国派来了援军又如何？且看我让他大败而归！不，我要秦军都葬于此，拿章邯的头颅祭旗。”
　　项庄被赶出了行营，是不是所有信奉祝融的人都性格刚烈？楚军里有很多人都还依然拜祝融，可是没有一个人像从前一样虔诚。项庄也曾试图去劝说那些人，可接连的大胜冲昏了所有人的头脑。他们都觉得秦人不像从前勇猛了。可是项庄始终记得驻守长城的那些秦军，那可是堪比魏武卒的存在。
　　项庄怕，他怕输，怕这些还拜祭祝融的人死去，怕祝融庙断了香火。他始终记得下山是为了什么。拜祝融的人越来越少，是不是有一天，祝融也会被人遗忘？就像只在楚国的巫祝口耳相传里才会听到的共工。信奉共工的国都亡了，没有人再拜祭共工，也不会再有人记得。就像祝融庙里的老巫祝说的一样。共工死了！神也会死去！当世上再也没有一个人记得他。和人类的死亡一样。没人记得你，没人认识你，你也不认识任何一个你身边的人。从另一种角度来说，这也是一种死亡。他不会知道，两千年后的人们把这种死亡定义为社会学中的死亡。
　　“原来，神也会死！”仿佛又回到许多年前的那个夜晚。他问老巫祝关于共工的问题！说起来也可笑，当光阴流传，还记得共工的人居然是祝融的子嗣。想到这里，项庄一个激灵！
　　不！祝融不会死！祝融不能死！多可悲？记得共工的人是祝融的子嗣。可祝融呢？如果这些人死去，再不会有人记得祝融。人们只会记得赵氏的天降玄鸟，记得赢姓人的图腾！
　　项庄收拾起行装，那把朽了的青铜剑早已经被血液洗去了铜朽，锋芒毕露！他要赶回去，去找怀王，就是那个熊心，号楚怀王的熊心借兵。他要救这些人，这些人不能死，拜祝融的人已经够少了，不能再少了！又是一个满月的夜晚，项庄一个人离开了行营。没人挽留他，大家都觉得他傻了。
　　项梁在大营里说“就让他去吧！等他回来，我们大败章邯，那些功劳和赏赐都与他无关！”
　　就是这样，项庄走的一如多年前离开祝融庙的那个晚上。月光洒在他身上，长剑别在腰间。默默的，一个人，以前他去往未知，这回，踏向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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