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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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白山的冬天很冷。
满天的飞雪洋洋洒洒一层又一层铺洒在长白山蜿蜒盘旋的山体上。
屋外是呼啸泠冽的寒风，是茫茫一片刺得人眼睛生疼的白雪。
屋内是湿冷的空气，层层叠叠的包裹住宁欢瘦骨嶙峋的身体。
从窗外呼啸而进的冷风，透过他宽大的领口，侵袭进本就不算温暖的衣服内部，冻得宁欢打了一个哆嗦，紧接着爆发了致密的咳嗽。
像被人掐住喉咙般，咳嗽得几乎去了半条命，嘶哑的嗓音在咳嗽时倾泄出来，像极了磨过桌面的砂纸。
剧烈的频率使得宁欢佝偻了身体，只能用手扶住窗台才能勉强避免身体倾斜摔倒。
生理性的泪水随着咳嗽夺眶而出，糊了个满脸。等到好不容易咳嗽结束，宁欢才抬起疲软的双手，拢了拢领口，裹紧了身上唯一一件可以保暖的军大衣。
其实一开始，衣服是合身的。但长期的病痛在身体内部爆发，呼吸困难，食欲不振，偶尔的耳鸣与目眩使得他本就不堪一击的身体更为脆弱。
偶尔有冷风侵袭进屋内不慎钻入他的鼻腔进入肺部，就能引起一阵令人窒息的咳嗽。
窗外的风声更甚，寒风夹带着雪花疯了似的往屋里灌，宁欢用一只手捂住口鼻，另一只手费劲的够向了窗上的挂钩。
紧接着吱嘎一声关上了老旧的窗户，将呼啸着的风声关在了外面。他揉了揉被寒风吹得僵硬了的脸颊，蹲下身捡起被风从窗台上吹落的书，晃悠悠的拖着双腿走向了书桌。
书桌上的红漆已经褪得差不多，裸露出底下风化发黑的木头。
宁欢将书轻放在了桌面上，拖出书桌底下的木凳，坐下身后将书一页一页的翻开，直到翻到第一百七十六页才停下。
一百七十六是宁欢等他的天数。
是宁欢拖着苟延残喘的身体从市区来到长白山后独自守在这破旧木屋里的天数。
只是可惜他等不到了。
病痛逐日增强，身体内部早如同白蚁蛀食腐木般脆弱得不堪一击。
他没有时间了。
被时间掩埋的约定也只能他自己一个人去实现了。
宁欢拿起书桌上的水性笔，翻开了书的最后一页，用赤红如血一样的笔墨写上:
“生命是有光的。在我熄灭之前，能够照亮你一点，就是我所有能做的了。我爱你……”
突然的心悸阻止了最后几个字的落下，剧烈的疼痛使得宁欢不得不趴在桌子上。
手里的笔随着剧烈的疼痛失去方向，不受控制的向纸外划去落在了桌面上。
他大口呼吸，努力往体内注入更多的新鲜空气来平息这突如其来的心悸。
但一阵胜过一阵的疼痛使得他的头脑昏沉起来，呼吸也越来越急促，眼前短暂的失去光明，浓稠的黑色在眼里渲染开来，眼泪不受控制的从眼眶逃窜出来。
“要死了吗？”宁欢想。
但大概是神明的眷顾，疼痛逐渐平缓，眼前的黑色褪去，新鲜的空气重新流入鼻腔。仿若投石头激起涟漪的水面重新回归平静。
“又活下来了啊。”宁欢突然笑起来。重新支撑起身体，捡起早已从手中掉落的水笔，接着先前的笔迹写到:“你要记得。”
写完最后四个字的宁欢忽然脱力，整个人重新趴在了桌子上。
微弱的呼吸声似有似无，空荡的房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白茫茫的一片显得格外寂寥。
“长白山的雪也很孤独呢。”宁欢突然出声，用着微不可闻的语气:“陆明川，长白山的雪其实也很孤独呢。白茫茫的一片，都没有人来欣赏。”
说完，他突然闭上眼睛。轻叹一声:“陆明川，我好想见你。”
“陆明川，你过得好不好。”
“陆明川，你有没有想我？”
“陆明川，你……”
“……还恨不恨我”
明知道没有人会回答，但这一刻，宁欢就是想问，想问远的不知现在何处的陆明川，他有没有一点点的留恋。
低落的语调最终落在了虚空之中，空荡的房间里连一丝回声都没有。莫名的孤独感扑面而来，宁欢缩紧了身体，一遍又一遍在脑海中描摹陆明川的样子，就好像这样能将无边的孤独感减弱一点。
但这显然是徒劳无功的。
每回忆一次陆明川开心的样子，难过的样子，担忧的样子，愤怒的样子，宁欢都只会感到更孤独。
他开始想念被陆明川拥入怀抱时的温暖。
突然的一股暖流从体内散发而出，久违的轻松感蔓延全身，宁欢重重的呼出一口气，笑着从桌上撑起，转过身蹲下拉出来一个破旧的铁盒子，开锁以后拿出了放置已久的手机。
事实上手机自从宁欢从医院里逃出来后就再也没有开过机，电量早就已经耗尽。
宁欢握紧手机，在床尾的被子下拿出来很久之前托人送来的充电宝，给手机充上了电。
“陆明川，长白山的雪，我想让你看到。”宁欢将手机开机，对着锁屏上意气风发的少年轻声低喃。
说完宁欢将手机连带着充电宝一齐揣入衣包里，打开了木门，只身走向了屋外的白雪中。
长白山的黑夜总是来临的比较早，天才临近傍晚就已经有了见黑的趋势，宁欢加快脚步，前所未有的轻快使得他很快就远离了木屋。
茫茫的白雪里很难分辨方向，雪势不大却也将宁欢来时路上的脚印完全覆盖。
逐渐回归沉重的身体使得宁欢走得越来越慢，颓靡的神色也重新攀爬上他的脸庞，宁欢终于支撑不住跌倒在了雪地里。
他掏出包里的手机，点开了久违的微信对话框，将拍下的雪景一张一张发给了陆明川。
但风雪之中的长白山并没有信号，宁欢嘴角拉起一丝苦笑:“怎么办，你好像看不到长白山的雪景了。”
说完，宁欢闭上双眼，等待死亡的最终降临。
刺骨的寒冷一点点侵蚀掉宁欢最后的意志力，莫名的黑暗袭来，笼罩上看起来已经失去生机的宁欢。
他突然害怕了。
害怕再也见不到陆明川。
害怕陆明川找不到自己的尸体。
害怕自己永远失去陆明川。
突然的温暖回流，宁欢笑了起来，重新打开手中紧握着的手机。
亮起的手机屏带来了黑暗中久违的一丝光亮，宁欢用冻僵的手在屏幕上艰难的打着字，用最后一点回流的温暖，在空白的备忘录里打下余生最后的几句话。
“你看长白山的白雪，像不像你和我白头的那一天？”
“只可惜我等不到了。”
“我好想你。”
“我爱你。”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