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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第96章 救命之恩 ...

  •   谢临与覃家兄妹的相遇,说来其实颇具巧合性。
      当日谢临从山顶坠落,被斜伸出来的枝桠拦了一拦,缓冲之后才落入崖底水中,随水流被送至白马山与云泽山交界的一处石岸边,伤重昏迷。
      凶险之际,为恰巧来此地采药的覃舒所见,俯身探查一番,发现他呼吸虽微弱却还没消失。医者毕竟仁心,覃舒自然不忍放这生死攸关的少年孤身在此等死,便将他救了回去。
      后来谢怀瑾派人四处搜寻时,覃舒以为是追杀他的仇敌,害他坠崖还不肯放过,还要如此赶尽杀绝,便与覃祁一起将他藏入暗室,阴差阳错让谢临避开了谢怀瑾,也就躲过了重新被带回宫里的命运。
      覃祁原在边地做他的西夷二当家,后来大哥去世,王子完颜胥即位,他与这位新王总是性格不合意见相左,加之家中祖母离世,妹子也到了要嫁人的年纪,便毅然离开西夷回到了云泽镇,与唯一的妹妹相依为命。
      妹子突然背了个男人回来,覃祁着实吓了一跳,忍不住斥责她一个姑娘家怎能胡乱救人,人不可貌相,怎能外表看着温顺无害就往家带,万一带回来的是一头狼,岂不反倒害了自己?
      絮絮叨叨的一番话在看到谢临那张熟悉的脸后戛然而止。
      这……这不是边地的那个小美人吗?!
      那段时间覃祁花了很多心力为谢临配药制药。他伤得太重,身体底子又太差,足足昏迷了一个多月,其间几度险些挺不过去,好在有西夷第一妙手神医的照看,又有覃舒日夜不休的亲自照料,好说歹说还是活了下来。
      谢临醒来那日,覃祁覃舒兄妹俩守在他床边,各自都憋了一肚子的话想问,却在看见他微微张开的眼眸里的暗淡死寂时什么话也没能问出来。
      反倒是谢临先开了口,问二当家为何要救他。
      覃祁当时一愣,也不大好意思说什么自己对这孩子也挺有好感、医者父母心不忍眼睁睁看着他死之类的肉麻话,就嘴硬说是妹子逼的。
      覃舒当时就被她哥闹了个大红脸。她正是情窦懵懂的年纪,这些时日下来,她虽未能与谢临说上什么话,却因日日夜夜都来照看,早已悄悄萌动了一颗少女芳心,将这眉目如画的少年放在了心上。
      可是那少年却对他二人的话无甚反应,他纤长的眼睫毫无生机地垂落下去,哑声呢喃了句:“他死了,我为何要独活呢。”
      两人听得一惊,忙问出了何事,谢临却是闭上眼不再多言。
      覃祁只好着人去往白马山打听,待听到忠武将军突然于赴边途中遇袭身亡后,很快就想明白了事情原委,一边气恼这狗皇帝干的不是人事,一边答应帮他探问西夷的人。自脱离西夷后,他就与西夷旧部断了联系,如今为了谢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主动联系了。
      但西夷那边自从收留了沈承渊等人后,就完全同外界隔绝了,覃祁屡次联络无果,只好先慢慢拖着。
      谢临好不容易醒过来,却是这么一副颓然无望的模样,覃舒看在眼里忧在心里,苦口婆心劝慰他道:“既然那人是为护你周全,你这样一心求死,岂不是白白让他为你费心费力么?”
      谢临听了,眼睫颤了颤,没有说话。
      而覃祁自上次与谢临在西夷一别后,不服这世上还有自己闻所未闻的毒,是以这大半年来除了白日出门给人家看病,回来就一门心思扑进钻研当时谢临体内的毒物里,不信解不了这东西。
      他本就是医术天才,终于在谢临醒来的一月后,欣喜若狂地冲进来,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谢临。
      谢临当时虽无多少喜悦,但覃祁此番毕竟是为他操劳奔波,更何况此人几度于自己有救命之恩,于是也就报以真挚一笑,道过谢后接受了解毒。
      后来谢临精神状态渐渐稳定了些,也不再如从前那般消极求死,病人肯主动配合着治疗,身体很快就好了许多。
      行动渐渐自如后,他便不愿整日闲在家里白吃白喝,觉得自己也该为他二人做些什么才好。但以他这么一副弱不禁风的身子,想来也做不了什么粗活重活,能做的事实在非常有限。
      想来想去,最后就想出个教书先生的主意。原本覃祁覃舒怕他劳累对身子恢复不好,但奈何拗不过他,也只好随他去了。
      没想到谢临这教书先生还真当出了个名堂来,慕名而来的学生越来越多,学堂不得不从里屋挪到了宽阔些的外屋。
      看他身子并无大碍,又与孩子们相处得颇为轻松愉快,兄妹俩观察了一段时日后也就不再干涉,乐得让他继续做了。
      于是就这么一直到了今天。

      前一日谢临因为旧伤发作,即便敷了药也隐隐作痛,翻来覆去一直折磨到了半夜,几乎一整晚都没能睡好。覃舒本想就近合衣看顾着,硬是被他以男女之防为由遣了回去。
      第二日雨收云散,天气晴好,覃祁一大早便起来外出给人家看病去了。谢临精神缺缺地离开被窝时,覃舒已经将饭菜热好摆上了桌。
      谢临没什么食欲,草草塞了几口便放了筷,覃舒倒是吃得很香。见他没吃多少东西,担心他是不是腿伤仍未缓解,谢临再三已经无碍了才勉强作罢。
      饭后,两人如往常那般一同出门采摘药草。
      覃舒见他精神不大好,便想留他在家里歇息,谢临却拒绝了,左右今日学堂休假,他一人闲坐屋中也无事做,不如跟她一道出去采些药草。再者覃舒一个女儿家,总归不太安全。
      这话出口时,覃舒忍不住噗嗤笑了。她这两年总是独来独往,也没遇过什么危险,更因采摘常入深山之中,除了上回意外捡着谢临外,几乎连人影都怎么没见过。更何况如今谢临这么一副纤细病弱模样,肩不能挑手不能扛的,就算真遇见山匪之流,谁护着谁还不一定呢。
      谢临听了她的话只是淡淡地笑,没有出言反驳,却也并无半分留下的意思。见他如此,覃舒也只好让他跟着。其实她心属于他,自然很乐意跟他独处,只不过顾虑他的身子罢了。
      笑过之后,覃舒心里却浮起零星的喜悦与感动来。他会这样说,是不是也在意自己呢?
      于是这一路上,覃舒手里拈着碧嫩的药草,脸颊却悄悄染了一层嫣红,刻意清了清嗓子,再一次提起了自己的那点早已不算秘密的心思。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向他表明心迹了。只不过往常每次同他说起,都会被他转开或是直接合上眼切断话题,很不愿听似的。
      她知道他先前有位爱人,只是那人已经不在了,他还这样年轻,若往后漫漫余生都吊在这一棵死树上,未免太过凄冷。
      后来他精神稍好一些时,曾与她耐心谈起过一次,说他谢临这一辈子心里只容得下那一人,此后再不会将心交付于谁,注定只能辜负她一番心意了,劝她早些放下这些虚无缥缈的情念。
      覃舒自小被祖母兄长娇惯着长大,又加之长于山间,养成了个不肯服输又坚韧难屈的性子,在情之一事上更不会轻易退却,是以直到今日也没如他所愿放下执念。
      这次也一样,最坏也不过就是不留余地直接回绝了,她暗暗咬牙,很有些自暴自弃地想。
      果不其然,谢临只是怔了怔便恢复如常,语调平稳淡漠得仿佛被爱慕之人不是他:“阿舒,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们兄妹二人于我的救命之恩,我自当谨记于心,只是……那也只能是恩情。”
      覃舒怕他觉得自己这是在逼他回应,急红了一张俏脸,忙道:“我知道你心里还念着那人,我知道,没关系的,我可以等,等你真正放下那个人的一天。”
      放下么……
      谢临微微仰起头,对着不算刺目的阳光眯起双眸。这个动作使得他白皙纤细的脖颈完全从襟口里露出来,那弧度极其漂亮,却也极其脆弱,仿佛轻轻一碰就折断了。
      怕是终他一生,都不会有那么一天了吧。
      “你已经满十七了,”许久之后谢临开口,声音有些干涩,“不必在我身上浪费大好年华。”
      “我愿意等你的,”覃舒忙说,“我喜欢你。”
      谢临却是极轻极浅地一笑,他问:“你喜欢我什么?”
      覃舒一愣,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不过谢临显然也没打算从她那里得到什么答案,他继续道:“你喜欢的这个谢临,只是我所想让你们看到的模样。最真实的那个我,早已与他一起葬在了崖下。所以你喜欢上的,不过是一副空荡荡的皮囊罢了。可这皮囊下的灵魂早就已经腐朽溃烂,再也没有能力去爱一个人。”
      他的声音清冷,轻飘飘地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带着一种近乎萧瑟的漠然,好像已脱于世外,再不能沾染人世间的喜怒哀乐。
      那一瞬间覃舒看着他,恍惚间竟真觉得他其实已经死了。

      却说这一边,沈承渊带了自己的一队人马,又从宫里抽调出大批人手来,正铺天盖地地撒网,日夜不歇挨家挨户地寻找一个名为谢临的年轻男子,一直翻遍了整座白马山,仍是一无所获。
      待寻到白马山临近的云泽山,沈承渊心里已是凉了大半。按理说谢临坠崖重伤垂危,若是生还也该被白马山附近的人家救起,找到这里就实在只凭对谢临依然活着的一腔笃信支撑着了。
      他自己也不知为何如此笃定,但就是有种莫名的心悸。他握紧了拳,仿佛所有血液都汇聚在发麻的手心。
      他的阿临,还在等他来带他回家。
      正怔立原地略微失神,便听不远处有两个眼生的小兵并肩而来,大抵是宫里的人。两人似是刚寻过一处小镇无果而归,正东拉西扯地闲聊。
      “你猜我方才见了什么?”矮个子神秘兮兮地凑近去,“我同你说,你可别与旁人说道。”
      高个子不耐烦地瞅他一眼:“有屁快放。”
      那矮个子是个好脾气,闻言也不恼,只搓着手憨憨一笑:“嘿嘿,我同你说。方才我瞧见这山里头有几个匪徒,正围着欺负人家良家少女呢。”
      “这有什么可说的?没见过山匪流窜不成!”
      “不是,我这不还没说完么!我远远儿地定睛一看,你猜怎么着?”矮个子流里流气地一笑,“那里头竟还有个少年,那小模样生得可真标致,老子活了大半辈子,还真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
      沈承渊心中一颤。
      高个子那张刻薄的脸上这才露出些兴味来:“男人?”
      他们不是北地亲兵那种驻外军,宫中的生活远远不比边地艰苦,身边也并不缺女人。只是他们常在宫中,奢靡的生活里耳濡目染,渐渐也就对男风习以为常,甚至乐于以沾染一二为荣。
      见自己说动了他,矮个子甚是得意,拊掌道:“可不是,想我刘老二尝过多少娇娘小倌,瞧见那样的人儿竟把持不住,差点冲过去英雄救美抢人去了。”
      高个子不屑地瞥他一眼:“你可别去多管人家闲事,别忘了咱们是来干什么的。”
      “哎哎,我就是说说,”矮个子意犹未尽地咂着嘴,形容猥琐,“不过那少年长得可真是漂亮,把他旁边那个小姑娘都给比……”
      后头的话在看到不知从何处突然现身的沈承渊后戛然而止。
      面对这位名振朝野的忠武将军,两人俱是心惊胆颤:“将、将军……”
      沈承渊面如寒霜,冷冷地扫过他二人,最终锁在矮个子士兵身上,目光之森寒几乎要化为冰棱,在那人脑袋上戳出两个窟窿来。
      他面容冷淡,说话间气息却紊乱不已,甚至带了些不易察觉的颤抖。
      “你说什么?”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6章 第96章 救命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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