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板为什么这么奇葩》四时欢喜

47、好久不见

　　陆知衡凝视陈一糯匆匆离开的背影，转头接过了记者举来的话筒。
　　“关于《问道》的涉嫌抄袭问题，我必须澄清，我们没有使用任何独立编剧的任何作品。所有的内容都是主创团队自己完成的。关于涉嫌抄袭一事，在电影放映过后我们会集中回答——毕竟在没有看过一部电影的情况下就妄言抄袭，居心何在？”
　　他几句话便控制住现场大局，心思却是系在陈一糯身上。
　　他们都已经意识到，比起《问道》抄袭之类的指控，陆氏集团偷税的这一说法才是最强的杀招。
　　再结合丁洁方才发出去的税务文件……
　　舆论发酵，整个集团必定人心惶惶。在没有监控记录的情况下，陈一糯会怎样应对这一切？

　　离开陆知衡的陈一糯，再也不是那个迷迷糊糊的小职员了。
　　她打车回到集团总部，高跟鞋行走如风，在公司的大理石地面上，一步一步踩得极稳。
　　她今日本来准备参加《问道》的首映礼，因而一身礼服。宝蓝色长裙加身，颈间钻石项链璀璨夺目。长发盘起，妆容精致，整个人极为干练。
　　“通知法务部门，马上起草律师函。诉各营销号侵犯名誉权。”
　　这是陈一糯下达的第一个指令。
　　“通知财务部门，准备30天内财务室的出入资料，以及所有经办人的员工信息。”
　　“通知……”
　　她有条不紊地下达一系列指令。陆知衡把刘秘书借给她，安排工作也因此极为顺畅。
　　几句话之间，本来人心惶惶的集团总部众人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一般，恢复了正常的工作运转。
　　刘秘书旁观这一切，只觉得此刻自己身边的女人，像极了陆知衡。
　　只是，所有的一切，都还要取决于那个人——丁洁。
　　“丁副总在办公室吗？”陈一糯对镜整理发型，手心微凉。
　　刘秘书下意识道：“是的，在26楼。”
　　“好，陪我下去一趟吧。对了，你手机给我一下。”
　　陈一糯接过刘秘书的手机，顺手放进口袋里，径直进了电梯。

　　陆氏集团总部26楼。
　　陈一糯在丁洁的办公室门口站定，短短一个呼吸的时间，果断地抬手敲门。
　　门轻轻从内打开，丁洁一身剪裁得体的小西装，饶有兴趣地倚门而立，朝她一笑：“好久不见啊。”

　　陈一糯久久凝视着面前的女人。
　　丁洁刚到而立之年，妆容是一贯的精致，可眼角的皱纹和眼周疲惫的乌青无不昭示着她近日的心神不宁。
　　她确实已经很久没有好梦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当她打量陈一糯时，才会因她饱满的脸蛋和不谙世事的清澈眼睛而嫉恨吧。自己早已老了，从读书时被迫给赌鬼父亲“弄钱”开始，丁洁便再也不是小女孩。
　　她越咄咄逼人，内心便越是空虚。
　　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任自己磋磨的陈一糯已经变成了今天的样子？
　　她面前的陈一糯，礼服加身，身披黑色羊绒大衣，裙角虚虚坠在脚踝，脚下踩着十公分的一字带高跟鞋。此时与丁洁对视，半分不落下风。
　　她笑意盈盈地直视丁洁。唇角的笑意逐渐收敛，直到弧度消失。
　　陈一糯说：“我都知道了，陆知衡也都知道了。”
　　丁副总面色如常：“陈小姐，工作时间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还不待陈一糯说话，丁洁的声音便冷了下来，“不过如果你想见我，麻烦让你的主管向总监提交申请。”
　　陈一糯一步未退。她抬起眼，虚虚打量室内的陈设。她上次来这间办公室的时候没有开灯，因此觉得整个房间极为阴森。可是到了现在，自然阳光从落地窗投射进整个屋子，办公桌隐藏在阴翳之后，两旁的盆栽缩在阴影之中，空气中弥漫着女人的香水味。她举步走进办公室，徐徐踱步，“丁副总真的很有生活情调，您什么都懂，只可惜陆总不解风情了。”
　　丁洁转身，倚在门上回看陈一糯，寒声说：“我要工作，你请回吧。”
　　她语气强势，不容人拒绝，只是陈一糯来此的目的还没达到，她绝不能走。
　　她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这一切和丁洁有关系。监控记录全部丢失，所能依靠的唯有自己的记忆。可记忆，又如何能够成为证据？
　　就是现在！
　　陈一糯顿足，骤然回头，正对上丁洁的双眼，语破天惊：“你把税表发给谁了，你不记得了吗？”
　　这一句话如石破天惊，骤然劈开二人表面上的和平。丁洁指尖一抖，下意识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陈一糯心里很慌。她没有证据，想让丁洁承认此事实在是难如登天。她凭借着记忆，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拨号界面。
　　“丁副总忘记了？那我帮你回忆一下？186……3313……”她分明看不清最后四个数字，此时也只能故作淡定，装出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后四位数，我好像记不得了。丁副总您帮我想一想？”
　　丁洁早就见惯了商场上的大风大浪，乍被陈一糯唬住，深呼吸之后却已经稳定了心神。
　　“没有证据的事，还是不要乱说话的好。”
　　陈一糯听出了话里的试探。她早该知道，丁副总就是这样不见棺材不掉泪的性格。只是所谓的“证据”，她手里唯有一条，而且，只能用在对方情绪最紧绷的时候。
　　陈一糯笑了笑，站在丁副总办公室的落地窗前观景，也不回头，“是吗？没有证据吗？”
　　她遗憾地摊了摊手，“看来，丁副总是想把自己从这件事里摘出去了。一切都是高琳做的，和你无关？”
　　丁洁坦然说：“我不知道是谁授意你来审查我。高琳确实有问题，我曾经和她因为财务问题有过争执，这是陆总也知道的。”
　　弃车保帅吗？陈一糯等的就是这句话。
　　如若丁副总对整件事情矢口否认，她将全无办法。她只有丁洁和高琳勾结的证据，却缺乏整个事件最致命的证据。
　　因此她率先提出了高琳。
　　丁洁在心神巨震之中，有很大的可能性将整件事情推到高琳身上。
　　她要让丁洁亲口承认，陆氏集团确实遭受了恶意狙击。
　　她没有循循善诱，而是用寻常口吻，从容说道：“你是说，这些都是高琳和高千佑做的？你早就知道高琳有问题？”
　　丁洁只觉得身上发寒，犹自强撑，“就算是你之前说的所谓税表，也是从高琳的邮箱发出去的。一切都和我无关。高琳和糖球娱乐的高层有关系，她自己动的手脚，和我无关。”
　　“哦，这就给高琳定罪了呀。”
　　陈一糯一声轻叹，脸上却付出情真意切的一个笑来。
　　——她手里最后的那张底牌，唯有牵扯进高琳的时候才能用得上。
　　她摇了摇头，“可惜，高琳可不是这么说的。丁副总——你一个人说的可不算。”
　　陈一糯拿出手机，调出那一天晚上的录音。
　　那，正是她撞破陆知衡“我是你老板”马甲当天的录音。那天夜里，她的游戏账号在公司办公室挂机，刚好在陆知衡书房里的电脑上听到了这段语音。
　　监控记录已然被清洗，这段录音模糊不清，却能成为压倒丁洁的最后一根稻草。
　　手机之中，两个清晰的女声传来。
　　“动作快点，等会儿被人看到我也不好解释。”
　　“马上了，68%了。对了我听说策划部还新做了第四个系统，要一起拷贝吗？”
　　“不用，现在估计只是雏形。你把这个病毒直接植入在共用电脑里，可以自动……”
　　陈一糯按下了暂停键，一声轻叹：“负隅顽抗有什么意思，你还想继续听么？”

　　从那录音播放出声的一瞬间，丁洁便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不是我，我真的不是这么想的……不是我！”
　　她的心防终于被攻破，被陈一糯一声喝问，“我知道是你。可是……为什么？”
　　丁洁的眼睛都红了。她甚至无力从椅子上站起来，只是紧紧抿着嘴唇怒目以示，恶狠狠咬牙道：“你不会懂的，那种他根本看不见你的感觉！我明明已经站在他身边了，可为什么，他看不见我！”
　　陈一糯问：“这就是理由？”
　　丁洁冷笑一声，嘴角的嘲弄也不知是在嘲人还是在嘲己：“别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陈一糯，你凭什么？！”
　　“你的感情，就只是因为得不到，所以便要毁了他？”
　　“你说什么？感情？哈哈哈，我没有感情，”丁洁整个人颤抖着笑出声来。
　　“你喜欢陆知衡。”
　　“闭嘴！”丁洁一声厉啸，几乎要冲到陈一糯面前。
　　陈一糯也不闪避，望向丁洁的目光之中满是怜悯，“可是，你的喜欢真的很阴毒。要喜欢就大大方方，坦诚一点。我就是喜欢陆知衡，怎样！而你——”
　　“我……？”丁洁喃喃出声，“我毁了他……我毁了他！他什么都没有，只能有我了！”
　　陈一糯再度仔细端详眼前的女人。
　　她的手在女人的肩膀上拍了拍，“你以为你现在还能毁了他？”
　　丁洁大笑道：“哈哈哈，证据，一切都讲求一个证据。是我做的又怎么样，拿出证据啊！如果你真的有确凿的证据，早就报警了吧？你还太嫩——我承认了又如何？往来邮件是高琳的邮箱，发出去的短信也是无主号码，法庭之上，难道只有你作人证？哈哈哈哈……”
　　陈一糯微微摇头，目含怜悯，一声轻叹：“20分钟之前，我确实是没有证据的。不过，丁洁，谢谢你。”
　　陈一糯大步向外，推门而出。她从口袋之中掏出刘秘书的手机，扔了回去。那手机一直开启着录音模式，已经将方才丁洁亲口承认的事实录了进去。
　　“发给陆知衡。”她一路走到电梯间，“还有，马上报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