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板为什么这么奇葩》四时欢喜

45、目标

　　几人闹在一团，秦夕靠在门口，沉默地看着崔言病床上的身影。
　　他把那根一直没有点燃的烟丢进垃圾桶，目光望向病房内的场景，几乎失去了焦距。
　　秦夕永远不会忘记，如果不是崔言当年一意孤行投资了《炎黄》，电影圈内恐怕永远都不会有自己的出现了。
　　而他，却因自己的原因而骨折在床。
　　空荡荡的走廊里，秦夕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他接起电话，一言不发。
　　手机那边似乎快速说了什么，秦夕的眼神忽然一暗，本来还存有一丝微芒的瞳孔之中，再也看不到希望的痕迹。
　　“见面说吧。”他的声音带着嘶哑，语气平静，可分明能听得出尾音的细微颤抖。
　　挂掉电话，秦夕最后往病房内看了一眼。也许是他的步伐重了一分，程深第一个察觉他仍徘徊在门口，惊讶道：“秦哥，您还没走。”
　　崔言整个头部都被夹板固定住，转不了头，一只脚高高吊起，看起来很是凄惨的样子。他越转不了头就越着急，嘴里叫着：“秦哥在哪儿呢秦哥？”
　　秦夕明明小他一岁，可崔言天天在他面前自称“宝宝”，跟着大家一起叫他秦哥。
　　秦夕便走近了几步，到崔言的视线范围之内。
　　崔言上下打量秦夕，半晌才慨叹一声：“秦哥的脸又瘦了。”
　　秦夕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两颊，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崔言又补了一句——“真好！我也想瘦脸！你们演员打的那个瘦脸针有没有用啊到底！”
　　秦夕：……
　　他明明心怀歉意，对崔言愧疚到了极点。可崔言一开口，自己怎么就这么想打他呢……
　　秦夕把崔言病床上散落的几片橘子皮收好，踯躅半晌后一字一句地说：“这件事，对不起。”
　　崔言撇嘴道：“对什么对不起，这事儿和你有什么关系。再说我是为了救程深，要谢也是程深谢我啊。来，小程，给大爷笑一个。”
　　程深此时只想默默吐槽，崔言还是晕倒的时候更可爱。
　　程深不敢说出声，陆知衡却是忍不了了，他一边给陈一糯削苹果皮，一边补刀：“看你生龙活虎的样子，果然不是什么大事。看来不用慰问你了。”
　　崔言仗着自己是病号，才不怕他：“秦哥！陆总又欺负我。要慰问要慰问！不仅要慰问，还有工伤要报销！精神损失费！下半生赡养费！啊，我的头好痛！”

　　秦夕离开军区医院的时候，天光开始破晓。晨曦初映，空气中还有很重的寒意。
　　他紧了紧大衣领口，夹上墨镜，在医院门口拦了辆出租车。
　　“去帝都机场。”
　　出租车急速行驶，车窗外飞快倒退的景色模糊成一团，玻璃上溅起水珠。
　　要下雨了。
　　秦夕在手机短信界面上停留了很久，最终沉默地点击了发送键。

　　另一边，军区病房里，陆知衡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了一下。
　　他不动声色地解锁手机屏幕，秦夕刚刚发过来的消息跃然于屏幕之上。那简单的几个小字，令陆知衡瞳孔一缩，嘴唇紧抿。
　　——“高千佑。”
　　他无声地锁屏，刚准备把手机收起来，屏幕却第二次亮起，同样是来自秦夕的短信，可这第二条短信却让陆知衡猛然站了起来。
　　“丁洁。”

　　陆氏集团总部今天有些喧嚷，甚至于，人心动荡。
　　各种小道消息传来传去，有的说陆氏影业的崔总出事变成了植物人，有的干脆说是陆总受伤卧床不起了。整个一上午，陈一糯所在的策划部都鸦雀无声，午休的时候，有同事凑过来小心翼翼地问她，“你没事吧？”
　　陈一糯莫名其妙：“我能有什么事？”
　　同事一边观察她的表情一边说：“陆总今天没来上班啊……”
　　陈一糯淡定地低头工作，一边好心劝道：“快好好工作吧，等会儿陆总来了要核查进度的。”
　　等看热闹的同事都散尽了，陈一糯的目光才终于转回自己的电脑屏幕之上。她点刚刚最小化的文件，整个电脑屏幕暗了下来。黑色的操作系统，屏幕上闪过一行行复杂的代码。
　　陈一糯敲击键盘，指尖如飞，一段段代码在她的手指和键盘间流动着。
　　这是她来陆氏集团之后，第一次写码，没想到是用在这种时候。
　　午休时，陆知衡发来消息，言简意赅的四个小字，“怎么样了？”
　　陈一糯的目光从屏幕上移开，快速回道：“快了。”
　　她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
　　整整一个下午，她坐在原地一动没动，手指的律动仿佛永不停歇，几乎能感受到手心沁出的微汗。
　　灯火初上，陈一糯终于揉了揉眼睛，伸了个懒腰。
　　身边已经没有人了。墙上的时钟指向八点，她保存了电脑上的文件，拷贝在U盘里，披上大衣下楼。
　　电梯停在了26层。这一层是高管办公室，陈一糯只来过一次。
　　她找到自己的目标，先在门口听了一会，然后轻轻敲了敲门。许久都没有人应声。
　　果然，整个楼层应该都没有人。
　　她深呼吸一口，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铜色钥匙，插入了门锁之中。右转两圈，门锁应声而开。
　　陈一糯不敢开灯。
　　她借着疏阔的月光，打量整个办公室。整个办公室内的陈设显得很是典雅，一排组合沙发上放着带着logo的靠垫，地上铺着柔顺的地毯。正中间一张大办公桌，两个曲面显示屏，桌上还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
　　她很快找到了自己的目标，在桌子后面缩成一团，缓缓把U盘连上了笔记本电脑。
　　她打开U盘所在的文件夹，把自己今天刚刚写好的程序加载，在笔记本电脑上运行，一边警醒地听着室外的声响。
　　内置风扇的声音陡然变大，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明显。陈一糯觉得自己心里惴惴不安，似乎有什么事将要发生一样。
　　进度条缓慢加载，60%……84%……97%……
　　成功！
　　陈一糯松了口气，飞快地拔出U盘。可就在下一秒，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穿着高跟鞋的脚步声走得很稳，另一个人似乎在小跑着，两人的声音也渐渐传来。
　　“我已经说过了，你在财务部的申请我不能批准。”这是丁副总的声音。
　　另一个女声是央求的口吻：“可是你之前不是说可以的吗？”她追了几步，声音里还带着喘：“这只是走正常流程，我保证。”
　　高跟鞋声骤然停歇。丁洁站定了脚步，回头睥睨追上来的女人，冷笑道：“你保证？你的保证有什么用？合作停止。”
　　女人拉住丁副总，彻底慌了神：“您，您不能这样……”
　　办公室里藏着的陈一糯也彻底慌了神。
　　她现在正是藏在丁副总的办公室里。而那两人说话声音越来越近，此时，越来越近，极为清晰——她们已经到了办公室的门外！
　　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让陈一糯整个人都慌了。
　　门外的女人似乎拉住了丁副总。“你这样，就不怕我们鱼死网破吗？”
　　丁洁冷笑道：“鱼死网破，就凭你吗？”
　　就在丁洁即将打开办公室门的刹那，一个男声忽然传来：“这么晚了，还在加班吗？”
　　是陆知衡！
　　丁洁浑身一凛，仓促间抬起个笑意来：“是，刚加完班，准备回去了。”
　　“这位是？”陆总的目光移到旁边的女人身上。
　　女人站在阴影里，陆知衡也看不到她的脸。丁洁说：“这是财务的员工，刚来核一下第一季度的报表。”
　　陆知衡点头道：“辛苦了，一起走吧。”
　　几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远，陈一糯却还是缩在原地不敢动。直到十分钟之后，有人从办公室外面叩门，节奏清晰，带着陆知衡独有的style。
　　门默默打开了。陈一糯抱着膝缩成一团，委屈地抬头看他。
　　“你怎么才来！”
　　陆总摸了摸她的头，“走吧。”

　　……
　　“走，现在拿什么走！”粗粝的声音在空荡的客厅之中盘旋环绕。黑暗的客厅之中，微弱的光映在高千佑脸上，他的面孔在阴影之中更添阴森。
　　高千佑朝手中的手机嘶哑地吼叫，“谁都走不了！”
　　手机那边的人似乎说了什么，高千佑疯魔一样拍着桌子：“区区一个财务报表，为什么拿不到！啊！我早早就让你去……啊，对不起，叔叔错了……”
　　他前一秒还癫狂暴怒，后一秒却柔和了语气，调子轻柔，让人心里发冷。“对不起，叔叔不该这么和你说话。”
　　“可是秦夕竟然逃过了！两个主演都毫发未伤，《问道》马上就要杀青了……时间不够了，不够了！”他越说越亢奋，眼睛都红了起来，“琳琳，叔叔的身家性命，全都靠你了。再说，只要那一份原材料就可以。只需要最后一点时间！最后一个契机……”
　　那个时间，那个契机，马上就要到了。
　　高千佑在黑暗的客厅里久坐。
　　没想到，秦夕竟然可以逃过一劫。在他的计划之中，程深的威亚断裂，必然是骨折以上的重伤。届时他将会直接将舆论嫁祸给秦夕，到时候一个剧组之中，男一号受伤不可能继续拍戏，而男二号则是涉嫌伤了男一号的最大嫌疑人。这样一部戏，陆氏影业倾其所有地去捧，只有狠狠地摔，摔得伤筋动骨！
　　没想到，两个主演竟然全都毫发未损。
　　这一切，都是那个崔言导致的。
　　能在千钧一发之际破坏他一石三鸟之计……这个崔言，远远不是所谓游手好闲的富二代。
　　只是就算这样就能如何呢？
　　秦夕，可别忘记了，你翻身的那部戏，《炎黄》。
　　高千佑露出一个阴森的笑来，他用遥控器打开电视，电视上自动播放着《炎黄》的电影。高千佑凝视着电视上的秦夕，笑意泯灭，燃尽最后一丝癫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