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乖》赵云树

4、第四章

　　徐萦接过韩初年手里的伞，独自走进商场。

　　她站在LED牌下看了半天，直到导购小姐过来照顾她：“欢迎光临，请问需要帮助吗。”

　　徐萦温声说：“我想配眼镜，应该去哪层楼？”

　　“五楼A区，您从这边电梯上去直走就到了。”导购小姐气质温婉，说话声音和昨晚那个少年同样好听。

　　徐萦想了想，从衣兜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她看看：“请问这家店是在这里吗。”

　　小姐姐看完后说：“噢，在的，在五楼B1区。我带您坐电梯过去。”

　　徐萦记得去年向家年酒客宴，她为向家的客人们表演完节目，正在谢幕觉得眼睛不是很舒服就小心揉了揉，之后便有人跟向婉蓉寒暄，递给她这张名片，金氏镜行。

　　向婉蓉让徐萦管叫那位商人叫金叔叔。

　　金叔叔笑呵呵的与她家客套，并再三邀请徐萦，如果将来徐萦要配眼镜，可以去他的店里看看。

　　“欢迎光临金氏镜行，请问需要我为您服务些什么。”一位年轻的女人径直朝她走来，将她引进店。

　　徐萦小心拿出那只盒子，将里面的眼镜递给店员，说道：“我想修好它。”

　　“好的，我看看。”女人接过去，戴上手套，将眼镜放置在修理台上，挪过镜器检查片刻后告诉徐萦，“这副眼镜应该是私人订制的，镜片和镜架都有破损，如果要修的话就要重新按照材质去配新的。时间不会很长，但是修理价格会稍稍偏贵一些。因为这副眼镜本身就很昂贵。”

　　徐萦低头找卡：“没关系。你帮我修好它，要一模一样。”

　　“好的，没问题，方便留个您的联系方式。”

　　徐萦离开后不久，人还在车上就接到了金叔叔的电话，他殷勤客气问徐萦刚才是不是去他店里了？徐萦说自己是去修眼镜的，那个对自己很重要。金叔叔就非常自信保证地说会尽快修好，请不用担心。

　　“谢谢金叔叔。”徐萦面无表情口吻温顺，之后就是无聊的客套。

　　挂断电话后韩初年问接下来是回家还是去别的地方。

　　徐萦持续性面无表情，心情低落：“去琴楼。”

　　韩初年不知道具体地址。

　　于是徐萦微微仰起下巴：“萦萦萦萦。”

　　“在呢。”私人车导启动。

　　徐萦：“去琴楼。”

　　“好的，现在为您重新规划路线，目的地，天府一路，私立艺术进修学院琴楼。”

　　韩初年诧异徐萦的操作，徐萦却松恙靠着后座，眼睛里空荡荡的没有装载灵魂。

　　徐萦抱着琴站在教室门口对老师微微鞠躬：“老师下午好。”

　　“下午好，萦萦。进来吧，我们今天从《小夜曲》第三节开始练习。”

　　韩初年站在窗户外，看见琴房里的徐萦聚精会神坐在琴架前，怀里抱着大提琴，旁边放置着谱子，几缕碎发从她的耳廓边扬在脸侧。

　　少女身上与生俱来的贵族气质，深深落印在韩初年贫瘠的心坎上。

　　那个时刻韩初年才真切感受到自己跟徐萦之间的差距有多宽阔。

　　他们分明就是活在两个世界两个层面里的人。

　　徐萦是尊贵的大小姐，每一分钟都生活在上流社会。而自己就像地上的花草小树，长得再好看也无法和天空里的星星月亮相提并论。她和自己始终有云泥之别。这种差距是他努力三代传承也跨越不了的阶层距离。

　　韩初年望着徐萦精致完美的侧颜，掐灭掉心里那点私藏的幻想。转过身体靠着低矮窗台，默默等她下课。

　　晚上回到别墅，保姆和阿姨们在前厅做清洁，见到她都毕恭毕敬喊声：“小姐回来了，用晚饭么。”

　　徐萦来到客厅发现茶几上放置着洗干净的应季水果。

　　徐林生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里接电话。

　　徐萦乖巧等待他讲完工作上的事情，驻足在原地只为跟他说声晚上好。

　　徐林生终于忙完手里的事，对她寒暄：“下午你去了徐氏大厦和琴楼？”

　　“是。”徐萦回答。

　　她的行程都被徐林生和向婉蓉牢牢掌控，因为车里有“萦萦”，它会把她的全部动向以简讯的方式告诉他们。

　　“累吧。先回房间休息去。”徐林生说，“过来吃点水果再睡觉？”

　　“谢谢，我吃过晚饭现在不饿。我先上楼。”她转身要走。

　　“那个小韩你觉得怎样。”身后传来徐林生无意的提及，像是真要参考徐萦意见似的。

　　徐萦觉得如果不是向婉蓉也不怎么喜欢老韩，恐怕就凭自己那点小伎俩是撼动不了老韩在徐林生心里的地位。也就是说单独凭徐萦的话语权根本撬不走韩善。这里她要还是要稍微感谢下向婉蓉跟她有共同的喜恶。

　　那之后徐林生这样的过问无异于走形式。

　　徐萦重新转身回来，微笑说：“他很好，您挑选的人真是很好呢。”

　　“那就好。”徐林生点点头，默许她上楼。

　　徐萦逐步迈上台阶，脸上笑容渐渐消失殆尽，装乖真的很累。女孩脱掉衣服赤身进到浴室，慢慢用温水冲刷身体，唤醒骨子和血液里的力量支撑她站在那里洗漱。

　　空间里水气弥漫，徐萦随手拿块浴巾包住自己，抬手擦掉玻璃上的雾气，端视镜子里的自己。

　　手机响起，徐萦发现来电显示是个陌生号码，她迟疑两秒后接起，温吞道：“您好。我是徐萦。”

　　“是我。”韩初年说，“我帮你找到他家住址了。我在车库外面的花园里。”

　　“等下，我穿衣服。”徐萦漫不经心说。

　　韩初年轻声：“嗯。”

　　花园里起风了，有些凉意。

　　徐萦循着韩初年的身影过来，直接问：“他的全部信息呢。”

　　“这里。这是纸质版。电子版你还要吗。”韩初年做功课的能力真是专业。短短半天时间而已呀。

　　徐萦眯眸温声说：“当然要。”

　　“可是我没有你的邮箱或者微信。”韩初年不会擅自加她的私人联系方式，手机号是徐林生之前给的。

　　“手机给我。”她伸手。

　　韩初年忙递出去，边说：“他叫李阔，住在栾江路7-14，17岁，是天利私立高三学生，貌情和你同校。他家里人的资料我查不到只知道他是个跑车发烧友，自己玩车行。平时打架居多。哦对了，他很能打架，这才不难查他。他在那带挺有名的。”

　　“他是有钱人家的小孩么。”徐萦大致浏览李阔的信息，想到他的那副眼镜，造价那般昂贵不像是普通家庭的孩子能供应得起。还是跑车发烧友，也不像是普通爱好，都是需要金钱燃烧才能持续的兴趣呢。

　　或许眼镜并不一定是他掉的。

　　是徐萦希望是他掉的。她心里居然有些失望地这么想。

　　“这个不知道。”韩初年如是说。

　　“嗯。”徐萦默默收起东西对韩初年挥挥手，“我好困，想睡觉。”

　　她眼睛都快眯起来了。

　　“那好吧，你休息吧。”韩初年接回自己的手机，指尖不小心碰到她泛凉润泽的手指，像触电般蜷缩回自己的指腹，那种望而却步不敢染指她分毫的小心翼翼，连徐萦都能察觉到。也不知道他今天是怎么心魔了，充满对徐萦敬而远之的态度。

　　徐萦察觉出来，却不点破。她将韩初年这种过分的分寸感归结于她今天敲山震虎的功劳。不过徐萦并不想矫枉过正，不解问：“你很怕我。”

　　韩初年摇摇头：“我没，没有啊。”

　　徐萦：“你平时说话也结巴？”

　　韩初年：“不，不会结巴，啊。”

　　徐萦低眸说：“我的微信和邮箱都发给你了。以后我随叫你随到，不许驳我，也不许不听我的。只要你做到这些，哪怕以后先生要辞你，我也帮你想办法留下来。”

　　“谢谢小姐。”韩初年点点头，信誓承诺，“我会认真工作的！”

　　徐萦：“那就别怕我了。我们会慢慢成为朋友。”

　　“会么。”

　　徐萦已经逐渐走远。

　　韩初年若有所失地抬头看她背影慢慢消失在花枝后面。松口郁结的浊气。如果他也是和她一个世界的人该有多好，这样，许多不如意和错过大概也有很美好的开始吧，即便没有结果也可以做到平视相处。

　　韩初年不禁打个寒战，自嘲自己在痴心妄想些什么呢。徐萦让自己不要怕她，其实自己是男孩子，论力量和体格他绝对没有害怕她的理由。要说是自己是因为珍惜这份工作所以敬畏她，说到底他的家境已经比普通家庭好太多，家里有几套市区的房子，周边县城也有房产，还有拆迁地段他们家也有赔偿，其实他并不需要为生存牺牲些什么，是爷爷希望他继续留在徐家向氏。可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从他今天和徐萦相处的第一刻开始，他就患得患失与她的距离。所以他是怕徐萦的。至于为什么怕，他自己心里也不是很明白。

　　“晚安。今天谢谢你哦。”手机屏幕亮起，是徐萦的微信头像在闪动，一个可爱的猫猫头像，大约是她的宠物。

　　“晚安。”他回复。在下面打了一“不客气”，随后又删掉。

　　*

　　“梦老师明天见。”

　　“明天见。”钢琴老师将今天练琴的复盘内容递给她，“回去可以再看看。”

　　“谢谢老师，老师辛苦了。”徐萦背着自己的书包走出琴房，来到树荫那里等韩初年。

　　可能是他有事或者暂且找不到徐萦，徐萦只不过就站了一小会儿就感觉自己身上很热，额头不停冒汗，脸上火烤般焦灼，她还有些口渴，浑身都不舒服，尤其是身体下面，腻腻的疼。站在这里挨热真是有难以言诉的煎熬。

　　她有点想发火。

　　韩初年赶来时，徐萦脸上不怎么好看。

　　“对不起，念，我给你买雪糕去了，你还好吧。”韩初年将车停在她脚边，跑下来递给她一支包装精致的雪糕。

　　看见徐萦整张脸被晒得通红，韩初年有些自责，说道：“天气热，吃这个，喜欢这种口味吗。”

　　徐萦低眸看了眼他手里的冷品：“我不吃。”

　　韩初年后知后觉，发现徐萦已经绕过自己径直上车去了。

　　韩初年忙跟上去，坐在自己该坐的驾驶座，系好安全带后不知道怎么处理这只雪糕。后座传来徐萦懒洋洋的说话声：“你吃了它。吃了再走。”

　　韩初年看了看后视镜，发现徐萦闭着眼睛养神，就回答：“好吧。”

　　“我们现在回家么。”韩初年吃东西的样子实在太斯文。如果不说他是谁家的孩子，徐萦绝对联想不到他是臭老韩的孙子。

　　徐萦：“我想去栾江路7-14。”

　　韩初年转过头看向后座的徐萦，看见她晒红的脸颊肌肤有另外一种颜色，总之她的嘴角是微微往上翘的。韩初年想起前几天去帮她取回来的眼镜，心里渐明白徐萦是要去见谁。

　　“韩初年。”

　　“嗯。”他在前面专心开车，抬眸从后视镜里看看她。

　　发现徐萦在浅笑。

　　“不许告诉别人。”她说。

　　韩初年愣了愣，忙点头答应：“好，我不会说的。”

　　他将此奉为职业宗旨，徐萦的所有事，就是他要为之守护的秘密啊。

作者有话说

　　隔天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