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猫》沈阿水

6、刘先生日记两篇6

　　三月二十七 阴
　　杨福被巡捕房带走已经三天，这三天里，阿姐每天都去看望他，回家后总是哭哭啼啼的，说是杨福拒不认罪，被巡捕房里的人用尽了各种刑罚，浑身没有一块好肉。我心里感到厌烦，制止了她再说下去。
　　我已经十分疲倦了，真的不愿再听到杨福的事情。我前两天一直感觉到周围有猫在叫，嘶哑的，尖利的，小声的，大声的。特别是夜晚时分，那猫叫不知是从什么时候传来的，似乎是四面八方都有传来，让我无法入睡，但是出门寻找却又找不到猫在哪里。
　　我不知道，这猫叫是真的还是假的，不知道是谁家的猫还是无家可归的野猫，也不知道……我不敢再想下去了，我怕我的猜想是真的，我怕是二奶奶的魂灵找我来复仇，我也怕杨福的事情会祸及到我。
　　二奶奶真的是猫妖吗？阿姐这样问我，我惊讶，为何阿姐会知道这事，是了，定是杨福告诉她的，定是杨福顶不住牢房里的酷刑，全部都招了。那我该怎么办？我该逃走还是该去自首呢？
　　不对，我为何要害怕，我只是帮杨福守住了一个秘密，我原就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也不曾昧过谁家的钱财，为何会沦落到这一地步呢？
　　我实在想不通，便打算强打精神，什么都不去想。可是，那些猫叫却不打算这么放过我。他们依然在我耳边回荡，咿咿呀呀，吱吱啦啦，我甚至不知道那是不是猫叫。
　　每晚我都做着同一个梦，梦里一群群白猫张牙舞爪向我扑来叫嚷着要我偿命，可是，杀他们的并非是我，向我偿命作甚呢？而我又有什么命能偿还的呢？
　　我的□□与我的魂灵都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惫，关于猫的，也关于杨福的。阿姐本打算带我一起去探望杨福，我拒绝了，我不知道阿姐有没有和杨福串通，将我骗去巡捕房，好让我给杨福顶罪。
　　阿姐最近也不对劲，她看我的眼神已经不是单纯的姐弟之情了，而是隐隐透出些怨恨。我不知道杨福到底有没有将我和他之间的秘密说与阿姐听，若真的说了，那我就只能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毕竟说到底，阿姐已经不是我刘家的人了，书里有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也不能继续信任阿姐了。

　　三月二十八 阴
　　可是阿姐似乎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我，她的言语里都透露着她对我的厌恶与疏离，看来我刘某人真的将成为一个孤家寡人了。
　　今日，巡捕房又来人了，他们在庭院中与阿姐说话，我在房间里不曾出来，但是却能看到巡捕的眼神时不时地向我望来，接着阿姐又将一包东西交给了巡捕。那个包裹地颜色我曾经在杨福手里见过，那天，他将东西交给我时用的似乎就是这个包裹。我明白了，我彻底明白了，阿姐已经把我供出去了，她已经打算让我做杨福的替罪羊了。
　　果然是最毒妇人心！我原本想就这样冲出去与他们理论一番，但是那两个官差却用他们贪婪的双眼紧紧盯着我，令我遍体发寒，竟是动弹不得。于是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拿了包袱离去，我知道我就要死了，变成杨福的替身在牢里死去。至于我为什么认为我会死去呢？当然是有原因的，他们害怕若我没有死掉，出狱后伸冤，将他们之间的交易统统抖露出来，所以这些收了钱的巡捕又怎么会放过我呢？
　　我今日必要收拾好衣箱，趁着明日一早阿姐还未起身，便远走高飞吧。去杭州，去徽州，去诗词中的江南，去那里度过我的余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