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片小说集》少女阿达

2、别后重逢：君有佳人相伴，吾有良人相随

　　1
　　下课铃声一响，素来以纪律差而闻名的高二六班顿时炸开了锅。一群男生奔向后座一起吹牛皮，还有三三两两冲出去的人，趴在走廊的护墙上，看看风景瞎唠嗑。到是有安分守己坐在位置上打小打小闹的，总之，还有一年半高考才会来临。没有人有这个紧迫感，去用下课这么宝贵的时间老老实实的学习。
　　“李佳，我要尿尿，去不去！”乔思雯走出教室，轻拍了一下在走廊上看风景的李佳。
　　“走起！”两人一摇二摆的向厕所走去，架势十足。像是徐克电影里的青蛇和白蛇，本该是婀娜多姿的。可是飞扬跳脱如他们，不知矜持为何物，也只能是糙汉子版的双蛇出洞。
　　乔思雯憨笑，心情大好。
　　李佳逗趣的问到：“我发现你个丫头片子最近老傻笑吗？怎么，把李默推倒了？”
　　乔思雯抡起她的小拳拳在胡乱捶打了两下，藏起了羞涩，一本正紧的说：“我哥昨天发女朋友照片给我看了，可漂亮了。今年他就把嫂子带回家了。”
　　“切，乔思雯，你哥谈个恋爱你傻乐什么劲啊。”
　　“哎，你不懂，以后就多一个人带我吃喝玩乐了。”
　　“你就这点出息，说好的努力追男神呢？”她白了眼前的这个傻大妞一眼，有着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老母亲的担忧，没再说话。
　　“周老师好！”他们刚从厕所出来，看到两名女生向来人恭敬的打了一声招呼，她们循声打量着这位周老师，身材苗条，五官端正。穿着打扮俨然是一个文艺女青年，这样的人算不上惊艳，却也是引人注目的。
　　患有教师恐惧症的乔思雯骤然加快了步伐。
　　李佳疾步跟上她，“跟你讲哦，那个周老师，他们说猴哥在跟她谈恋爱。”
　　“啊，真的假的？”她放慢步调，女生爱八卦的天性立马释放出来。
　　“我也不知道。他们是这样说的，反正。”
　　“哎！好好的一颗白菜被猪拱了。”
　　“其实我们猴哥长得还可以，也是个学霸，就是脾气不太好。”
　　“切，你个叛徒，什么时候这么喜欢猴哥的？”
　　猴哥是他们的班主任，姓侯，因为长的清瘦，发起飙来颇有大圣大闹天宫之势，得了这个外号。
　　她们一路讨论着走回班。
　　此时班里依旧是闹哄哄的，后排的一群男生在起哄。
　　“我说猴哥你说贱。”
　　“猴哥！”一个男生起头。
　　“贱”其他人异口同声的应和着。
　　“……”
　　他们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越喊越带劲。
　　哪成想，她们前脚刚进教室，猴哥赫然出现在教室，脸上的肌肉在颤抖，眼镜也不争气的往下滑。他伸手推了推眼镜，试着收起满脸的怒气，把后排的那几个男生叫去了办公室。
　　走之前，他扫视了教室一圈，愠怒道：“下节课数学，把书拿出来看，资料拿出来多做做，李老师马上就过来。”
　　乔思雯抬头恰好对上了他的眼神，感受到了他的“死亡凝视”，心里瘆得慌。
　　她悄咪咪的凑到李佳身边，“猴哥好吓人啊，怎么办，刚才说的话不会都被他听见了吧。”
　　“没事的，他应该没有听到吧，这么吵。”
　　李佳行事有些无厘头，这话连她自己都说服不了。不过她这人有个优点就是心大，说啥都特有底气。
　　2.
　　秋意渐浓，窗外的香樟树部分叶子泛了黄，簌簌的往下掉。窗前坐着眉目清秀的少女，崭新的纸张上落了几行隽秀的字体。随即，那张纸又被胡乱的蜷起来，扔进了垃圾篓，少女心事随着这张纸被埋藏在脏乱的角落里。
　　打从高一就跟着猴哥的同学，都说这段时间，他的脾气温和了许多。
　　李佳说：“这男追女，要乘春天，春天是个思春的季节，思春的女孩子更好搞定；而女追男，就得乘秋天，秋天是个成熟的季节，成熟的男孩子更有魅力。”
　　李默和乔思雯初中三年都在一个班，他对这种完美人设的学霸男孩毫无抵抗力，就是喜欢了，一眼万年的那种。
　　三年，给了她足够的时间混成他的好朋友。并以朋友的名义对他好。
　　她甚至还偷偷撕过别的女孩给他递的情书，可是再怎么近水楼台，也切不断所有的路。她看过他读了一封又一封情书，内心毫无波澜。她看着情敌大军铩羽而归，心情却有些复杂。她再也不用害怕有什么妖魔鬼怪能掳走她的男神，与此同时，对于李默，她也望而却步了。她怕有些话一说出口，就连朋友也做不成了。
　　就这样怂里怂气混了四年多，遇上了最佳损友李佳，在她的多次唆使下，乔思雯终于没忍住，决定偷偷塞一封情书给他。
　　“老子再也不要做你朋友，要做就做女朋友。”她暗自叫嚣，想着他总会出于对一个朋友最基本的尊重，把这份冗长的情书看完吧。
　　可能乔思文就是天生作死的命格，由于课业繁重。她只能偷偷的利用上课的时间完成这份情书，当她拿着那封情书以证自己追求爱情的心智。好巧不巧就在猴哥的课上，并且被他当场抓获。
　　“乔思雯，李佳，你们在干嘛？手上拿的什么东西？”
　　她们愣住了，心跳到了嗓子眼。
　　情书被没收了，扔在了讲台上，她俩被罚站在位子上，猴哥继续讲课。
　　看这情形，大家以为他们是在传纸条。
　　好像连猴哥也这么认为了，把她们罚站一下，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令人绝望的是，猴哥并没有把这张纸扔掉。还是在下课铃声响的时候收拾了一下讲台上的东西，匆匆忙忙的走了。这封情书也被顺走了。
　　乔思雯心里慌得很，要是猴哥发现了她就完蛋了。
　　李佳感受到了她的焦躁，安慰她说：“没事的，我找个机会去一下办公室，帮你偷出来，猴哥今天没课了，都顺到书里头去了，应该不会注意。”
　　“对学生要有坚持到底的善良，这群快成年的孩子对他们来硬的也就是口服心不服。”
　　老猴走进了办公室，把吃饭的家伙扔在了办公桌上，那封情书好像一开始就准备好了一样，自己掉了出来，猴哥突然起了兴趣，看了三行，脸色不太好了。
　　他就站那，看着这张纸，憋着一股怒气。周静察觉了不对劲，走过来问道：“怎么了，你看什么呢？”
　　他把她拉到一边，把这张纸递给她，待她看了一二，插着腰小声说到：“这都要早恋了，影响成绩怎么办，这个班成绩本来就挺让人头疼的，乔思雯也算是班上中上游的学生了，这种要紧的时候孩子成绩要是掉下来，我怎么跟她家长交代？”
　　她气定神闲的怼他，“你这个想法，好像上一辈人，out了。李默我班上的尖子生，我都不怕他成绩掉下来，你自己也是过来人，一个人真想学习，什么都影响不了他的，我不怕李默成绩掉下来，我怕乔思雯成绩上来，你班平均分超过我怎么办？”
　　“那难道还鼓励他们早恋啊！”
　　“往好的方向想，李默是可以带动乔思雯的，对于他们你就默认，在班上再暗示打压一下早恋风气就行了，不是所有的孩子都能像他们一样的，看人的，我比较了解李默，我相信他。”
　　猴哥笑笑，怒意逐渐消退，醋意涌了上来：“你那么了解他，怎么不了解了解我呀！”
　　她突然转了话锋，“老侯，今天晚上我们都不用值晚自习。下了班之后去弄场电影看看吧。最近有个《嗝嗝老师》好像挺好看的。你得去看看，跟人老师好好学学。”
　　“好，都听你的。”他看着眼前的妙人，感叹于自己的幸运。
　　3.
　　时间像一只狡猾的狐狸，偷走了人们的青春与美梦。但它总喜欢留有余地，偷偷的考验着所有的人。它要选择一些人，还他们一段比梦还美的人生。
　　乔思雯毫无疑问就是光阴里的幸运儿。这学期她完美的避开了猴哥给他们带来的“人祸”。
　　那天，李佳去了猴哥的办公室，但一无所获。
　　原以为情书事件就这么收尾了，令她意想不到的是，一个星期之后。李默主动走到他面前表明心意，手上篡着的，是那封失踪了的情书。
　　“乔思雯，我看到了。其实我也喜欢你。”
　　她错愕的看着他，好像一根神经释放了，突然开口说：“小哥哥，恋爱吗？我超甜。”她轻身细语地模仿着抖音里那些软萌妹子，不由打了个寒颤。
　　“嗯，我来检验一下！”
　　“什么？”他偷偷的在她脸上啄了一下，用一个小小的吻解答了她的疑惑。
　　明明占了便宜，还一本正经的说到：“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李默你这个老流氓，你，你……我，我……”乔思雯语塞，两人在楼梯的拐角处，相视而笑。眼神交汇的瞬间，丘比特的箭射中了两颗扑通扑通的心，新鲜而炽热。
　　乔思雯终于搞定李默了。这个好消息在第一时间传到了李佳的耳朵里。
　　“佳佳，谢咯。”
　　“谢我什么？”
　　“你太坏了，明明你把情书偷走了，塞到了李默手里，告诉我找不到了。”
　　“那谢谢老天爷，我们家雯雯就是那啥！”
　　“哪啥？”
　　“傻人有傻福，怎么作都死不了！”李佳一脸不正经的说着，打心里为她感到高兴。
　　一回到家，她掏出了手机，她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哥哥，打小最爱也是最懂她的哥哥。
　　“哥哥，我跟李默在一起了，嘻嘻！”
　　她还向哥哥介绍了李佳这一号人物，字里行间都表达着自己对她的佩服与感激之情。
　　“看吧，我怎么说的，要相信自己，我们家雯雯是世界上最好的女孩子，就该配男神。”她回复了一个开心的表情，跟哥哥说了晚安，负荷高中课业压力带来的疲倦，合起被子便进入了梦乡，这一梦，足够香甜。
　　4·
　　年关将至，乔思雯终于等到了他的哥哥乔思远把漂亮嫂子带了回来。
　　嫂子端庄秀气有见地。家里人都很满意，他更是欢喜的不得了。嫂子给她带了一份很大的见面礼，还帮着她天天忽悠哥哥带她出去吃喝玩乐。
　　嫂子在她家待了几天，爸妈别提有多疼这个儿媳了。只要嫂子在，乔思雯和她哥在爸妈面前毫无存在感。回去的那天下午，父母豪爽的塞给他们兄妹俩几千块钱，备注：给嫂子买礼物用的。
　　于是乔思雯就把她男朋友叫了出来，陪着自家的哥哥和嫂嫂，逛了一圈商场。
　　她们所在的小县城也就这么一家比较像模像样的大型商场了，又正值年假期间，这里可以说是人潮汹涌了，时不时还能遇见三两个熟人。
　　迎面走过来一男一女，身形看着眼熟。
　　再仔细一看，她紧张了起来，头一低，小声嘟囔着：“哎呀妈，班主任！”
　　下意识地缩了缩手，要与李默保持适当的距离。李默顺势拉紧了他将要松开的手，俯身贴着她的耳朵柔声说到：“没事的。”
　　不仅如此，他还直接对上了老师的目光，喊了声：“老师，周老师。”
　　但两位老师其实并没有注意到他们一行，他们从旁边的电梯上去了。
　　她还是不敢抬头，知道李默用另一只手揪了揪她高高扎起的马尾辫，“人走了，没看到你。”
　　他还特意指给她看，她抬头瞄了一眼，电梯在缓缓上升。可即便如此，只要老师出现在她的视线内，她都会虚的不行。
　　“快走！”李默被她拉着，迈着轻飘飘的步子跟着她。
　　“你就这么怕老师啊？”他不禁觉得好笑。
　　“刚才那两个是你们的老师吗？”
　　“男的是我的班主任，女的是他女朋友，李默他们班的英语老师。”
　　他轻声回了一句：“哦！”接着把头别往另一个方向，无人察觉他异常的神色。
　　把嫂子送到了车站，两人拥抱着离别。乔思文挽着李默的手臂，轻轻的靠在他肩上，说了句：“好幸福呀！”
　　天色渐晚，送走了嫂子，他们三也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饭桌上，一家人讨论起了新嫂子，都在追着他哥赶紧结婚生娃。
　　嫂子不在，乔思雯当回了家里的那个小公主，哥哥回来了，她连碗都不用洗了，父母平日里的唠叨也由这个常年在外的哥哥一并承担了。
　　她去洗了把澡，见爸妈还没有放过老哥，从小就形成的默契驱使她拯救一下这个疼爱她的哥哥，“哥，我洗完了，你去吧，下午陪嫂子去电玩城，里面又热，我都出汗了。”
　　“嗯，赶紧洗澡去。”妈妈说完，把老爸拖了出去。
　　“嗯！”
　　乔思雯见爸妈走出去，凑到哥哥面前小声的说：“哥，借你手机用一下。”
　　“你手机呢？”
　　“没电了，在那充着电呢。我看下淘宝，过两天李默生日，想给他买一个生日礼物，你有什么推荐的吗？”
　　“我家雯雯，有了男朋友忘了哥喽。你自己先看，我洗完澡再帮你看。”
　　“好！”
　　她追问：“密码没变吧？”
　　乔思远抱着衣服走进了卫生间，“没有。”
　　她刚打开手机，微信对话框便跳了出来。
　　她还手残的点了进去，一不小心看到了哥哥的一个秘密。
　　备注写了“周静”，聊天记录只有哥哥在吃饭的那个点发的：“今天下午看见你了，最近怎么样，旁边的是你男朋友吗？”
　　还有一句对方发的：“嗯，都挺好，君有佳人相伴，吾有良人相随。”句末加上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周静，这个名字好熟悉，她顺手去翻了朋友圈，什么都没有。
　　此周静是比周静。
　　她忽然想起初见周老师的时候，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想起以前哥哥谈了很长时间的一个女朋友，她也是撒娇撒了很久才勉强看到了几张照片。
　　今年元旦的时候，哥哥带她一起去看前任三。那个黄金场次人满为患，看到林佳吃芒果的那个片段，她听见周围有大大小小的抽泣声，她却不以为意。她偏头像哥哥看去，昏暗的电影院里，他的眼睛亮亮的，似有泪光。
　　她想起那封被没收的情书，最后还是出现在李默手里，她把李佳一本正紧的玩笑话当真了，却以为李佳一脸懵的状态说出来的话是假的。
　　她想起每一次与周老师遇见，她那柔和而亲切的目光。
　　她想起……
　　那些个曾经被她忽视的瞬间，织成了一张细密的网，捞出了一段令人惋惜的过往。
　　“谁找我呀，问你怎么不吱声？”哥哥洗完澡出来，把她的神思带了回来。
　　“周静。”她看着哥哥，神色凝住。
　　“哦！”
　　哥哥接过手机，看着那条信息，他的语气淡淡的，她无法捕捉到任何信息。
　　“哥？我不是故意的，我一不小心点进去了。”
　　她解释着，想要开口问些什么，被哥哥截断。
　　“你都知道啦，以前我跟你提过的，谈了好几年的女朋友就是她。后来因为一些原因分开了，当时大家都不太成熟。”
　　乔思雯乖巧的坐在她身边，认真的聆听着。
　　哥哥看了她一眼，又说：“所以啊，你跟李默要好好的，要互相包容，有什么事儿来找老哥，别让一个小的过错变成了一生的错过。”
　　她认真的看着哥哥，哥哥脸上浅浅的笑容，藏起了深夜里的辗转反侧，深邃的眼眸里都是明日的阳光满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