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人第一白》天上星星

4、名字

　　红灯，青衣小厮，川流不息的人群，色香味俱全的佳肴。
　　“小越越，小越越，快点快点啦，不然就迟了啦。”一个女子两只膝盖分开的大大的，蹲在屋顶上拼命的向下方挥手。
　　“你这是什么形象！还不快给我下来！我为什么要认识这种女人啊？”在众人的低声嘲笑声中，白越觉得脸都丢到姥姥家了。
　　白雨雨从屋顶滚了下来：“哎呀，这个时候还顾什么形象啊。你做菜农，我们已经吃了一个月的青菜啦。我要吃肉要吃肉要吃肉……凯子老爷，我最爱你了！”
　　白越已经快昏倒：“小雨点儿，你最好还记得你的身份，你现在是白夫人，不是饿的要死的花痴无知女。”
　　在凯家的后花园，整整齐齐的摆了二十五张桌子。中央的主桌，一位白胡子的老者神色肃穆，双手笼在袖子里，坐着如老僧入定。
　　“小越越小越越！”在最靠门的地方斜身坐下，白雨雨很激动地小声叫唤道：“你看那边那边，那个老头子，他好像不错砍的样子。”
　　白越无聊的用筷子敲了敲面前的小碟子：“那个，就是今天的男二号——山东大侠擎天掌应三雄。”
　　“那后面站着的，就是他的得意门徒，从左到右分别是路人甲、路人乙、路人丙，并称山东三小侠。”
　　“三小虾米？”白雨雨不屑一顾：“不是我的对手。还是那个老头儿看起来比较有趣。”
　　那个，也不是你的对手吧？
　　“在那儿迎客的笑容可掬的，就是我们今天的恩主凯老爷本人。男一号是他的宝贝独生儿子。说也真奇怪，凯家世代书香门第，手无缚鸡之力，居然真得了一个武学奇才。”白越微微摇着脑袋：“私生子！肯定是私生子！”
　　“你管他是不是凯子老爷的儿子，咱们有肉吃就行了。我且问你，你怎么知道那凯子少爷是个武学奇才？”白雨雨奇道。
　　“因为他和我很像。”臭屁得很的某人说道。
　　忽然一声唢呐镇住了鼎沸的人声，站在入口处的青衣家丁齐刷刷的大喊：“少爷！”
　　一头浑身雪白的小毛驴应声跑了出来！
　　白雨雨吓得下巴掉了一地：“果然……和你一模一样。”
　　“畜生！你还不给老子爬出来！”凯老爷的高压标到了一百八十。
　　“老头子，生气使人老，今早的面膜又白做了。”一个高鼻深目的清秀少年身穿一袭白衣，摇着一柄白玉骨的扇子，如同王子般闪亮登场。
　　“哦！拉克！”“哦！甜心！”“你是我冬日的阳光！”“你是我夏天的清风！”席间的女性除了白雨雨都站了起来，铆足了劲的向少年呼喊。
　　凯少爷展开社交标准笑容，拱手向着在场的每个角落发放了一圈似有还无的诱惑，顿时有几个热情的扇子不支倒地。
　　凯老爷一看形势不好，立刻挺身而出：“今日是小犬的大日子，多谢各位父老乡亲前来捧场。承蒙应大侠不弃，将小犬收入门下。希望这孩子能在师傅和众位师兄的严格教导下，将应门武学发扬光大，为凯家列祖列宗添光！”
　　在热烈的掌声中，应三雄轻不可闻的“嗯”了一声，然后甩出一句话：“上香拜师吧！”
　　家丁赶紧往凯少爷手里塞了三柱香，让他跪在一旁早已准备好的香案边上，规规矩矩的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凯少爷捧了一盅茶，跪步端到应三雄的面前，高高举举过眉头：“师傅，请喝茶。”
　　应三雄接过茶来呷了一口，这才可以在他脸上寻到一丝笑意：“从今你就是应门的弟子了，须知习武易学难精，你要多向三位师兄请教。”
　　“是。”凯少爷低着头应声，身体连半点摇晃也没有，不复先前的轻薄模样。
　　应三雄本来就喜欢这孩子的资质，现在看他颇知轻重，着实欢喜：“你三个师兄是人字辈，你也从了他们，我再给你一个木字，望你木秀于林。”
　　好一个木秀于林，这可不是将来继承师门有望？凯老爷在一旁不停的说：“凯人木，好名字。好名字，凯人木。”
　　凯少爷低声说：“恕弟子无礼，弟子本名为家母所起，无意改名。请师傅收回成命。”
　　啊啊啊啊！应三雄一口茶水差点呛出来：“你母亲所起的名字，就作为你的小名，并无违背。”
　　三小侠中的老大路人甲连忙上前说道：“小师弟，你不知道江湖险恶。若是报出师门的名字，江湖中人必然会给师傅面子。将来若有了一星半点成就，也是不辱师门。”
　　“那也就是说，行走江湖，人人都称我凯人木啰？”凯少爷缓缓抬起头，眼里星光暴涨，竟然逼得路人甲倒退一步。“那，那是当然。”
　　凯少爷一字一顿地说：“我、不、要。”说着干脆站起身来，旁若无人的拍着身上的尘土：“凯人木，那算什么名字！你我师徒缘薄，这个师门，我不入了。”
　　“说的好！说的好！”在满场错愕中拍桌子叫好的，是白家捣乱夫妻档。“凯人木？难听死了，一点创意也没有，简直是站着给人往死里扁的名字。”
　　得到全场的关注，白越还在不怕死的喊道：“小弟弟，你娘给你起的名字叫什么？”
　　好有趣的人！这样当场忤逆武林中响当当的大人物，凯少爷表面不在乎，心里其实是捏了一把汗的。赌就赌的是应三雄作为武林泰斗，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恼羞成怒，逼死一个不肯做他徒弟的小子。
　　谁知道竟然有人主动出头为他撑腰，显见是掂量过彼此实力后为凯少爷出头的。凯少爷这才真正笑了，朗声答道：“凯迪拉克！我叫凯迪拉克！”
　　白越干脆走到主桌边上，假装没有看到应老爷子头上的那股青烟：“凯迪拉克，这名字很顺口很响亮很富贵很时髦啊，还颇有异域风情呢。”
　　凯迪拉克点头如捣蒜：“是啊是啊，我娘是大食人，我也是大食人。”
　　大食人？大食人！
　　没等应三雄的青烟冒完，凯老爷已经先出手了，他将席上的一盆芙蓉肉片羹尽数扣在了凯迪拉克的头上：“我打死你这个欺师灭祖的兔崽子！”
　　“好烫好烫！”凯迪拉克顿时大叫起来，拔腿就围着桌子和凯老爷展开了老鹰抓小鸡的游戏：“师傅救我！师傅救我！我爹要杀我啦！你的宝贝徒弟就要去见佛祖爷爷啦！”
　　凯迪拉克不是向那个正宗的师傅应三雄求救，而是一味的对着白越呼喊。
　　应三雄冷笑一声，将手从袖子中拿出来：“原来你已经另拜他门，存心让我来出丑！不知这位小兄弟，是何人门下？与我应某人究竟有何仇冤要如此安排？”
　　既然是他人门下的恶徒，人人得而诛之！应三小侠不愧为应老爷子肚里的蛔虫脑里的脂肪，三双蒲扇一般的大手立马向凯迪拉克那散发着肉类甜香味的脑袋招呼过去。
　　唰唰唰！一道雪亮的弧线划过，三双手留下六个鲜血淋淋的虎口。凯迪拉克小心的将匕首收回皮鞘：“奶奶个熊的！我爷老子我不敢打，难道也不敢打三只毛孩子？”
　　凯老爷平时虽然总是听武师们说自己的儿子是个奇才，但他总以为那些武师是看在丰厚的报酬上说的谎言。那个动不动就被自己拿棍棒打得满地找牙的混小子，居然在一招之内连伤了应三雄门下的三大得意弟子！这真是那个混小子吗？
　　凯老爷这时的心情，真是打翻了调味瓶，百般滋味涌上心头，只有眼泪才能略略宣泄自己的感慨：“拉克，你过来。”
　　凯迪拉克倒被凯老爷的眼泪惊得往后倒退三步：“老头子，你可别唬我。这么点血，你不会就刺激过度疯了吧？”
　　凯老爷慢慢走近，将手放在凯迪拉克的头上摸了摸：“拉克，是爹错怪你了。你是个好孩子。不想改名字我们就不改，不想跟应大侠我们就不跟，没什么大不了的。”
　　凯迪拉克被这突如其来的亲子关系打的目瞪口呆，一动也不能动，任凭凯老爷在他身上发泄自己的眼泪鼻涕。
　　应三雄的青烟，终于被这句“没什么大不了的”给激成了熊熊大火。
　　“姓凯的，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我倒要看看你儿子的所谓师傅到底有什么本事！”擎天掌翻出，风云变色！
　　白越潇洒的拔出天谴剑（找白雨雨要来的），朝那边还在上演骨肉认亲的舞台戏子说道：“凯迪拉克，你还没见过你白师傅的剑法吧。今天让你开一开眼界。”
　　剑花一挽——应三雄立刻向前扑倒在地，彻底的晕死过去。
　　“果然好功夫！”
　　凯迪拉克如同天上星星见到了黄金般的兴奋，大喊：“师母万岁！师母无敌！”
　　白雨雨得意的向白越举起自己的手刀：“一击成功！秒杀！”
　　历史就这样向着不可预言而又必然的发展道路前进。
　　凯家的凯迪拉克，没有学到擎天掌，反而成为了白越和白雨雨的开山大弟子。
　　“凯迪拉克，你为什么要学武？”
　　“我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我娘的儿子凯迪拉克，是个英俊潇洒万人无敌的大侠！”
　　凯迪拉克，母亲本为大食舞女，为凯家老爷用一匹罕见纯白毛驴买下为奴，在凯迪拉克十岁时去世。其人性格变化无常，因不肯改名入师而灭山东擎天掌一门，拜疯癫白越夫妇为师，江湖人称——疯子凯。
　　白雨雨：“可怜凯迪拉克到死还是没能让他母亲给他的名字扬名天下。”
　　白越：“有的时候，不是你想出什么样的名，就能出什么样的名的。总有形形色色的你想要不想要的头衔被人强加给你。”
　　白越：“他自己知道他是凯迪拉克就够了。”
　　白雨雨：“那时候为什么你要为他出头？”
　　白越：“我的名字，也是我娘给的。这是我还是人类的证明，再过千年，我也不肯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