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作云中书》北舟过寒山

8、呔！我抓到你了

　　——汪汪汪－汪汪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宋云寄逃命的速度几乎快的能打破世界纪录了，可是身后的恶犬却一直都甩不掉，几乎是撵着他脚跟的追，边追还边嚣张的咆哮。

　　这是一个真人秀的拍摄点，宋云寄今天的任务就是充当一天宠物医生助理。

　　因为宋云寄非常怕狗，所以在选择任务的时候他就仔细的算了各种可能性，尽量避免远到跟狗有关的任务，结果万万没想到，上天对长的好看的人总是格外的眷顾，好死不死偏让他选到了这个任务。

　　更过分的是，导演组为了节目效果，还不让他跟其他人换任务。

　　作为“天选之子”，宋云寄有什么办法呢？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在协助医生做了一只哈士奇的绝育手术出来之后，他被一只凶恶无比的恶魔盯上了。

　　然后就出现了这样一幅一个身形高大面容俊郎的男人在前面拼命地跑，一只体型娇小甚至还有点可爱的泰迪在后面欢快的追，身后还更着一群扛着摄影机的大汉的画面。

　　在你追我赶了几个回合以后，这场战斗最终以泰迪体力耗尽为由画上了句号。

　　宋云寄气喘吁吁的靠在路边的指路牌的杆子上，惊魂未定的抹了把头上的汗，“哎呦我去…这狗是不是吃兴奋剂了？跑死我了。呼——”

　　负责跟拍宋云寄的摄像大哥看着他这狼狈的样子，憋笑憋的拍摄画面都抖了起来。

　　谁能想到连蟒蛇都不怕的宋云寄，能被一只泰迪吓的这么“花容失色”呢？一米八几的大高个，被一只泰迪追着跑的比刘翔还快，真的是不要太搞笑。

　　宋云寄靠着杆子休息了一会，足足做了十多分钟的心里建设，才又重新回到任务地点。

　　看着那满屋子的狗，整个人都不好了。他真是脑子抽了才接的这么个节目。

　　有了刚刚的经历，宋云寄在心里下定决心，以后不管谁都别想再让他参加任何跟狗有关的节目了。

　　这一天下来，精神高度紧张的宋云寄都没没心思看那震了好几次的手机。直到拍摄结束，上了自己的房车，他才整个人放松下来。

　　“李铭，我最近还有什么工作安排？”宋云寄摊在绵软的沙发座椅上，捧着李铭准备好的水果沙拉边吃边问。

　　李铭点开平板看了一遍行程单，“哥，今天的真人秀拍完之后，会空几天，但是靳华姐给你安排了形体训练，还有几个通告但是具体的计划靳华姐还没安排下来。所以这两天你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离奥莱电视节颁奖典礼还有将近小半个月，搞完剩下的几个通告他就能短暂的休息一段时间了。宋云寄吃着水果，想着好几个月没回家了，打算找个时间回家去看看妈妈。

　　嗡嗡——

　　口袋里的手机振了两下，宋云寄才反应过来今天手机振了好几次了。那会儿在拍摄他光顾着跟各种狗大人作斗争了，还没来及看消息。

　　他一手拿着水果盒子一手从兜里摸出手机。

　　－您委托我查的东西查到了。具体的资料已经发您邮箱了。

　　－现在还继续跟吗？尾款是不是…？

　　前一秒还懒散的瘫在椅子里的宋云寄，看完消息之后整个人都为之一振。

　　没想到这狗仔效率还挺高，才几天时间，就给出了结果。对于这个办事效率，宋云寄非常满意，他爽快的往狗仔的账号里转了尾款。

　　看着邮箱的登录界面，宋云寄有些激动又有点忐忑。两年前秦琛在布鲁纳到底发生了什么，叶阿姨祭日那天出现在墓园里的那个Jane和无寂服装设计公司的Jane之间到底是不是什么关系，秦琛和Jane又是什么关系，那个笔筒为什么会出现在Jane的办公室…

　　这一系列的问题，只要查清楚这个Jane的身份，就能找到突破口。

　　可是他又害怕真相，害怕希望落空，害怕重新回到黑暗之中。

　　犹豫再三，宋云寄还是点开了邮箱里的资料。

　　几十张不同场景的照片，不同角度，不同场景，甚至连他在办公室的照片都有。

　　那张脸宋云寄的绝对不会认错。

　　“李铭，让司机掉头！去静安墓园！”宋云寄说的太急声音都劈了。手机被他紧紧攥在手里，握的太紧手指关节都有些泛白。

　　他一分一秒都不能等，就像一条搁浅海涛濒临窒息的鱼，只要潮汐再近一步，它就能得到新生！

　　只差一步，就只差一步！只要再证明先前他在墓园看见的人和照片里的人是同一个，那在无寂的办公室里跟他玩躲猫猫的所谓著名设计师，就绝对是秦琛。

　　李铭不知道宋云寄怎么了，好好的突然要去墓园干什么？他担忧的看着宋云寄，“啊？去墓园？哥你不是前不久才去过一次吗？怎么又要去呀？再说现在都几点了——”

　　“闭嘴！”本来脑子里就一团乱麻打糊了一锅粥，偏偏李铭叨叨起来像只苍蝇似的，宋云寄烦躁的打断了他。

　　本以为要查出墓园那个人得费一番周折，没想到一个林相思偏偏就让他找到了法门。

　　宋云寄又仔细的把那些资料看了一遍，邮件写的很详细，连住址和近期出入的地方都标明了。

　　越靠近墓园，宋云寄的心就越慌。他感觉整个心脏都在胸腔里疯狂的冲撞，甚至都能感受到那种咚咚咚的震感在冲击神经。

　　宋云寄下了车，看着熟悉的墓园大门，整个人似乎陷进了软绵绵的棉花里，越靠近一步，心就越沉，眼前所见都是虚幻，好像一切都是一场梦。

　　李铭见他楞在门口出神，缩着脖子试探地叫了宋云寄一声，“哥？”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收工看了手机之后，宋云寄整个人就怪怪的。李铭莫名的受了一场邪火，心里正纳闷的不行。

　　宋云寄问声醒过神来，他深吸一口气，一脸庄严肃穆的朝墓园走去。

　　因为宋云寄的特别拜托，管理室的大爷对他映像格外深刻，宋云寄才走到大门口，大爷就笑眯眯的迎了出来，“哎哟您又来祭拜啊？这孩子可真孝顺！”

　　宋云寄勉强扯出一丝笑意迎上大爷热情的目光，“大爷，我今天来是想跟你打听个人，”说着拿出手机把狗仔传过来的照片放大递给大爷，“您看看这个人眼熟不”

　　大爷接过手机眯着眼仔细的打量，宋云寄在一边紧张的掰着手指看着大爷。

　　看了一会，大爷皱巴巴的眉头一松，得意的笑道，“这摘了黑眼镜我差点没认出来！不过看后面那几张到是眼熟的紧，好像是有这么个大小伙子来过，嗯看身形嘛好像要比你高一点…”

　　“是不是二月初三那天我问你的那个人”宋云寄猛的抓住大爷的手臂。

　　大爷似乎被他的情绪感染了，也跟着紧张起来，本来就满是皱纹的脸被陷入沉思的五官扭在一起，愈发像干瘪失水的苹果。

　　昏沉的太阳静悄悄的沉入山谷，悲鸣的倦鸟栖入山林。傍晚的冷风拂过墓园寂静的墓碑，打在门口站着的三人脸上，裸露的皮肤泛被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是！”端详良久的大爷一拍手笃定的叫起来。

　　仅仅一个字，却好像有万钧之力。如惊蛰的春雷，一声炸响，惊得宋云寄沉寂多年的心湖又重生涟漪。

　　秦琛没有死！他还活着！他就在自己眼皮底下！

　　那个在办公室里跟他玩猫捉老鼠的Jane，就是秦琛！

　　因为秦琛的离开枯竭了五年的心田，因为这个消息，又重新焕发生机，一刹那间，所有枯萎的情感窸窸窣窣的抽条发芽，然后开出满天满地的花。

　　可是干裂的土壤忽然被大水漫灌，在解渴的同时，那些裂缝愈合的过程也隐隐泛起细碎的疼痛。

　　为什么秦琛明明还活着，却连一丝一毫的消息都不肯透露给他？就算他有自己的苦衷，就算他有什么不能说的辛密，可是秦琛连自己也信不过吗？

　　大喜之后，绵延不绝的却是噬咬灵魂的疼痛。

　　这种不激烈却磨人的疼痛在宋云寄回到家之后依旧没有任何缓解的迹象，反而在空荡荡的家里愈发猖狂起来。

　　在最初得知秦琛还活着的消息带来的狂喜过后，是无尽的疑惑和责备。

　　秦琛决定放弃他们的感情的时候，宋云寄不是没有怨过恨过。

　　原本宋云寄也是一个正儿八经对漂亮女孩有着美丽遐想的好小伙，可是自从在云厦大学遇见了秦琛，他的路就越走越歪，内心天人交战打的头破血流，可是最终还是翻进了秦琛的小船里。

　　可是就在宋云寄鼓起勇气要和全世界对抗的时候，秦琛却放弃了。

　　大三那年的寒假，秦琛放假前就说家里有重要的事，不能再去宋云寄家过年了。

　　虽然宋云寄对秦琛总是讳莫如深的不提自己家的情况非常好奇，但是他从来没多问过，可是两人相处久了，宋云寄还是能察觉出一二来，他只知道秦琛的母亲很早就去世了去，看秦琛平日里跟家人也没多少联系，估计是重组家庭吧。秦琛既然不想说那一定是有他自己的理由。

　　两个人在车站分了手，一整个寒假，秦琛居然连电话都没几通，宋云寄几乎天天都在算开学的日子。

　　可是没想到，当宋云寄开开心心的赶回学校去找秦琛的时候，没有一个假期不见的久别重逢，迎接他的是秦琛空荡荡的床铺和柜子。

　　宋云寄想给秦琛一个惊喜，没想到变成给自己的惊吓。

　　好像一盆烧的火红的炭火，被一盆冷水浇了个透彻，连火星子都还没来得及冒，就彻底偃息，只留下翻腾的白气还在不甘心的挣扎。

　　宋云寄浑浑噩噩的在秦琛的位置上坐了一天，混沌的脑子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直到室友陆陆续续返校，宋云寄的三魂七魄才勉强归位。

　　问了宿舍里最晚走的人宋云寄才知道，秦琛离校之后，立马就来了人说是秦琛的家人，其他的什么也没说就把秦琛东西都搬走了。

　　舍友也很诧异，连连问他秦琛有没有给他打电话说是发生了什么。

　　听着室友的话，宋云寄混沌了一天的脑子终于运转起来，他居然就这样呆呆傻傻的坐了一天，居然不去想着找到秦琛问清楚，简直蠢到家了。

　　宋云寄祈求着拨通了秦琛的电话。没想到竟然打通了。

　　电话那头的秦琛似乎早已经料想到他的反应，只沉默的听着宋云寄的质问和怒火。

　　直到宋云寄问到哽咽，秦琛才平静的叙述他的因果，“云寄，这段路我们都走错了，你这样大好的人生不应该是与我消磨着度过的，你……以后……终归是要娶妻生子，过正常人的人生的。而我，也有自己的路要走。你要好好保重，我希望你过的好，希望你能走你想走的路。不要找我，你……忘了我吧。以后就不用联系了。”

　　秦琛那套说辞，宋云寄是半个字也听不进去的，他气急败坏又诚惶诚恐。

　　“秦琛！你混蛋！你说清楚，什么叫走错了？你他妈立刻滚到——”

　　“对不起——嘟嘟嘟——”

　　秦琛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是对不起。

　　偌大的房子里，摆满了各种高档的家具，温馨的装修让人一进来就能感到满心的惬意和温暖，可是宋云寄却只感觉得到空寂。

　　他颓丧的斜靠在沙发上，手里虚握着已经见了底的酒瓶，苦笑着念叨着那句对不起。

　　为什么那个时候自己只顾着骂秦琛是个混蛋呢？为什么不能冷静点想一想秦琛为什么会突然说什么错了呢？为什么他要赌气拼狠不早点去找秦琛呢？不然也不会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蹉跎掉这几年。

　　想着想着又莫名的怒火中烧，秦琛就是个混蛋！当初什么也不说，一个电话就给他们的感情判了死刑，一走就是三年，最后还要用死讯来折磨自己。就在他万念俱灰的时候，偏偏又晴空霹雳似的出现在他的生活里。

　　混蛋！秦琛你他妈的混蛋！凭什么你说走就走说回就回？

　　为什么…为什么不来找我？

　　为什么什么都不说！

　　宋云寄又开了一瓶酒，仰起头狠命的往嘴里灌。

　　一滴泪从他泛红的眼角滑落。

　　幸好，秦琛还活着。只要他还在这个世界上，就是最大的万幸。

　　至于那些为什么，都不重要了，只要此生还能再见他一面，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