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作云中书》北舟过寒山

4、不合作的猫咪

　　双层的银灰色窗帘都没抵挡住窗外明媚的阳光，但是光线经过窗帘的过滤，透进屋子的时候亮度刚刚好，不会过分热烈烘的人昏昏欲睡。

　　可是坐在老板椅上的人却还是哈欠连天，夸张的银色圆耳环随着颌骨轻轻摇动，在修长的脖颈上撞了两下又停了下来。

　　又打了一个哈欠，抽出面纸擦了擦哈欠激出来的眼泪，椅子上的人端起桌上的咖啡杯，想喝口咖啡提提神，才发现早被自己喝光了。

　　抬手敲了敲有些酸痛的后颈，安宁松松垮垮的往绵软的椅子里一倒，潇洒的把笔朝桌上一抛：姐姐不干了！

　　昨天晚上喝的酒还没缓过劲儿，她现在整个脑子都是懵的，一到公司又是一大堆文件。看呀签呀，她的卡姿兰大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缓了两分钟，安宁眯着眼看电脑上的时间，好像这样看时间就会过的慢一点。

　　十点五十七。

　　再看看桌上小山堆似的文件夹，真是岁月催人老，红颜多薄命。

　　安宁一副西子捧心的样子艰难的滑回桌边，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啊？谁让她安宁就是这么个劳碌命呢，不情愿的扒拉开下一份文件。

　　-服装定制意向书

　　-甲方：橙红娱乐文化传播有限公司

　　-乙方：无寂服装工作室

　　-定制意向：甲方根据定制地块规划及设计的相关要求和乙方意见提供相应情侣系列服装给乙方，乙方在不改…

　　-定制对象：宋云寄林相思

　　签字笔在桌上规律的敲击着，安宁几乎是双眼放光的看完整个意向书的。

　　光看到委托方她就很激动了，橙红娱乐是国内数一数二的经纪公司，旗下的艺人数量多类型宽泛，那么多艺人随便办个演唱会，参加个典礼什么的，都会需要大量的礼服定制，对于无寂来说是一个很有发展前途的项目。

　　看到定制人的时候，安宁的笑直接溢出了嘴角。

　　安宁转下大大的老板椅，拿着意向书就直奔设计部。

　　“Jane我有个好消息，你猜猜是什么？”安宁靠在设计总监办公室的门边，得意的摇了摇手里的文件夹。

　　站在设计台前的男人，穿着一件休闲的衬衫，袖子用袖箍规矩的挽到手臂上，正拿着画笔完善设计稿的细节。

　　剪裁得体的西裤包裹的恰到好处，勾勒出男人饱满结实的臀和修长笔直的腿。

　　安宁看着Jane那专注的样子，忍不住暗探一句，果然“有人说”诚不欺我，认真的男人确实有着让人难以抗拒的魅力。

　　视线沿着他修长匀称的手指延伸到旁边的一个怪模怪样的用玻璃盒子罩住的龙猫笔筒。

　　细看之下不难看出它的廉价和陈旧，安宁搞不懂Jane怎么会喜欢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街边花个十几二十块就能挑一个的石膏模型，并且还是用劣质的颜料一笔一笔涂出来的东西。竟然还十分慎重的用玻璃罩子罩住，放在这个装修的简洁清冷的办公室里。

　　站在设计台前的男人闻言转头审视了一眼她手里的东西，有些无奈的笑了一下，手上的动作却没停，“看来昨天的酒会你收获颇丰。”

　　安宁挑了挑眉，“不，不是酒会上拉的合作。”

　　“你说吧，我猜不到。”Jane换了一根画笔头也不抬。

　　每次安宁拿到大单子，总会这样，非要他猜半天才肯说，他都习以为常了。

　　“哎，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冷漠呢你说，我跟你讲，我手里这个东西就像一台马力十足的赛车，搭上它咱们公司就能蹭蹭蹭往前冲一大截，广告费都省了一大笔呢！”

　　安宁踩着十厘米的细高跟噔噔噔走到Jane对面，把翻开的文件递到Jane眼前。

　　“橙红娱乐！搞定这个单子咱们的路就又宽了一截。工作室转回国内也小半年了，接的都是一些私人的单子，像这样的大单子简直是是屈指可数。

　　虽然凭借在戛纳的成绩我们在国内还是能立住脚，但是我们也不能就看眼前不是？毕竟国内和国外的时装界有很多东西是不一样的。

　　哎，这个单子来的真是太及时了！有了宋云寄和林相思的流量，无寂的设计曝光度再在圈内自然也会大大提升，这对咱们来说，简直就是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安宁说的确实有道理。凭借在戛纳的名声他确实在短时间内就在国内把无寂这个牌子推了出去，可是不管在哪里，别人找合作还是要看实力的，名气这种东西，只是锦上添花罢了。

　　只有源源不断的做出曝光率高的好作品，才能吸引更多的合作对象。

　　而眼下橙红娱乐确实是无寂更进一步的最佳阶梯。这个项目不仅能给无寂带来大笔的订单，还能迅速提高它在业内的知名度，打开市场。不然光靠之前在戛纳积攒的那点知名度，无异于坐吃山空。

　　Jane接过意向书，细细审阅着委托内容。

　　-定制人：宋云寄林相思

　　-风格：情侣系列

　　Jane眉头微不可见的跳了一下，这个意向书还真是有意思。

　　他把意向书递归回给安宁，又拿起桌上的画笔，一本正经的勾着画稿，缓缓开口，“情侣系列是什么意思？他们两个是在谈恋爱吗？”

　　这什么风马牛不相及的关注点？怎么，万年和尚也开始关心人家谈恋爱的事了？还是老和尚动少女心了也跟着人家追星了？

　　安宁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的一番分析结果没抵过一个八卦。真的是，忍不住想送他几个大白眼。

　　“谈恋爱什么的不重要OK？这个意向没问题的话，你就专心做你的设计就行。其他的我来搞定。”安宁双手撑着设计台，一脸正色的盯着Jane。

　　“大致没问题，但是有一点，主设计师那一项，还得再商议一下，我不想直接参与这次设计。”一不小心，下笔狠了点，Jane迅速换了橡皮去擦。

　　把人家指定的主创给换了？闹我呢？这我怎么去跟人谈？千言万语十万个为什么从安宁嘴里脱口而出，“Why？”

　　“我不擅长这种风格。”手一抖，又画歪了，Jane叹了口气放下笔，走到设计台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等等，是安宁还没睡醒还是Jane没睡醒？世界排名第三的曼特艺术学院出来的，在巴黎时装界小有名气的设计师Jane，他说他设计不了情侣装。

　　今天安宁的卡姿兰大眼睛几乎都用来翻白眼了，“你不觉得你这个理由有点叛逆吗？”

　　Jane尴尬的看了安宁一眼，端起桌上的茶杯埋头喝水。

　　安宁也坐到对面的沙发上，摆开质问的架势隔着茶几盯着Jane。可惜他那张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脸实在是看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安宁单方面的大眼瞪小眼的瞪了半天，最终还是架不住Jane老僧入定一般的气定神闲，缴械投降了，她歪着头无奈的看着Jane，“说说吧，到底为什么不愿意接这个单子。你没个合理的解释我也不好跟人家谈啊！”

　　Jane看着安宁，大脑飞速的组织着语言。

　　怎么说呢，其实自己不参与这个项目这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这个单子对于无寂来说确实很重要，合作是两个公司之间的事，沟通完全可以通过助理和经纪人，他完全没必要冒着丢掉单子的风险去拒绝。也不知道怎么就脑子一热直接拒绝了。

　　可是拒绝直接参与这个项目也是最把稳的方式，现在一切都还在筹备之中，在没有拿到足够的证据之前，他不能冒一点险，也不愿意连累那个人，毕竟他们早就不是当初的彼此了，他现在这样波澜不兴的生活，经不起任何风吹草动。

　　况且安宁对于Jane而言，是并肩作战的战友那样的存在，有些事Jane以前没有把握能让安宁接受，现在也一样，陪他一路走过来的人就那么几个，他赌不起。

　　所以关于那段过往和那个人，他以前没有说，现在也就没有必要再说。

　　犹豫之下，他找了一个看起来最合理的解释。

　　“合作对象人气太高，我担心引起太多不必要的关注。我的意思你明白吗？”Jane缓缓开口。

　　是呀，她怎么给忘了呢。安宁一手搭在腿上，水葱般的手指一下下点着。她只顾着眼前橙红是个大饼，却忽略了最关键的一点。

　　高回报和高风险永远是相伴而生的，拿下壹心的单子确实能给公司带来十分可观的效益，可是对他们回国的目的而言，也是一个巨大的隐患。

　　万一Jane的身份暴露了，那他们这两年辛辛苦苦的部署就全都白费了。

　　安宁把意向书卷成卷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是我大意了，换主设计的事我会尽力去谈，实在不行就只能放弃。反正多拉几个高质量的私定也是一样的。那你忙吧，我现在就去联系。”

　　“嗯。”Jane看着安宁的背影，忽然觉得时间是个很奇妙的事，它总是在你不经意间悄悄把你身边的一切雕琢成另一个模样。

　　就像这两年，安宁从从前的没心没肺变成了现在的深思熟虑。

　　不知道那个人每年都去墓园，是不是因为还记着他等着他。
　　其实，他宁愿他没心没肺就这样过自己的日子，什么都不要在意，至少那样他可以活得光明正大随心所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