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商人》西窗的怪物

12、012

　　秀坊的人倒是没有赶这三个穷小子走。这里来往的人多，有时候也会有心疼老婆孩子的农家汉子来这买东西。
　　秀坊分两层，一层是面向低收入人群，二层则是要更高端一些。这里的人腼腆害羞，通常，没有足够的钱财，连上二楼的楼梯都不敢多看一眼，只老老实实地看着摆出来的货物。
　　林长生也不想给这里的店家添麻烦，只在第一层逗留了片刻。虽然不是很了解这些绢帕头花，但基本的审美林长生还是有的。第一层的东西当然有它们漂亮可爱之处，但是大多数都太过粗糙了。花样单一，绢帕布匹的颜色也不怎么鲜艳。想来，颜料在这个时代还是很贵的。
　　以前也看过古装剧，电视剧里的那些女孩子，比起现代的那些小姑娘，有的装饰只多不少。到了这里之后，上辈子过得有点不食人间烟火的林长生才渐渐知晓，美丽在古时候都是有钱人家的小姐才能享有的事。这年代，什么都靠手工，没有机械的帮助，无论是什么，时间成本都很高，导致普通人家很难买得起自己想要的东西。像林家，那几个长辈手里多少哦都是有点压箱底的东西的，只是因为太过珍贵，除非逢年过节，或是要办什么大事，不然都不会拿出来戴，有了等于没有。至于剩下的那几个小丫头，真是连编头发的红绳都没有。
　　想到这，林长生不免有些心疼自家的这些新姐妹。林雨桐曾经有一段时间非常喜欢收集珠宝首饰，她身上带的，无论是项链、手镯，还是耳环、戒指，从来都没出现过两次以上的。她自己家甚至直接空了一整层来放那些东西。
　　对比真是惨烈。
　　林长乐和林长笑都是还未结亲的年轻小伙子，到这充满了大姑娘和小媳妇的店里，不免红了脸，一直低着头不敢多看。还好林长生年纪还小，不然，就算心里不害羞，面子上也要装一下。
　　大致了解好情况之后，林长生就带着两个害羞得不行的两个哥哥走出了秀坊。出了门，那两人就如释重负地呼了一口气，让林长生乐了好一会儿。
　　“别笑，以后你也要羞的。”
　　长笑可不甘心被自己的弟弟笑，见状忍不住捏了捏林长生的鼻子。
　　闲逛了一会儿之后，兄弟三人只偷偷地一人吃了一个包子，就回到了原先林家摆摊的地方。
　　这也是林长生的意思。
　　他们的钱都没有摆到明面上，买东西带回家可就暴露了。
　　照着林长生之前的法子，林家的小菜今天也卖得不错。不过，周围菜摊已经开始有样学样的，估计要不了多久，大家都会那么卖。到时候，林家的收入也许会受到一定的影响。
　　林老大正因为此事，有点闷闷不乐的。家里的女人不会织布纺纱，绣个花，简单的倒是可以，但又耗时间，又废眼睛，价钱也不是那么高。其他两房情况如何不知道，他家两个小子也渐渐大了，过年，老大甚至都可以开始说亲了。这要是没钱，没彩礼，就是长子长孙，估计都难说一门好亲。毕竟现在的人都爱把闺女往镇子里嫁，他家不就是如此嘛？虽然家里都是农家汉子，但都知道，农家日子不好过。
　　林长乐不知道，为了他的亲事，林家老大已经准备外出做苦力赚钱了。像是修路或是补城墙这样的苦差事，每年都有徭役的人在做，但仍旧是却人，也有那些家里有些钱财不愿吃苦或是身体实在不好不能参加的人花钱雇人代替。过年之前，有很长一段农闲的时候。趁着这个时候外出打工也是一个法子。
　　来的时候，是占了熟人家的便利，暂用了人家板车的一半。回去的时候，菜和鸡蛋都卖完了，加之那家熟人还有事要办，林家这一行人就干脆带着孩子，步行回去了。
　　林长生大多数时候还是自己再走，走不动了才让两个哥哥轮流抱一会。林长宝之前在集市里玩得累了，此时正抱着自己的小板车在他爹怀里睡得香，和来时几乎一模一样。
　　一行人才到村口，就看到林大丫候在村口的大树下。林老大一下就明白，这孩子是迫不及待想要看自己扎头发的红绳了。只可惜。。。。。。
　　转头看，他那个弟弟只知道自己的儿子。到底是来之不易的儿子，在林老二看来，睡着之后真是可爱得不行。女儿的事情早就被他抛到脑后，甚至都不如林老大先看到林大丫。
　　“爹！”大丫看到众人，高高兴兴地一路跑了过来。
　　林老二不喜欢地皱了一下眉。
　　“别吵，你弟睡着呢！”
　　闻言，林大丫马上就收了声，但是脸蛋还是红扑扑的，有些期待地看着自己爹，希望他快点把自己的东西拿出来。
　　正如林长生之前观察的那样，林家这些小女孩从没有得到过什么饰品，因此在得知自己将第一次有红头绳之后，林大丫兴奋得不行，很早就在树下等着林家众人归来了。
　　听她那么一说，林老二才想起这事来。当下有些尴尬。
　　自家哥哥弟弟，还有几个侄子都在呢，看着自家闺女期待的眼神，林老二顿时觉得有些下不来台。只含糊地说：“什么头绳，拿来的头绳。”说着，抱着林长宝快走了几步，把林大丫甩在身后。
　　要是平时，她爹那么一说，林大丫就不会再问第二句，事情也就那么过去了。然而这东西是女孩儿盼了许久的。她要的也不多，就要两根两指宽，一丈长的绢子做头绳。这也是娘早就和她说好的。
　　怎么就变了呢？
　　怎么就没了呢？
　　林大丫心里这样想，也忍不住说了出口。
　　林老二顿感没有面子，心里有些许有些愧疚，面上更不好看。“绑头发用啥不能绑？改天叫你妈从不能穿的衣裳上裁一块下来给你总好了吧！”
　　那哪能一样呢？家里的衣服都灰灰土土的颜色，只有娘和弟弟有几件新衣裳是青色和绿色。可那都是好衣裳，哪里舍得给她裁一块下来呢？
　　况且，这也不是红色啊。
　　林大丫想着想着，低下了头。
　　林长生人矮，仰头就可以看见，一直唯唯诺诺的林大丫此刻正安静地流着泪。同样是这个家的女孩儿，林石榴出嫁，连红裙都有，陪嫁的还有一个银簪子。然而，她的妹妹，一个马上就要说亲的女孩儿，不要说一件好看的衣裳了，甚至连扎头发的绢布她爹都不愿意给她置办一块。
　　这样不受重视的女孩，在这个重男轻女的社会，最后到底会飘零到什么地方去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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