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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幕一 鸣湖琴屋 ...

  •   羽人非獍曾听人说,苦境最好的儒学院是儒门天下,最好的佛学院是万圣岩,最好的音乐学院是瀚海音乐学院。可后来又听人提及德风古道、仙门学院和魔吞不动城如何如何厉害,名人辈出,研究成果卓著。更有示流岛的海龟派宣扬别处的学院如何如何了得。羽人非獍觉得,这世界的所谓排名,都没什么定准,看的是上头的脸色,风向也说变就变了!
      羽人非獍到瀚海音乐学院的时候,正是新生开学报道的最后一天。他一路吭哧吭哧拉着行李箱过来,一点都没有失掉音乐艺术生该有的优雅。
      晚六点的九月,太阳仍旧不甘心地趴在半山腰,怒放自己的热情。
      他停在大门口,抬手擦擦额头细细密密的汗。看着迎新横幅皱眉,那鲜红的颜色十分招摇,跟白雪似的大门格格不入,让羽人非獍觉得不太舒服。
      来来往往的行人,熙熙攘攘,有三三两两提行李的,也有处理好各项杂事一起出去走走逛逛的。跟独自前来报道的羽人非獍十分不同。两厢对比之下,本就皱着眉头的羽人非獍更加显得落寞愁苦。
      没有过多停留,最后瞥一眼那鲜红的横幅,拉着行李快步往宿舍区去。不是自己喜欢一个人来,而是已经没有人可以跟自己一起来了。曾有个人,单方面决定要跟自己做朋友,而后却……羽人非獍甩甩脑袋,过去的事情,还想它做什么呢?
      正在这时,身后却响起了一句话,声音温润,很好听:“同学,需要帮忙吗?”羽人非獍有点莫名其妙,每到一个新的地方,都会有一些所谓交际一流的人来搭讪自己吗?羽人非獍转身,一位男士正脚步轻快、姿态优雅地走过来。他身材匀称,穿一身休闲服。一张圆脸微微带笑,那两道旋涡眉很是特别,年纪已经不轻了。看起来闲适从容,很有艺术家的气息。
      羽人非獍还没有接话,那人已经主动接过他的行李箱,非常自来熟地问道:“新生吗?哪个班的呢?”
      沉默一会儿,在他三分笑意中藏着几丝探究的眼光下,羽人非獍憋出了一句话:“钢琴1班。”其实羽人非獍向来不喜欢热闹,更不喜欢热情过头的人。比如眼前这个漩涡眉。而当年那个长眉也是一样,只是后来,那长眉却成了不一般的朋友。
      “耶,钢琴1啊,你就是羽人非獍吗?”从班级就能知道一个人究竟是谁,羽人非獍有些意外,还来不及细想,却看他两眼一眯,“想不到吧,我是钢琴1的班主任。我叫素还真。”
      很好,你赢了。
      “……”羽人非獍没再说话,跟着素还真往宿舍楼走,放了东西,再跟着他一起去注册,办理各项杂事。也听着这位班主任絮絮叨叨给他讲学校的各种情况。
      最后,四处跑动累到不行的羽人非獍关上宿舍门前,这位班主任仍旧十分热情神采奕奕地说:“你们先休整休整,培养培养感情,今晚十点我过来走访宿舍!”
      “……”你竟然还能折腾?这是羽人非獍目前唯一的念头。这班主任不是一般的负责,不是一般的认真。
      宿舍是四人间,上床下桌。只有今年的新生是这样,往届的学生住在三四十年前修建的旧楼里,六人,八人的都有,蟑螂老鼠也是常客,一点都没有传说中音乐生该有高雅生活。这几年来,瀚海音乐学院的名声是一年不如一年,各种原因都有。搞建设工程是向上级展现自己政绩比较直观的方式,而且修缮硬件设施,也为了让新生填报志愿的时候,能多看瀚海一眼。听说今年扩大招生,没有补录就满了名额。
      素还真十点半左右才来到宿舍,非常政治性地关心了一把学生。回望过去,提点未来之后,和不太配合的“你们这一届”对望,沉默许久才准备离开,憋不住又补了一句:“宿舍后面是鸣湖,虽然已经是秋天了,暑气也还盛,本院比较老旧,草地里有点什么都不稀奇。不要靠近,注意安全。”
      羽人非獍注意到,他说的是不要靠近,而不是最好不要去。这是强制性、警告意味十分浓重的一种说法。他这么一说,反而让人生出了几分好奇。
      羽人非獍的对面床,是个活泼又话多的男孩子,在素还真踏出门口之后,笑嘻嘻地问了一句:“老师,白天也不可以吗?”
      素还真的脚步顿下来,思考了片刻,叹口气:“最好也不要。”连白天都不可以,那就更奇怪了。
      羽人非獍忘了是谁起的头,问了这样一句话:“你们听说过瀚海的传闻没有?”
      天才和疯子一体两面,玩艺术的人尤其有一些在他人眼里比较奇怪的癖好或是非凡的能力,也似乎更容易得些心理疾病。故事也就比旁的专业精彩些。
      期间,羽人非獍没有说话,一直听着另外三个室友分享着从各种渠道得来的小道消息。扯着扯着,就扯到哪年哪个专业的师姐疯了,为了爱情,还是面包。哪个人亲身经历,在图书馆看见一对情侣非常养眼又登对,可刚刚出了门,却听到那妹子恶心干呕,撇头一看她男朋友微微皱眉却一脸淡定,怕是有了。大学生都已经成年,又是恋爱自由的时代,这事儿本不出奇。羽人非獍觉得有点无聊,正要声明自己困了,大家差不多该睡了,却听到对面的人话锋一转,神秘兮兮地说,那妹子把这对情侣的事情写在□□说说里。听说后来那个干呕的妹子不见了,那个写说说的妹子,也不见了。
      所谓的不见,是种很委婉的说法,怕是在这个世上都再也找不着了。
      整个宿舍突然安静下来,大家沉默许久,那位话唠的对面床突然又问了一句:“你们知道班主任为什么不让我们去鸣湖玩儿吗?”
      闭着眼将听未听的羽人非獍睁开眼,难得表现关心,问一句:“为什么?”问出来之后,心里一惊,自己竟然好奇这些东西了?怪不像自己的。
      “哎,羽人非獍,你还没睡啊?”
      “嗯,听着呢!”
      “听说啊,闹鬼。”那人没再理羽人非獍是睡是醒,接着讲刚刚的话题。
      “这世界上有个屁的鬼。”对面靠门口那位立刻反驳打断。不知道是因为胆大不怕,还是因为害怕而壮胆放话。他这么说有一种想把话题引开的意思,羽人非獍直觉得应该是后者。
      八卦,听说要跟自己有点关系又不是特别有关系,里面的人物自己多少认识几分,但却没什么交情,八起来保持着纯属看热闹的态度,那才有意思。人们常说三个女人一台戏。有时候,三五个男人也能搞出一台。而鸣湖就在这宿舍楼旁边,跟大家距离近又息息相关,一宿舍的人兴致也就高起来,聊得格外起劲儿。
      “嘿,不信?学院贴吧有个陈年的帖子,前段时间被人挖坟了,叫什么钢琴小屋。说是有时候夜里,那屋子的灯会突然亮起来,而后响起断断续续的钢琴声,就那种小孩子初学的感觉。你们注意到没有,我们就靠着湖,从阳台看过去,湖对面就有个小屋。”
      “那帖子说的屋子,指不定就是对面那个。”
      羽人非獍仍旧没有说话。刚刚那个不知道是胆小还是胆大的又放话了:“那又怎么样,里面要是个女鬼就把她上了收到朕的后宫,要是个男鬼,老子亲手送他往生极乐。好了好了,都别提了,好晚了,明天得去隔壁校区体检,我们早点起来,争取在别的班前面,就能少排点队!”
      他说的没错,整个学院新生一起体检,浩浩汤汤地涌在一处,那壮观程度,跟帝都星期一升国旗,国庆时候的长城差不多壮观。
      不知道是卧谈会的话题有点恐怖,还是夜里不太敢谈神说鬼。宿舍也就真的安静了。羽人非獍闭上眼睛睡觉,可惜很久也没睡着,心神有些不宁,无端地有点在意这个鬼故事。但是羽人非獍知道,不是因为害怕。由于醒着,也就听到门口那位特别硬气要收拾对面小屋的鬼的室友辗转翻了好多次身。有点意思,他果然是怕了吧!
      羽人非獍坐起身,下了床,莫名想推开阳台的落地窗。
      顺从自己的心意打开窗,凉风习习而来,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竟然觉得有点阴冷。今晚的月亮很明朗,高悬在天空。羽人非獍的视线越过湖面,看岸边柳枝轻轻摇动,若隐若现间,也能看清后面的小屋轮廓。
      盯得久了,脑海浮现那个被打断的鬼故事,羽人非獍无声地问自己:真的有鬼么?问完也觉得可笑,这世界哪里有什么鬼呢!
      风有点凉,站久了有点受不了,羽人非獍正想转身,却看见那边屋子的窗户霎时亮起了白色的日光灯火。他瞳孔瞬间放大了些,觉得喉咙有点干,心里也莫名紧张了起来。而后那屋子旁边,仿佛有人提着灯笼走出来,暖黄色的灯光,却看不见人影……耳边仿佛有人阴测测地回了一句:“呵,这世界当然是有鬼的。”
      “……”羽人非獍呆了几秒回过神来,立刻反身跨进屋内关上落地窗,扶着门框大口喘气,缓过来一转身却正好对上了一张近距离的脸,只见他双目圆睁,正要张嘴喊。羽人非獍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他的嘴巴。要是让他喊出来,今晚就热闹了。
      “别喊,能做到就点头。”羽人非獍低声说。这是门边那位胆小的室友,听了羽人非獍的话顿时点头如捣蒜。羽人非獍试探着放开他,见他真的冷静下来不会喊,才彻底松了手。
      “你,你出去做什么啊?”室友一脸惊恐地看着羽人非獍,小声问,声音有点颤抖,实在吓得不轻。心想这人不会是真想遇见那屋子里的鬼吧?不对,他可能是已经看见了什么。不然怎么会风风火火跑进来,关门喘成这样,一转身脸色见鬼似的白。麻蛋,鬼没见着,要被这鸟人给先吓死。
      羽人非獍没说话,径直爬上自己的床躺下。心绪却很难平复下来。一次次告诉自己,这世界本没有什么鬼,不过是刚刚听了鬼故事,先入为主,产生了联想而已。
      第三天,那位胆儿小的室友,就以身体不舒服为由,搬出去了。
      过了几天,听素还真很遗憾地告诉大家,他退学了。羽人非獍脑海里闪过那晚小屋灯火亮起,一盏暖黄灯火移动的画面,耳边响起那句阴恻恻的话,心里有点发凉。
      那晚之后,那位室友一直有点恍惚,所以退学也就没什么奇怪。大家心照不宣明白理由,却也不点破,一个哪栋楼都有点神鬼传闻的学校,他那样胆儿小的人,实在是受不住。
      后来还有同学神经兮兮地问羽人非獍:“你那天晚上是不是也看见了,听说一身白衣服,头发盖着脸,贞子似的。”说话时眼睛还四处瞟了瞟,生怕自己这话说出来,就被什么东西盯上似的。这个时候,要是突然出来个什么,没准还能吓着她。羽人非獍觉得有点不解,她明明害怕,却还是好奇。
      于是羽人非獍皱着眉,淡定地宽慰:“没有。大概是那两天刚入学事情多,比较累,他本来就身体不好,胆子又比较小,精神一紧张,出现幻觉了吧。这世界哪里有鬼。没什么好害怕的。”话音落下,脑海又响起那句阴恻恻的话:呵,这世界当然是有鬼的。羽人非獍在心里悄悄回一句,就算真的有,也不是东瀛那个贞子吧!
      说话间,羽人非獍手里的音乐杂志也见了底。说来也奇怪,羽人非獍明明学的是钢琴,看的却是民乐特刊。
      把杂志翻回到三分之二处,盯了上面的二胡看了许久,而后随手摔在桌面上。风扇一吹,将书页刷啦啦往前翻,停在扉页处。那是一个侧影,穿一身精致的黑色演奏礼服,姿态优雅地坐在漆黑的钢琴前,棕色的发里夹杂几缕黑,正垂着眼睛弹奏,一张有点异域风情的脸带点婴儿肥,也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羽人非獍没有注意这图,更应该说,他根本不在意钢琴。
      风扇很卖力,终于把封面也掀起来,盖在那扉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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