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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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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暖暖的照在身上,放在窗台上的盆栽垂出碧绿色的长长叶子,小幅度摇晃着冲来人打着招呼,兰顿看着就觉得格外美好。而靠坐在床铺上的哈利,并没有给这幅史诗级画作带来违和感,象牙白的日光修饰着男人的侧脸,如同在深山里流淌的小溪,从顶峰泉眼里探出头,寻个蜿蜒曲折的河道,慢慢悠悠的从衣领口潜进衣袍——剪出暧昧的半身像。
兰顿放下抱在怀里的花瓶:“下午好,哈利。”
女人格外温柔的声线将盯着地板上光板出神的哈利唤回病房内,他伸手抓抓脖根。长长的发茬儿刺得他不怎么舒服。哈利眨眨发酸的眼睛,视线从女巫脸上闪过,最后移到插在花瓶里的康乃馨上。他看到晨露仍然停留在瓣面上,面对这样娇嫩却奔放的花儿,哈利感到无所适从。即使已经过去两个星期,哈利仍然适应不了作为圣芒戈新住户的角色。就算在他念书时期进进出出医疗翼的次数不下两位,但他仍然觉得一切是陌生的——尤其是,罗恩再也没有来过圣芒戈。最后一次见到红发青年,不,更准确而言,哈利最后一次听到罗恩的声音,他察觉到了里面暗流涌动的情感,但他当时没有力气睁开眼睛看看在无声哭泣的罗恩,更别提起身给伴身个不撒手的拥抱。
哈利在睡前暗自祈祷过,冲他的父母,请求他们将罗恩送回来。救世主主动承认是他自己的过错,如果他当时拒绝金妮,是不是罗恩与他就走不到现如今的地步;再不济,他在去罗马尼亚之前跟罗恩见上一面,他们也一定不是当下的僵持关系;或者他没有逃跑……
情绪和行为是会互相影响的,如果安德烈摩根在现场一定会要求他的神奇弟弟给陷入恶性负面情绪循环的救世主大人十个欢心咒。哈利本意并非陷入无解的黑色迷宫,但是他确实控制不了,似乎在他的脑子里,控制情绪的部位完全瘫痪。
万幸是兰顿进入病房的举动打破冰封的水面,往哈利面前的泥潭里扔上一颗石子。
“下午好,兰顿。”哈利展现出的笑容柔柔的,让兰顿联想到飘在湛蓝天空下的云朵。
兰顿看到这个笑容的瞬间就明白为什么罗恩韦斯莱会爱上面前这个人,一团不舍得将靠近他的飞蛾烫伤的火焰,是任何人都渴望的,尤其大家都是战争的幸存者的时候。兰顿无声的发出叹息,笑自己又在瞎想。他们俩都是成年人了,感情上的来来往往又何必自己这么个外人操心?
兰顿问道:“准备好继续我们的游戏了吗?”
“当然,”哈利看着兰顿将单人沙发拉过来坐好,嘴唇抿着,点点头,“昨天我回答了你的问题,今天该轮到我先问你了。”
女巫似笑非笑的看眼在病床上正襟危坐的救世主,是的,昨天她提出的最后一个问题是关于他怎么计划未来生活的。哈利说要解散凤凰社,然后他思考了几分钟才补充会继承布莱克家族和波特家族。回答的后半部分并没有出乎她的意料,但是对于前半句,兰顿着实心里惊了一下。她以为哈利会继续用着凤凰社领导人的名头在政界大展身手——尽管她已经发现哈利并不怎么适合政客的身份,但她也知道,魔法界里的人多期望哈利能就职于魔法部。
“就这些打算吗?”
哈利当时的表情呈现出种无措的迷茫,他没有想到别的:“大概就这些,我想。”
“不过我什么时候能离开圣芒戈还不一定呢,不是吗?”格兰芬多无师自通的学会哂笑,他一紧张小动作就多,哈利搓下鼻尖,眼神飘忽不定,这句话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
哈利在再度开口前清清嗓子,间接提醒兰顿回神。女巫摆出副洗耳恭听的姿态。哈利说道:“你为什么让我称呼你为兰顿。”
“因为我想让一个人永远活在世界上,至少在我死前都不会死去,”兰顿承认哈利这个问题一针见血,但是这场游戏的规则就是要彼此诚实。她没有试图回避这个问题或者用个假原因欺骗对方,兰顿很清楚格兰芬多的第六感,他们辨别真假话的能力并不弱于任何其他学院的毕业生,“在我很小的时候有人告诉我,一个人真正死去的时候不是他的肉身被埋葬,而是所有的人都将他忘记。我与他相约要活下去,带着他的那一部分,直到我回归梅林的怀抱中。”
“……真好。”哈利听后沉默了一会儿,很多张脸从他眼前闪过。詹姆斯,莉莉,斯内普教授,邓布利多校长……他们不会被遗忘,至少暂时不会。新编的魔法史里会出现他们的名字,然而在这场战争中消逝的灵魂并不止这些与他有着密切联系的人,还有太多人消失的无声无息,几十年后,当他死去的时候,还会有多少人记得他们呢?有谁记得塞德里克,又有谁记得多比?是啊,被铭记在心的人永远是少数的,后世只会关注几个重要角色。
哈利想,他作为即将解散凤凰社的巫师,的确应该做点什么。
兰顿不知道哈利百转千回的心思:“现在该我来问你问题了,哈利,你相信预言吗?”
听到对方的话后哈利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他再三确认女巫并不是为了逗他玩才提出这个问题,随即便露出嘲弄的神情来,谑笑道:“哈利波特怎么可能不相信预言呢?”毕竟他的一生都被几条可笑的预言给主导。哈利带着笑意摇摇头,他实在搞不明白兰顿此言的意义所在。
兰顿也笑了,哈利在她的眼里就是不谙世事的小孩子:“我问的是哈利,不是救世主波特。”
哈利手指无意识的捏着被单,不能说他信不信,他真的迫切希望预言是假的。尤其是他寄人篱下住在姑妈家的那段时间,只有梅林知道他夜晚跪在地上祷告的虔诚样子。但事实证明,在接受唯物主义教育长大下的自己眼中看起来格外可笑的水晶球是有很高可信度的,冥冥之中决定出一切因果。
哈利张了张嘴却吐不出任何有意义的字符,在拉文克劳面前,他永远哑口无言。最后,男巫磕磕绊绊地将球丢回去:“你相信吗?”
“我曾经以为我是相信的,但后来我才意识到,预言只是一个大致的方向,究竟怎么走,还是要靠我来选择。我不能说我信或是不信,我想,当你相信一个预言会成真的时候,你注定下意识的将所有因果都归根于预言上——产生所谓的巧合。”兰顿没在乎唯一的听众能不能明白这番话的意思,自顾自的阐述在她杀死未婚夫时突然顿悟的道理:如果赛尔温是自愿赴死的,还能用被动形式来描述死亡的过程吗?兰顿的眼睛里剔透纯净,她静静地望着窗台上花盆中摇晃的枝蔓。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当预言被印证成功的同时,她和赛尔温也巧妙的破解开残酷的“诅咒”。尽管,他们要支付高昂的数额。
女巫就像是她的守护神,那只打寂静树林中钻出的小母鹿,她下垂上眼睑,睫毛遮挡住发散的瞳孔:“现如今,我是全然不信的。命运掌控在被预言者的手里,怎么处理全有个人决断。”
哈利没有听懂兰顿似是自言自语的解答,他觉得跟拉文克劳继续纠缠预言话题是会让自己头晕脑胀的选择。当哈利想要转移话题的时候,兰顿好像什么都懂的神情让他浑身上下都不舒服。面前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女巫用一种已经看透他试图进行的举措的神情盯着他。哈利略有尴尬的挠挠头:“好吧。我猜我是相信的,毕竟它们都变成真实的了。”
拉文克劳没有再发表任何带着评判态度的言辞,兰顿用一种鼓励式的姿态示意新的一轮问答游戏的开始。
“你说过你曾经有一个爱人,但很快你们的爱情故事便戛然而止。你后不后悔跟他在一起。”哈利觉得自己很蠢,说完这句话后他就后悔了。多愁善感的绿眼睛大猫自觉有在挖掘别人心脏上伤疤的嫌疑,哈利并不想看到对方流露出受伤的神色,他也对血淋淋的伤口没有兴趣。任何人都知道,英明神武的波特先生连同年级的死对头马尔福都无法真心伤害,更别提是跟他进行两个星期交心“闲聊”的从来没有恶意的兰顿小姐了。如果可以,哈利会立刻补给他自己一个恶咒的。
“我们相遇在最好的年纪,给予彼此最热烈忠诚的情感,一同在人生旅途上行进,”兰顿知道对方没有任何挤兑这类负面的情绪,她抬起左手食指中指夹住挡在眼前的碎发丝别到耳后,原本该行云流水的动作却是略有缓慢的;贯穿手掌的长疤显露无疑,“他帮助我打开视野欣赏到整个世界的美,我对这段感情是感激的。所以哪怕我与他共享的时间有限,我也不曾后悔半分。”
顿了几秒钟后,兰顿补充道:“我或许是自私的,如果给我重来的机会,我依旧要如此选择。”
哈利张开嘴,他看起来试图要追问几句,至少在兰顿的眼中他是这样的姿态。然而,一阵不合时宜,或者也可以说是恰是刚好的敲门声打断二人的治疗进程。很明显访客并不是提前预约好的,不单是哈利,就连兰顿也表现的在意料之外。他们二人对视一眼,只可惜两个巫师,一个躺在病床上被禁止使用魔杖,另一个已经过上好几年的麻瓜生活、任性的魔杖正在闹脾气。最终,哈利在急切且毫无节奏的敲门声催促下开口了:“请进。”
来人像是得到了赦令,话音未落就迫不及待的顶开门,从一米多点的高度怯生生的探进来个毛绒绒的小脑袋。哈利脑子里嗡地一声,又惊又喜,张开双臂示意讨人喜欢的不速之客快点进屋,他爽朗的笑着,萦绕在眉宇间的阴霾随即放晴,“泰迪,快来让教父抱一抱。看看我们小家伙有没有好好吃饭长个子呀。”
“哈利,你是担心我克扣泰迪的口粮么?”赫敏跟在冒失的幼崽身后闪进房间。
自打哈利住进圣芒戈,罗恩又莫名其妙的躲起来当个甩手掌柜之后,泰迪就被赫敏接到她跟德国未婚夫暂住的公寓里。在某天挂在墙上的钟表时针打过罗马数字十一的时候,裹了毛毯窝在沙发上挖着草莓芝士冰激凌的赫敏跟看起来格外专注于电视机里放映的恐怖电影的维克多恨铁不成钢地说,哈利根本没有意识到他把泰迪接回家要承担起多大的责任,而罗恩也不知对错的陪着哈利瞎闹。
克鲁姆展臂把嘀嘀咕咕的未婚妻搂进怀里。看她腮帮子一股一股的还跟老妈子般操心两个好友外加拖油瓶,暗中心疼赫敏太辛苦。不过提及哈利和罗恩,男人情不自禁的皱眉,更添无端阴沉。在他眼里,哪怕哈利和罗恩都是经历过战争洗礼的优秀巫师,此二人在感情方面仍然是情窦初开的小孩子——话都讲不明白还自打小算盘。
“赫敏,你应该对他们俩多点信心。”不善言辞的男巫有他的独门浪漫,他低头亲亲小姑娘的额头。
放宽心,放宽心……我怎么对他们俩放宽心!赫敏心里头有个小人坐在地上哭咧咧的还蹬腿,又急又气。她如果相信两个不靠谱的大男孩能处理好感情问题,就简直是重蹈覆辙——她每次都能得到他们一定按照她的时间表完成作业的保证,每次都会在凌晨后的公共休息室里抓住两个编瞎话的焦头烂额的小狮子。
在第一万零一次责怪罗恩背弃她的信任之后,赫敏坐在兰顿的旁边,看着泰迪撒欢儿。
“赫敏,当你决定弄个呕吐出来的时候我就明白你绝对会将在你照看下的小巫师都养的圆乎乎。”哈利捏着幼崽圆圆地小鼻头,故意逗教子瓮声瓮气的哼唧。他其实很放心,赫敏能照顾好他还来不及多多相处的教子。在原始森林里的日日夜夜,当他命悬一线的时候,哈利有些愧疚,但绝不担忧。
小天狼星知道哈利的安排后一定会拍着他的肩膀表示,你在这上面做的可比詹姆强多了。是啊,看看当年的四人组,小天狼星躲进阿兹卡班去赎罪,莱姆斯因为狼人的身份不敢贸然接近哈利,小矮星缩在陋居做老鼠。罗恩和赫敏首先不会把自己弄进监狱里跟摄魂怪做好朋友,他们更没有东躲西藏的必要,而波特家族的遗产也足够泰迪挥霍。
呕吐?在场四个人,只有两个明白。兰顿还好,毕竟是个成年人,最多是笑容里多两分困惑;泰迪正是好奇宝宝的年龄,教父说出的话拆分成单词他听明白,而组合出的句子看起来没有任何逻辑可言。他细声细气的问是怎么回事,软软的头发变成浅红色,就像个蒲绒绒。
哈利快速偷看好友一眼,见她的注意力好像不在自己身上,随即笑得有点坏坏的,继而低头贴着教子的耳朵小声讲述名字来历——保不齐怎么歪曲成搞笑的版本。
赫敏的确不在乎哈利怎么解释给泰迪,而且她现在也承认当年的打算是一厢情愿且挺幼稚的。哈利主动包揽职责还避免她用尴尬的不行的语气给十万个为什么小朋友讲解来龙去脉,要知道这两个星期里,她甚至要向小家伙解释为什么她可以在晚上吃冰激凌。况且,她还有几句话想问问兰顿:“兰顿学姐。”
“赫敏,你已经毕业五年多了,不用再带着学姐的称呼,”兰顿早已清晰对方肯定是有话要同自己讲,从这位学妹一进屋开始,兰顿就盘算对方能坚持多久才会开口,“问吧。”
“我想知道,哈利还能回家吗?”赫敏嘴唇翕动的幅度极小,她着实不愿意得到否定的回答。此时此刻,赫敏希望哈利还是原来在公共休息室里深夜赶论文的毛楞小子,而不是面前被往事打磨得毫无棱角开始超越同年纪的沧桑男人。赫敏不愿意看到哈利以后都是毫无生气却强装出蓬勃的样子,她想让拿到金色飞贼欢呼的男孩回来,他还没到枯萎的年纪。除此之外,再无其余的私心。
“你比我更了解他,与其是在问我,你只不过是想要个肯定你观点的附和罢了。赫敏,你的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谢谢你。”赫敏扯下嘴角,为对方这番马人式猜谜语般发言。她很早的时候就认识伊兰顿,比罗恩要早得多,在他们读二年级的时候。当年她被蛇怪石化,日夜照顾她的人就是这位看起来温柔的拉文克劳学姐。克洛伊兰顿成功勾勒出优秀的拉文克劳该有的样子,与其余只喜欢旁观风云的书呆子不同,兰顿是个温暖的学者。赫敏曾经想过,哪怕她自己没有进格兰芬多而是去了鹰院,她也不可能比兰顿更加符合罗伊娜拉文克劳的期许。
兰顿摇了摇头,说道:“你无需客气。”
两人间陷入沉默,她们静静地看着教父子嘻嘻哈哈的互相咬耳朵说着“男孩子们的悄悄话”。
尽管她已经作出努力,兰顿仍然觉得卡在喉咙里的话如果不说出来会把自己折腾的半死不活。兰顿一面唾弃自己的“多管闲事”,诸多拉文克劳学长学姐语,唐突开口:“你要对他们多点信心,他们比你所认为的要更加成熟坚强的多。”
他们?赫敏露出个难以置信的表情,被毫不知情的外人看到会以为最聪明的格兰芬多女巫终于疯了——往她自己的嘴里塞上了鼻涕虫。赫敏的反应并没有出乎兰顿意料,她看着小她几岁的学妹,把话说完,“没有人面对爱情的时候可以维持理智,不过就是一场疯。压制会使得它迟到,但绝对不会让它泯灭成虚无。”
又是一句难懂的话。兰顿不想再做解释,而赫敏对上她双眼的时候看到里面饱含羡慕和祝福:
哈利与罗恩哪怕走错数步棋,他们仍然有机会,因为他们还没有天人永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