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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番外二 ...

  •   如果我必须选择一句话作为遗言,那我希望可以将它刻在我的墓碑上:地狱究竟是什么?

      但是我还活着,还没有死,至少眼下我还在用两个鼻孔喘气。生活就是这么个坏东西,它总给你不想要的惊喜。

      我五岁的时候,曾经以为我会成为大不列颠最年轻有为的芭蕾舞演员;掉第一颗乳牙的当天傍晚,我以为自己要被地下研究所抓走做成人体切片;在有个猫头鹰用坚硬鸟喙敲打卧室窗户之前,我自称是英伦半岛的女超人;当还没带上蓝底院章,书呆子的外号看起来跟我差上几万光年的距离;我从来没想过跟一个鼻孔朝天的纯血男巫坠入爱河,我从没想过会在不到二十岁时卷入战争,我也不曾想会在双手上沾上所爱之人的鲜血……

      我更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站在救世主哈利波特的病床前,以保姆的古怪身份。

      我是克洛伊兰顿,一个父母都是玩不出魔法的混血女巫,毕业于历史悠久的英国霍格沃茨魔法学校,所读院系为拉文克劳。

      你不认识我,这个挺很正常。

      走在对角巷里,只要你敢拍着胸脯保证能在人群中认出我来,要么你是我为数不多的亲友,要么就是在吹牛。有多少人会对擦肩而过看起来平凡无奇的陌生人投射关注呢?如果你是找下一个受害者的连环凶手就另说了。

      我清楚你一定会问这个问题,关于我左掌心那条几乎斩断手掌的长疤的来历。对于自身前二十多年,我做不到津津乐道;但我也不是个说话只说一半折磨听众的恶劣小人。所以我许诺会全部告诉你,就没有任何隐藏。

      有不少学长学姐给予我的忠告就是别在占卜学上浪费时间:特里劳尼就是个疯婆子,她是整个拉文克劳的耻辱。我很天真的对此存着怀疑的态度,毕竟她是大占卜师卡珊德拉的玄孙女,总该有些能力的。

      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我已经在念四年级了,如果要用词汇来形容我的心情便是格外失望。从我跟在一群又吵又闹的格兰芬多女孩身后爬上楼梯的瞬间,我就听到我自己不断发出质问,我为什么要选修如此搞笑的课?尤其是在我落座前听到两个女孩窃窃私语:只要我经常预言自己的死亡我们就能在她的课上拿到高分,这可是罗文学姐传授的经验。

      什么?我猜我自己的脸蛋一定皱成了苦瓜。

      我就不花时间描述特里劳尼古怪的造型、香气冲人的房间跟那种让人烦躁不安的室内装横。她手里玩弄着一副脏兮兮的塔罗牌,从枣红色纱幔后闪身出来,那副眼镜成功把她的眼睛放大到极致,我没看到一个为人师表的样子。特里劳尼晃晃悠悠的从一群赫奇帕奇间穿过,期间不小心被绊了个趔趄差点把她手里宝贝的不行的纸牌给摔出去,这引发了长达几分钟的哄笑。

      女巫晃了晃满身的珠子,眼神飘忽不定,然后用飘渺的语气宣布:“今天我们做一次尝试,来占卜爱情。”

      几个娇羞女孩嘻嘻哈哈的拍打好友,我被吵的不行,陷入一种难以启齿的自我厌弃中:不听学姐学长的提点,活该沦落到这样的地方受罪。我感到自责,我让银蓝色蒙尘了。

      但是坐在了班里我就没有退路,至少也得熬到这节课结束。我装模作样的捧起跟我手差不多大的水晶球,只看到我跟自己的倒影大眼瞪小眼。梅林的袜子,我看我自己能看出个什么来啊?就这么神游天外,坐在我身边的一个格兰芬多女孩格外激动的蹿起身,胳膊肘撞在我的肩膀上,狗血又恶俗的事情不可避免地发生了,水晶球脱手,还好巧不巧的撞在茶几角上。

      特里劳尼就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眨眼间就飘到我身前,看着我手忙脚乱的捧好水晶球,说道:“啊……兰顿小姐,来说说看你怎么预言未来的爱情吧。”

      扑鼻而来的雪利酒味熏得我头晕。我保持良久沉默,作为拉文克劳的倔强让我没法瞎编出什么,尤其是水晶球好像被我给摔裂了,里面出现几条黑线。特里劳尼显然不是个很有耐心的人,她俯下身伸出老鹰爪子一样的手来拿我的水晶球。我没有躲开,也没想躲开,就这么任由水晶球被转移到她干瘦的手里:“兰顿小姐,看起来……我不得不遗憾的通知你,你并没有多少学习占卜的天赋,这里很明显的是出现了一只黑蜘蛛。兰顿小姐,你爱上的人,注定要被你害死……”

      我气得发抖。如果我在几秒钟之前知道疯女人要说出这样的瞎话,我宁愿将水晶球摔个粉碎被扣上一百个学院分也不会主动把水晶球交给她。我能感受到我的脸颊滚烫,喉咙发紧,牙齿磨得咔咔作响。而房间里此时该死的安静,静得让所有人都能听清楚特里劳尼对我的占卜,静得让我能捕捉到沉默下的暗流涌动——那些我不稀罕的嘲弄和怜悯。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扑上去撕烂她的嘴,或者在她说我没有天赋的时候就顶撞她。就算是个拉文克劳,我也对爱情充满懵懂的幻想与希望。

      当时的我没有,难堪,愤怒,塑造了我的手足无措。

      一声轻蔑的笑打破僵局,穿着斯莱特林长袍的男孩站起身,他的嗓音就像是三把扫帚圣诞节才会奉上的陈年蜂蜜酒,他意味深长的说道:“特里劳尼教授,我觉得你是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你的头发散开了。”

      房间里的人笑得东倒西歪,这句话简直太过形象,特里劳尼就像是个努力变成人还失败的八目巨蛛。

      他个斯莱特林愿意帮我出面解围,单薄无力的文字没法叙述我对他的感激。我侧头看他,男巫笑得骄矜而傲气,漫不经心的扫了我所在的方向一眼,我感受到我的左胸口发颤。谢谢,我冲他张嘴无声的表示感激,他耸下肩膀,拽起靠在茶几腿边的书包直接迈步出了教室——正好是下课的时候。

      赛尔温,等等。他的同伴冲已经快要消失在楼梯口的身影轻喊了一句。

      叫赛尔温的斯莱特林并不难找,对我而言甚至是轻而易举的。我读过神圣二十纯血名录,稍稍一打听就能知道有关于他的不少或真或假的传言。他是个特立独行的斯莱特林,他的崇拜者里甚至包括了向来跟银绿色不对头的格兰芬多。知道的越多,我越庆幸,也越感到不幸:他或许不是我能接触到的人。

      简而言之,我还是写了一张从今天我角度看有些可笑的感谢卡片寄了过去;我没有愚蠢到寄饼干巧克力之类的手工零食,因为我明白大概会直接被娇生惯养的纯血扔进垃圾桶。信件如同泥牛入海了无音信,这是在我意料之中的,我并没有太过难过,我早已经预料到结局——我跟塞尔温也就是在城堡长廊上擦肩而过的交集。

      事后,我跟院长申请取消了占卜课。面对现任学生对于前任学生的不满,小个子的格斗大师只是无声的叹口气后在申请表上签下名字。于是,我顺理成章的空出了下午的时间,可以窝在图书馆里安心做个呆子。

      我应该好好保护眼睛的,在我四年级圣诞假的时候我去查了查视力,结果是爸爸不得不带着我去配了副更显书呆气的方框眼镜。其实也还好,没有想象的那么丑,只不过不太方便,例如我趴在图书馆角落里睡觉的时候得小心别把眼镜给压坏——哪怕有修复咒可以帮助我,我仍然会有那愚蠢的麻瓜似担忧。

      “你应该知道有近视魔药的,书呆子小姐。”

      我听到有一句很低的声音贴在我耳边说着,让被午后阳光晒的半梦半醒昏昏欲睡的我脑子轰得一下被炸开。从脖颈开始发麻,我情不自禁打个哆嗦,抬手揉了揉睡得发热的脸蛋,我试图摸索原本应该在手边的眼镜。小巧的镜框被人递到我手里,我傻乎乎的,格外不机灵的下意识说句谢谢。

      对方笑起来,我想我知道他是谁。我眨眨眼睛,说道:“我知道,但是我还没到十八岁。”

      塞尔温愣了一下,作为一个“不谙世事”的纯血统,他不太能理解我说出的理由。不过就算是没有理解,他也装出一副好吧你成功说服我的样子,我眼瞧着就突然有些想笑——你怎么会在这儿?我问他。

      男巫的耳朵从浅色发间隐约让我能看个大概,竟然是有点发红的,不过我没有点破就是了,塞尔温从兜里摸出来个卡片——我觉得格外眼熟,如果霍格沃茨没有第二个要从麻瓜界买感恩卡片的人的话,就应该是我的作品了——他在我眼前晃上几下,灵活躲开我试图去抢的手,一板一眼的问道:“我就是有些想不通,本该一起出现的巧克力呢?”

      一时间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呆呆的回复:“拿回来的时候被压碎了。”

      “那你欠了我一盒巧克力,二月份的时候给我。”赛尔温拳砸掌心,我竟然就傻乎乎的说了个好。

      自此我被塞尔温不止一次嘲笑为呆头鹰:拉文克劳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小傻子(塞尔温语)。每次这个时候我只能气急,蛇院不愧是有斯内普教授坐镇,塞尔温的嘴皮子太过利索,让我望尘莫及;但这可不代表我没有任何的反击能力。我会直接扔给他一本从麻瓜界带来的数独。

      “怪不得我爸不赞同我找个麻瓜出身的女巫,尤其是麻瓜出身还进了拉文克劳的女巫。”塞尔温魁地奇训练回来以后把沾上水的外袍扔进洗衣篮,他看着我放在茶几上且翻开的数独,絮絮叨叨的。与此同时,我就躺在沙发上,手里捏着本《黑魔法的诅咒与反诅咒》,眼皮也懒得抬一下;对于爱撒娇的男朋友已然免疫。他显然是格外不满的,索性凑过来跟我进行书本抢夺战。

      我尖叫道:“梅林啊,塞尔温,你是个斯莱特林!”

      塞尔温的确是个斯莱特林,最混蛋无赖的那种。我力气比不过他,最后不仅没有保卫好书,连人都给他压在身子底下。我瞪着眼睛看他,就看那双浅棕色蜜糖般的眼睛里映得都是我的影子。感觉有点好笑,我没有抑制直接噗嗤乐出声。我跟塞尔温鼻尖蹭着鼻尖,他笑得狡黠:“小蜘蛛。”

      嗯???

      “小蜘蛛和呆头鹰你选一个。”

      我屈服于他的淫威,选择了前者。后续就是毒蛇头子在傻乎乎的蜘蛛小姐的唇上落下了个吻。

      六年级是个大年份,救世主哈利波特入学,不过我并没有因此受到太大的影响。只是没过几个月,赛尔温的爸爸就去世了。这个消息来的格外突然,毕竟在万圣节的时候我和赛尔温还约好圣诞节去赛尔温庄园过。老赛尔温身体一向都很不错,尽管我不是个信奉阴谋论的人,我也觉得他的死亡充满未知因素。老赛尔温的去世对于赛尔温的打击其实很大,赛尔温的妈妈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这么些年来也算是这对父子相互扶持走过来的。老赛尔温已经算得上是格外开明了,对于我这个从麻瓜界来的小拉文克劳竟然也表示出了欢迎。

      我不敢想象我的男朋友正在经历怎么样的痛苦。

      赛尔温走的前一天晚上,我们两个人去天文台坐了坐。星星自顾自的亮着,一闪一闪的,风卷着草木气亲吻过我的侧脸。我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么恨自己不善言辞,但凡我可以说些中听的话,把我内心的感情展露一二,我都不会感到如此无力。我除了握住他发凉的手指以外再也没有别的动作。

      “我爸是被黑魔法杀死的。”男巫抬眼看着漫天星宿,云淡风轻的开口。他的手在颤抖,我紧紧握住,而后我才意识到在发抖的人一直都是我。那时的夜晚还不冷,尤其是我穿的不少,身上又被他施加了保暖咒。寒气是从心底滋生出来的,我很明白。

      “阿尔瓦诺赛尔温。”赛尔温不喜欢他的名字,所以别人称呼他都会用姓氏。这也是第一次我喊他的全名,大概也是今生唯一的一次。

      男巫的眼睛里藏了满空的星辰,我也就是这个时候才发现在我眼里喜欢撒娇的斯莱特林已经成为一个可以担任起家族责任的男人了。虽然我曾经跟好朋友吐槽过犯傻的男朋友有时候也格外找揍,但此时此刻,我竟然无比希望他还是那个幼稚的家伙。赛尔温在我额头上落下个吻,吐出的是使我脊后发麻的嗓音:“小蜘蛛,一切都会好的。”

      我信了他,我张嘴无声的重复,一切都会好的。

      七年级时,石化诅咒蔓延开来,无论是纯血还是麻瓜出身的小巫师都难逃厄运。庞弗雷夫人忙得头晕脑胀,我作为跟在她身边学习多年的助手自然也有了亲自上阵实践的机会。也就是在这一年我坚定了要去圣芒戈做个治疗师,尤其是庞弗雷夫人愿意为我引荐。

      我过生日的时候,赛尔温来了霍格莫德,他送了我一瓶治疗近视的魔药。我接过碧绿色的小瓶子的时候笑得眼泪顺着眼角滑下来,万幸我画的妆是防水的。我没想到他还记得当年那句看起来格外没有因果逻辑的解释。我就问问梅林好了,这样的男人我怎么能不爱呢?

      赛尔温明明是个在名利场上游刃有余的政治新星,正在率领他的家族重回巅峰,却在面对我的时候仍然如同一个毛小伙子。他傻气十足的样子还真跟我犯傻的模样有几分相像,我捧着赛尔温的脸踮脚在霍格莫德村口与他接吻。周围一群小孩吹口哨起哄,例如某个同为麻瓜界来的机灵鬼菲利普摩根。

      其实不过是一年多点的日子,赛尔温将头发留长后束,淡金色的发尾垂在肩头,有几分中世纪贵族的气派。我不曾觉得他陌生,与其他人猜测的截然不同,我知道他在经历些什么,我也明白他要扛起多大的责任。他是个成年人了,我也是。借此想一想,我马上也就要从霍格沃茨毕业去圣芒戈力奉献光和热,还真有点跃跃欲试。

      我有跟你说过我爱死斯莱特林的浪漫了吗?不是那种表面上肤浅的玫瑰花,而是一摞纸——是赛尔温家族的产业文件转让书。说来也有点可笑,就是在三把扫帚里,没有漫天的玫瑰花,窗外的雪花倒是飞的很大,赛尔温在一群喝着酒的家伙们起哄叫好声中跟我求婚了。我的手指上多了个环,我从没想过我会跟个纯血巫师成为终身伴侣,我猜赛尔温也没想过他会娶一个不是纯血没有家产傍身的拉文克劳书呆子。生活总是要有些意外的不是吗?

      接下来说的话可能不太像我,但我觉得克洛伊兰顿赛尔温这个名字念起来还挺朗朗上口的。

      赛尔温带我去看了他们家族的挂毯,出乎意料的是我在上面看到了特里劳尼的字样。面对我质疑的目光,男巫一脸嫌弃的撇嘴解释,在霍格沃茨教书的骗子的确是他的表亲,血缘关系还挺近的。我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所以你也可以预言对吗?大概是因为我想拿他放血做实验的表情太过生动,赛尔温格外认真的阐述我用他做实验是不会成功的核心思想。

      好吧。我蔫蔫地撇嘴。

      其实我当时就不该相信他才对,我真的是被恋爱冲晕了头脑。

      哈利波特进入魔法界的那一年或许就是标志着黑夜降临,虽然这么说不好,从我六年级开始,我就进入噩梦期,从我自身到魔法界社会,然而我不怎么在乎,赛尔温还在我身旁,有他在我半夜惊醒时贴在耳畔的低语就足够。

      我该牢牢记住,黎明前的几个小时是最黑暗的。

      赛尔温去德国谈一笔生意,好像是工厂方出了什么问题,他打包行李走的匆忙,我没有细问。我想,等他回来我们俩坐在一起的时候,定有足够的时间好好聊聊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当天到德国住处的时候跟我用双面镜联系过一次,随后的四十八个小时里,我的镜子没再亮起来。我没有像一些离不开人的小女生般患得患失,也该感谢斯莱特林给我的足够安全感。

      我想问问,圣芒戈里可以拐卖巫师吗?如果不可以,那我逃出生天后定得去买一张彩票才行。我按照原定计划接待跟我预约见面的病患,进了屋后却眼前一黑。

      呃,我没想到自己会成为这种老套的故事里的女主角。

      “……这就是克洛伊兰顿?”

      “是的,主人。”

      很冷,很硬,萦绕在鼻尖的灰尘气息。我恢复意识的时候就发觉自己躺在大理石面铺的地上。我的头边就有个龙皮靴子,有股诡异的血臭味。哪怕肩膀很痛,我仍然压抑住呻吟的欲望,毕竟情况不明贸然动作会导致些预料之外的后果。他们还是发现我醒了,我不清楚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为首的人对我使用了不可饶恕咒——摄魂取念。

      我没有被人使用过不可饶恕咒,我也从未对人使用过。我之所以知道这是摄魂取念是由于我曾经看护的几个病患里就有因为摄魂取念而导致神智不清的巫师。他时而清醒时而疯癫。在被抓走的前一夜,我负责值班查房。我进屋时他坐在窗边的椅子上看着天上的弦月发怔。我将热巧克力递进他颤抖的手中时,他看着我的眼睛,里面没有以往的混沌。他看透我会相信他,跟我讲述了被摄魂取念时的感觉,是想抓住一切却不能的绝望。

      而现在,我躺在地板上,外人把手插进我的头骨里,肆意揉捏着我二十多年的全部人生经历。妈妈在厨房里忙活着的身影,爸爸坐在电视机前翻看着报纸,我养过的猫头鹰安迪,学妹维多利亚和她的小男朋友摩根……最多的是赛尔温,有他安眠时的俊朗侧脸,有他率领斯莱特林取得冠军时的天骄之子的笑容。我以为我忘了,其实我还记得他求婚那天,雪花落在我们二人的嘴唇上却被爱意融化;最后,是那句胡编乱造的预言。

      ——兰顿小姐,你爱上的人,注定要被你害死。

      酷刑戛然而止。我没空理会对方为什么停手,我不过是下意识的艰难的翻转身子,脸贴在石面上干呕。我都没有意识到我流出了眼泪,直到我尝到了咸涩的滋味。

      我猜测自己命不久矣,这泪水却完全不是因为畏惧死亡,我有些庆幸,赛尔温不会成为鳏夫,我们还未结婚。

      当我睁开眼后,我才见到最不该出现在我面前的人。

      赛尔温本来应该在德国,应该坐在会议桌前作出决断,他绝不该是跪在地上,脸上满是青肿挫伤。那头浅色的长发被人粗暴的切断,齐着脖颈。我替他感到后怕,我猜对方要是再加点魔力输出,被切开的就该是我的男孩的脖子。

      赛尔温一定是遭受到非人的折磨。

      我眼睛死死盯着他,然后爆发出震剧烈的咳嗽,嘴里多些血腥气味。我听到对我使用摄魂取念的那个声音再次问赛尔温是否决定好宣誓效忠追随他了。赛尔温嘴唇上黏着血痂,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随即笑着说,我为什么要把自己绑在一艘即将沉没的船上呢?

      该死,赛尔温,你该是个油滑的斯莱特林啊!避凶的天赋都到哪里去了?

      ——钻心剜骨。

      在我身前永远保持挺立的男人一瞬间脊柱软了下去,我克制不住试图扑过去,却被一个女人狠狠的踩住了小腿。接着是一句我从来没听过的魔咒——竟然还有拉文克劳不知道的咒语——我的左手心就像是被毒龙牙刺穿然后向两边拉开。我发出了一声尖叫,是从喉咙里挤压出来的,但那高分贝的声音被咬紧的牙关给锁死在唇内。

      那句预言或许是真的。

      我和赛尔温被拖进了阴森湿冷的地牢,莱斯特兰奇庄园的主人将其装横的格外像个万恶斯莱特林该有的样子。

      我的左手没有流血,但它已经发黑了,尤其是灼烧的剧痛能让我保持清醒,我甚至没有办法昏厥过去。我躺在草堆上看着天花板上的霉菌,突然就很想笑:“赛尔温,你还没告诉我,你的祖宅是不是也有这样的地牢?”

      小蜘蛛,我很抱歉。

      “赛尔温你是变成傻子了么,我白给你做那么些数独了。”我紧紧回握住他的手,有一团火在心里燃烧着,这次,我不觉得冷了。

      傻瓜,这怎么会是你的错呢?而且从特里劳尼的那句话来看,也是我害得你落得如今这个地步啊。

      接下来的日子我没了时间概念,有时候是赛尔温被拖出去,但更多的时候是我被拖出去。通常情况下他们会把我们晾很久,但也有那么几次是一个交换一个。

      偶尔,我们也会迎来一个小客人,那是个看起来娇小的孩子。赛尔温断言男孩已经过了上霍格沃茨三年级的年纪,或许吧,但在我眼里,暗红色头发的巫师幼崽还没有进入青春期。他会在没有成年人看守的时间溜进来,带着清水和白鲜。

      ——即使在最阴暗的时候,莱斯特兰奇庄园里心地善良的人还是存活下来的。

      把我拖出去总比把赛尔温拖出去强,在后背撞上石板的时候,我有点恍惚的想着:斯莱特林是不该被如此侮辱虐待的。我以为迎接我的又是以往的钻心剜骨和摄魂取念,但这次,迎接我的竟然是个问题。

      “女孩,你相信预言么。”那声音难听的就像是砂纸在打磨工具。

      “我不知道,”我没有沉默太久便给出了答复,“我想我是相信的。”

      “相信?很好,”对方僵硬的停顿了一下,随后是我已经熟悉的剧痛,“钻心剜骨。”

      回到地牢以后我将这个无厘头的对话讲给赛尔温听,本来是想逗他笑一笑的。男巫只是凑到我身边来然后用双臂支撑着起身,笑得就像我许久未见过的阳光一样;我忍不住好奇,一个斯莱特林也能有如此灿烂的笑容吗?

      他亲了亲我,梅林知道他是怎么对着我憔悴到不忍直视的脸吻下去的:“答应我,小蜘蛛,坚持下去,一切会结束的。”

      赛尔温被拖出去没多久以后,莱斯特兰奇来了,她把我也揪出地牢,从她充满怒气的言辞中我揣测出是赛尔温又激怒了她的主子。这是第二次将我们集体审讯,第一次还是我刚被抓过来的那天。

      黑魔王在我到场之后宣布了他的格斗游戏规则,两个人中只能活一个,必定要有一个死在对方的手里。

      我觉得这个游戏和它的规则完全没有逻辑。但裁判显然格外的跃跃欲试,他找了几个助手强行把我跟赛尔温拖到决斗区域内,摁着我的头让我施行决斗礼。我是个拉文克劳,我是很聪明的,将没有逻辑的种种细节连接在一起我找到了最合理的解释。最残酷的,也是唯一的出路,不论是对我,还是对赛尔温。

      我站起身,这时眼睛还没有花,我看到赛尔温张嘴用口型对我说道:小蜘蛛,一切都会好的。他骄矜的微抬下颚骨,以一个斯莱特林迎接他的绿光。

      ——阿瓦达索命。

      在眼泪落下的那一瞬间,我鼻尖蔓延开的气味属于霍格沃茨小阁楼里的雪梨甜酒。

      “韦斯莱先生,你说你想听我的全部故事,我已经将它们没有任何保留的告诉你了。我不知道为什么摩根会把我的联系方式推荐给你,但既然他觉得我能承担起照顾波特先生的职责,如果你能信任我,我会全力以赴。”我看着面前的红色长发男巫,看过他望不到底的眼睛,将选择的权利交予他。

      韦斯莱仓促地点点头,我不知道他在压抑着什么,但我知道他的痛苦,在提及要将哈利波特交给我照料时的负面情绪就如同喷发的岩浆将我这个旁观者烫伤。我认为我从他的眼中读到了答案,关于我想刻在自己墓碑上的那句问话的唯一的解释。

      地狱究竟是什么?是欲爱而不能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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