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下花开》先知鸭

1、第 1 章

　　繁灯似星，街道上人来人往，破旧的电瓶车在车流中穿梭着，驶过红灯路口，前面忽然闯出一辆跑车，吓得程森一个急刹，车头两边挂着的几袋麻辣烫随之溢出半碗汤水。
　　程森低声咒骂，抬眼跑车却已疾驰而去。
　　市中心的商业区高楼林立，破旧的电瓶车停在大厦楼下显得格格不入，身着黑色制服的保安急急跑过来，嚷道：“喂！这里不准乱停车！开走开走！”
　　程森摘了头盔，“就这旁边停个两分钟可以吗？上去送个外卖，马上就下来了。”
　　“不行不行，赶紧开走！这哪是你停车的地儿，走走走！”保安挥着手赶人，一脸没得商量的模样，“别一会领导下来该看到了。”保安絮絮叨叨个不停。
　　程森点点头，有些无奈地又重新戴上了头盔，在附近找了个角落停好车，拎上那几份麻辣烫便匆匆跑了去。
　　意料之中，洒了一半的汤水肯定是要挨骂的。客户拿到手时白眼都要翻到天花板上去了，“妈的，你们这些人都怎么做事的！送个外卖都能搞成这样，还让人怎么吃啊！”
　　程森不断地赔礼道歉，“抱歉，刚才碰到人闯红灯，一下子急刹车顾不来，洒了汤水，抱歉。”
　　客户是个大腹便便的白领，戴着副厚重的金框眼镜，工作压力逼得他半秃了顶，他闭口时文质彬彬，一张口便抬手指着他鼻子骂，“靠，你少给我整什么烂借口，那是你自个的事！我真是受够你们这些送外卖的！都多少次了你们！都些什么人啊，这丁点事都干不好！我这工作了一整天连口热汤都喝不上！”
　　客户的声音太大，引来了周围白领们的目光。
　　程森一米八四的个子，站在那儿显得有些无助，旁边好多人都看着，他觉得有些难堪，有些丢脸。
　　客户还在说个不停，将职场上受的气都往他身上发泄，“看你这样子，二十岁出头吧？就你这办事能力，高中都没毕业吧你！”见他低着头不说话，客户又看了看桌上那袋麻辣烫，“你说吧！怎么个处理法！给你差评都嫌轻！你们公司投诉电话多少啊！”
　　“我赔钱吧。”
　　客户皱眉问：“什么？”
　　“这份外卖多少钱，我赔给你。”
　　“呵！你这不废话，都这样了难道还要我买单啊！谁知道是不是你自己了吃一半，这种事情新闻也没少见！”
　　程森抬头盯着他看，心里有火，却还是忍下了，他又低头看了看袋子上贴着的外卖单，30块的麻辣烫，他掏了张50块放桌上，转身走人。
　　客户一看，火大了，又要开骂，被一旁的同事拦下了，“哎，算了吧老陈，外卖不都这样，有赔钱算不错了，不就是个毛头小子，你就别跟他计较了。”
　　程森下了楼，看了看手机已经快九点了，被那客户耽误了近半个钟，下一单的时间已经延误。他急匆匆跑回方才放车子的那个角落，靠近了却发现那份外卖竟然不见了！
　　“操！外卖也偷啊！”他喘着气，心里压着的火没地儿发泄，忍不住抬腿踢了下车轮，“操！”
　　程森心有些乱，看了眼手机上的单子，寄送地址就在隔壁，安民保险大厦。
　　他心想，现在返回去另买一份也赶不及了，也想过先打个电话赔礼道歉，最后犹豫了会儿，送餐地址就在隔壁，还是决定亲自去赔礼道歉好，毕竟连外卖都弄丢了。

　　安民保险大厦的洗手间里，两个女的正在镜前补妆。
　　陈漫欢一边补粉，一边埋怨：“唉，都些什么破事，今晚又加班，她真以为我们跟她一样闲啊！都九点了还不放人！碰上这种领导，整天就知道加班加班！我老公都催我好几次了。”
　　黄惠努努嘴，“人家没家庭肯定闲了，哪管的了我们。”
　　陈漫欢翻了个白眼，“呵，就她那脾气，成天黑着脸，训起人来凶得要死，更年期提前似的，怪不得32岁人了还单着，有人要才怪！”
　　“不对，上次听人说她好像有男朋友的啊！大老板来的呢。”黄惠回忆着，“这钻石王老五啊，可惜了！”
　　陈漫欢瞪大了眼睛，一脸难以置信，“她竟然有男友，还真是看不出来！”她想了想，又补刀：“居然有人要？”
　　“唉，我怎么转了一家公司还是这种鬼领导，倒霉死了！”
　　许端在隔间里听了许久，推门而出，她黑着脸，也没说话，径直走过去洗手。
　　她这突然冒出来，吓得两人一个颤抖，转身便看到许端整个脸黑成炭，慌忙点头喊道：“许，许总，呃，我们，我们......”
　　许端皱起眉头，转头盯着她俩看，打量了一番，“新来的？哪个部门？”
　　“我…我们……教培部的……”
　　“宣导方案做了没？明天下午职场经理会该准备的东西都弄好了？还有后天的季度表彰会呢？啊？！”
　　两人低着头，支支吾吾：“呃...许总，都差不多了，我们这就来弄。”
　　许端瞪着眼，“差不多？差不多是差多少啊？汇报工作就要给个准数！”
　　“呃，那，那我们这就来做。”
　　“就你们这样的心思，还谈什么工作！”她看着二人答不上话，沉思了会儿，“回去回去！都回去！”
　　二人不敢走，又问了下：“许总？我们......”
　　“回去。”
　　二人抬头看了看她，不敢再说些什么，低着头，灰溜溜地走了。

　　许端手撑着洗手台，看着镜里的自己发呆，好饿，好累啊。
　　她低头狠狠地洗了个脸，又继续回到办公室埋头苦干。
　　偌大的办公室里，安静的很，静得让人有些心烦意乱，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许端心想是外卖到了，也没顾着看来电显示，一边接听一边还在看方案，“喂，你好？”
　　另一头传来个熟悉的男声，“这么客气？”
　　许端一听，愣了下，“是你啊，我以为是外卖。”她放下笔，“下班了吗？怎么有空打来？”
　　李松严语气有些慵懒，“下班了。明天约了爸妈吃饭，怕你忘了，提醒下。”
　　她心里咯噔一下，“我记着呢，礼物前几天就备好了，一对玉器摆件，不知你爸妈喜不喜欢。”对于他爸妈喜好玉器，她还是记得的。
　　“哦，你爸妈的礼物我也备好了。”
　　许端有些好奇，李松严会挑什么礼物，“什么来着？”她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看着外边的夜景。
　　“先不说，明天不就知道了。”李松严咧嘴一笑，转了个话题，“吃饭了吗你？”
　　“刚不是说我在等外卖么，都九点多了，好饿。”她看着窗外繁华夜灯遍布，似乎很热闹，忽然问：“要不你过来，陪我去吃点东西。”
　　她话音刚落，便听到另一头有几个男声喊他喝酒去。
　　李松严转头跟朋友打了个手势，“呃，下次吧小端，我这边还有点事，走不开。”
　　“好。”许端不想多说，“那你忙，挂了。”
　　她挂了电话，望着外边的街灯觉得有些可惜，或许他不知道，他那朋友讲话有多大声吧。
　　李松严起身把挂在一旁的西装外套穿上，临走时又折回来跟秘书说：“小令，晚上帮我去买个礼物，送父母的，你自个看着挑。”

　　程森打了好几通电话，却一直显示‘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播’，他挂了电话，按订单上的地址找去，“18F右拐倒数第二间办公室。”
　　地址写这么详细，这人挺懒的吧。
　　走廊里的灯还亮着，但左右两边的办公室却黑得很，静悄悄的。
　　程森走到那办公室门口，开敞着的门上写着‘个险经理室’，他本想敲下门，却看见房里有个女人站在落地窗前，她望着窗外，正在打电话，“要不你过来，陪我去吃点东西。”
　　那人一头过肩长发，自然微卷，挽在一边。
　　他就在门口等着，等她打完电话。
　　“那你忙，挂了。”
　　许端刚挂了电话，心里有些空落落的，忽然个敲门声响起，“许小姐？”
　　她转身一看，是个身着红色短袖的小子，衣服上印着‘风的外卖’，她点点头，“嗯，外卖放桌上吧。”
　　程森面露难色，“呃，那个......”
　　许端一愣，这才注意到他两手空空，脸色即刻也难看了起来，“怎么回事？”
　　“那个，不好意思，您的外卖不小心被偷了。”说完，他稍微弯了弯腰以示歉意，“是我没看好，实在很抱歉！”
　　“被偷了？”许端皱起眉头，黑着脸，“你知不知道我等了多久？一个多钟了，道歉有什么用？”她原本便心情不大好，这下子也忍不住发火，“七点多的外卖等到现在，说被偷了？像话吗！”
　　“我...”他刚要解释，许端又接着说：“被偷了你为何不第一时间打电话给我？外卖弄丢了你不懂得重新去买过么？你就这么两手空空过来能做什么？”
　　程森原本还想解释一下，这会儿却被她驳得哑口无言，怎么解释都像是给自己找借口罢了，他杵在那里看着她，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四周静的很，气氛有些尴尬。
　　许端单手叉着腰，一手撑着台面，等了会儿见他仍没回应，抬眼看了看他，“你走吧。”说罢，她坐回位子上，拿起笔又继续改文件。
　　程森走近了几步，说：“我这就去给你买，一会儿送来。”
　　“不用了。”她头也不抬，白皙的手握着钢笔在纸上划着，右侧的发丝滑落在一旁遮挡住了视线，她抬手将其挽在了耳后，目不转睛地盯着文件看。
　　程森食指轻轻敲打着拇指，想了想，又说：“那我把外卖钱赔给你。”说罢，他掏出钱包。
　　“不用。”许端抬头看他，“你觉得我会缺这几个钱？”
　　程森一愣，低头盯着她看，觉得这人讲话真挺难听的，话说的这么刺，白领了不起？有钱了不起？
　　他咬牙点点头，索性收起钱包，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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