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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始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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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走一轮,又到了晚上。
我像往常一样到了楼台。此时暴雨正下得起劲,我的同僚们聊天八卦的热情依旧。我默默站到了楼台入口处,毕竟没伞。
“祝水啊,跟你打听个事哦。”身后突然冒出来个声音。
“嗯?”我回头看去,一个比我矮半头的长发姑娘站在我身后。我不认识这家伙。
“听说你们组昨天接到通知要去办件大事,能透露透露吗?”长发姑娘笑得挺甜的,声音也好听。
我没立马回答她的问题,冷着脸盯着她。直到她脸上的笑挂不住了,我才开口:“我们组的事,你要知道得那么清楚干嘛?”
这句话一出口,楼台都安静了一瞬。长发姑娘不止是笑不出来了,脸色明显地变青了。
恰好来接我走的到了。我淋着雨径直走了过去,没再去搭理那位长发姑娘。
今天是顶藏青轿子。没有轿夫抬着的轿子兀自飘在楼台边缘,让我无端想起了早先年间听说的那些有关鬼迎亲的故事。好在这轿子不是那渗人的大红色,不然......还挺膈应人的。
直到轿帘子完全放下,我才松了一口气。把那自刚才长发姑娘开始搭讪时就不自觉挺直的背放松地弯下来,我稍微调整了下坐姿来好好放松自己。
耳边却循环着长发姑娘的最后一句话,她刻意压低了声音,但不巧的是我能听得清清楚楚:“待在那个职位了不起啊?不都是给那些东西卖命的。”
轿子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制成的,隔音效果和遮光效果都挺好的。我待在这里面既听不到外面的雨声,也见不到外边的半点光亮。在这样无边的黑暗和静寂里,我闭了闭眼睛,把那点不像样的液体压了回去。
与其想着那些恼人心弦的事,不如好好思考怎么应对接下来要解决的那件“大事”。
***
轿子虽然没有轿夫抬着,却照样抬得有模有样。把里头的我摇得昏昏欲睡,好在在我彻底睡着前终于停了下来——停在一个公交站外边。
撩起帘子,我稍微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公交站。破败得就像荒废了很久一样,从那锈迹斑斑的钢管上我能勉强想象出它原本的样子。好在破归破,它还能用,起码能遮雨。没伞的我快步走了进去。
加上我,这个公交站里总共也就三个人。我眼睛不好,只能大概判断出另外两个人是一男一女。两个人都出奇的瘦,就像两具披着人皮的骷髅。这个想法吓得我一哆嗦,苦中寻乐地想:我那几个天天嚷嚷着减肥的室友大概会羡慕他们吧。
那两个人不是爱说话的,都只默默看了我一眼。具体来说,其实是看了我乘坐的藏青轿子一眼。看完就把脑袋转了回去,在他们眼里轿子比我有趣多了。这倒也没说错,我这会儿心情不好,一丁点不如意都能刺激到我。保持沉默对大家都好。
我在站台边缘的长椅上找了个勉强还能坐的地方,一边发呆一边等车或者是等另一个人。暴雨还在下,我的视线受阻更严重了,不自觉又皱起了眉毛。
“我怎么每次遇到你,你都摆着一张苦瓜脸呢?苦瓜小姐。”熟悉的称呼、熟悉的语调,是我那欠揍的搭档无疑。看样子这次的活我俩又一起被抽中了,我有理由认为官方宣布的随机抽取有猫腻。
想归想,我是没胆子明着去挑战官方权威的,还是老老实实办事得好。极其不礼貌地对搭档翻了个白眼,我默默往旁边挪了挪地方方便他坐下。
“巧嘴啊,你看你苦瓜姐姐给你让了地方,快谢谢她。”搭档逗着他肩膀上的黑色八哥,坐到了我旁边。
“谢谢老板,老板发财!谢谢老板,老板发财!谢——”后面这个字的声音徒然提高,又戛然而止。因为我掐住了它的脖子。
搭档吓了一跳,连忙从我手里把他的八哥给救下来:“哎呦呦,我可怜的小巧嘴!有人心情不好拿着你撒气嘞。”
“会不会说话?”我恶声恶气地问他。
“这是被我说穿恼羞成怒喽!”搭档对着巧嘴说。
这下我又不说话了。他说得没错,我是把在楼台上受的那点不如意都回馈在他们身上了。而楼台上那事,算得上是我自找的。
唯一一个愿意跟我说话的被我刺得没声了,公交站里又只剩下了暴雨砸落在地的声音。
我盯着自己的黑色皮鞋发起呆来,公交车是什么时候到的也没留意。还是搭档上了车发现我没跟上,又折返回来拉我我才发现的。他问我:“怎么着?今天受的委屈大到您都想罢工了啊?”
搭档满脸不赖烦,话里却透露着担心。我之所以不如意,追根到底是受了委屈啊。那些楼台上的人什么也不知道,但他们有张嘴,一开口就能“明辨是非”。心里感激着,我却只是摇了摇头,跟着搭档上了公交车。
车里座位快坐满了,看样子我们这里是最后一站。最后一排还有两个位置,应该就是给我们俩的。搭档大概是被我今天这喜怒无常的脾气搞怕了,怕我惹是非,特意让我坐在靠窗的座位上跟其他人隔开来。
我其实已经冷静下来了,但对于他的这点小安排也没说什么。
靠着窗子,我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不知道过了有多久,才被司机的一个急刹弄醒。惯性毫不留情地把我甩到了前排椅子背上。
“咚!”
脑袋砸在椅子上的声音太动听,以至于全车厢的人都朝我看了过来。我维持这膝盖着地的高难度动作面无表情地一一回望他们,他们才回过头去。
我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像是这种集体出行的情况,多半因为出了棘手的大事,不得已需要多方联手行动。每一个参与进来的人都是绷着一颗心、带着十二分精神来小心翼翼对待的。像我这样还能睡过去的,实在是少见。
在众人怀着各种各样、总而言之不算好的态度打量我的时候,搭档默默把手伸了过来想要拉我起来。却掩耳盗铃般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假装是在查探外面的情况。
真可爱啊!
我在心里感慨:其实我们组织的人还是很有爱的!我选择性地忘了刚刚在楼台上发生的事。多记住些高兴事,虽然有自欺欺人之嫌;但实在是比记着烦恼事好。
接下来的路程我都老老实实坐在椅子上,没再出半点幺蛾子。
***
公交车自急刹之后又行驶了大概半个小时,最终停在了一栋郊区别墅前面。
如注的暴雨早已无隐无踪,这里应该是个离川都很远的地方。我和搭档跟着其他人一起下了车,司机在我们下车后立马调转车头离开了这里。
我望着公交车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这时候有个年轻人走了过来。他看上去是这群人里的头,也就是处理这次事件的总负责人。
“你们好!我叫蒋容,是碧落委员会此次派来的负责人。刚刚在路上我已经给车里其他人讲了这里的情况。两位是黄泉局派来,对这里的了解应该比我还清楚,蒋某就不重复啦!”年轻人说完爽口一笑,露出他那一口整整齐齐的大白牙。
搭档也笑了笑,跟这位负责人礼节性地握了握手。然后两人就像达成了什么约定一样,心照不宣地朝彼此点了点头。这个动作做得隐蔽且迅速,我不清楚在场还有没有其他人注意到。反正站在搭档旁边的我是看得一清二楚。
他们倒是不怕让我知道。
握完手搭档就带着我站在一旁,看着蒋容给其他人安排事情。我心里实在好奇,他们俩究竟达成了什么约定。又碍于其他人在场不好直接问他,只得按捺住自己那颗好奇心。
闲得无聊,我就开始逗起巧嘴来:“你哥说要把你卖给我,巧嘴小美人从还是不从啊?”
黑羽的八哥一路安静得很,听完我的话却把毛竖了起来。远远望去,就像一个黑毛团子呆立在搭档肩膀上。黑毛团子动了动,伸出两只翅膀死死抱住他主人的脖子。
“大坏蛋!大坏蛋!大坏蛋!”这小家伙胆子大得很,之前被我掐脖子,现在却敢对着我大叫。当然,它只敢隔着它主人的脑袋朝我叫。
“你说我有什么用啊,是你哥要卖你的。他嫌你每天吃得太多了。”我一边挑拨离间一边从背包里拿出一小袋白色坚果,“来,我这有上好的雪果子,吃不吃啊?”
在我的美食攻略下,小家伙开始动摇了。它先是把翅膀从主人脖子上挪了下来,飞到另一个离我近的肩头上。见此,我趁热打铁的把坚果朝它凑了凑继续诱惑它。这下小家伙就完全放下了戒心,落到我的肩膀上。
搭档看了他家为了一口吃的飞走的八哥一眼,又转过头去继续看蒋容忙活了。
我总算找了点事做,耐心地喂起巧嘴来。等到把一整袋雪果子吃完,巧嘴才飞回它主人肩上。
笑着骂了一句小没良心的,我从包里拿出湿纸巾来擦手。蒋容那边也正好安排完了,招呼我们一起进去。
慢条斯理地擦好手,我整理好包才跟上搭档的脚步。跟他一同踏进了那被封着的别墅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