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流之辈》北荒素问

67、松原密案（二）

　　元一昭接过信笺，回到房间匆匆打开，就着昏黄烛火迅速浏览。

　　展信佳，久未来信，近来可好？秋冬将至，西北环境艰苦，各部族需休养生息，局势暂缓，我赴京叙职后即可回阁过冬，不日将归家，阿昭勿念。夜寒露重，多添衣。

　　信很短，元一昭几秒钟就看完了，他心脏扑通扑通直跳，又仔细逐字看了好几遍，越看越觉得心中激动难以平复。
　　“不日将归家……”元一昭喃喃道。

　　隔壁传来了阁卫们的打闹声，似乎是在争执晚上去哪吃饭，元一昭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没能让他们参加阁中晚宴，那多少也得补偿一顿大餐吧？
　　他敲了敲墙，喊了声：“今晚我请，随便点，不设上限。”
　　阁卫们立刻欢呼了起来。

　　席间，阁卫们又笑又闹划拳喝酒，玩的不亦乐乎，元一昭被敬了几轮酒后招架不住，到露台处赏月醒酒了。
　　他们吃饭的这家酒楼，每个包间配备一个赏月露台，隔壁的露台上已经坐了几位妇人了，许是哪家的家眷们一同小聚，元一昭不想令她们不自在，搬了把椅子背对她们而坐，抬头仰望圆月，心中还是激动不已。

　　自打知道何吾欢要回来后，他就陷入了极度思念的状态，本来小心翼翼藏好了的思念，突然被人撬开一个小角，所有的小心思都被一点点的扯了出来，他抬手覆面，双颊滚烫。

　　“阁主。”
　　“嗯？”元一昭抬头一看，是刚才派出去调查的两个阁卫回来了。
　　“林大户给的名单我们挨个查过了，没有什么异样，都是些生意人。”
　　“好，知道了，你们吃饭去吧。”
　　“是。”

　　根据来信的日子推算，何吾欢大概还有半个月就能回来了，务必要在他回来前把事情处理好，腾出时间好好迎接他！
　　打定主意的元一昭立刻站起身来，和阁卫们打过招呼后又回了县衙。
　　这件事有两个最合适的切入点，一是买命山庄，二是贺礼清单。

　　买命山庄最大的宗旨就是绝不透露上家信息，同为上流势力，元一昭不想难为他们，现在最大的突破点就是贺礼清单了。
　　买家雇凶杀人劫货，说明货物中必有价值抵得上买凶钱的宝物，买命山庄要价极高，元一昭并不认为这单子上的东西值得特意花钱买凶劫一劫。

　　“并蒂莲花羊脂玉长命锁、八宝婴戏鲢鱼红木妆奁、金镶彩宝缠枝花手镯……”元一昭一个个的捋下去，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昂贵的物件儿，这所有东西加起来，撑死也不过五到八百两纹银。
　　他当年也是雇过买命山庄的，陈独翁给他划了个友情价的情况下，还收了三万两纹银，这些东西，连佣金的零头都够不上。
　　实在是查不出什么东西，元一昭准备次日亲自去问问林大户。

　　临走前，他突然心念一闪，想去亲自看看那些尸体。
　　停尸房里极其阴冷，尸臭阵阵，元一昭命仵作挑亮烛火，挨个掀开白布去观察这些尸体的状态。
　　一轮巡下来，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之处，他寻了个椅子坐下，撑着脑袋回忆着这些伤口的状态。。等等，元一昭突然感觉哪里好像不对劲，急走两步来到一具尸体前，他掀开白布，把灯凑近尸体的脸，仔细观察了一下。

　　这个人，他认识。
　　这是李丞息的手下，买命山庄的人！
　　元一昭虽然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但是曾见过此人。

　　“这具尸体，与其他尸体相比，可有什么异常？”元一昭急问仵作。
　　仵作心中一惊，飞快思索：“……并无异常，皆是因飞镖带毒，毒发而身亡。”
　　“这些便是镖局派出的所有镖师了吗？”
　　“是。”
　　“镖局可有管事来认过尸？”
　　“来过，确定全是他们的人。”
　　元一昭沉吟片刻：“马上让这个管事来见我！”

　　管事被衙役们带来时，吓得脸都白了，什么叫“王爷看完尸体后让你去一趟”？正在和媳妇赏月吃酒，突然就被逮来了，真是好可怕！
　　元一昭指了指那具尸体：“这个人，什么时候去你们镖局的？”
　　管事努力回忆了一下，哭丧着脸道：“王爷，小的也不清楚，就记得大概是去年冬天吧，这人说是以前在大门派待过，后来犯了错被撵出来了，家里又遭了难，没钱给老娘治病，来我们这里讨口饭吃。”
　　“他叫什么名字？”
　　“王金有。”

　　元一昭心中默念了几遍，这怕是个化名。
　　“有和他一起来的吗？”
　　“没有了。”
　　“你还认识他什么家人吗？”
　　“原来是有个老娘的，今年打春的时候病死了，就葬在城外，现在……现在应该是没什么家人了。”
　　“关于这个人的事，知无不言，全部告诉我。”

　　管事搜肠刮肚想了一大堆，连他平时爱穿什么颜色的衣服都全部说出来了，元一昭这才肯放他回家。
　　镖局人来人往，流动性太大，管事手底下人太多了，对这样一个普通伙计，实在是知之甚少，元一昭明白，刚才的消息里肯定有许多是管事临时杜撰的，可信度不高。
　　没有头绪，他又想了会儿，决定明天亲自去镖局看看，元一昭扭头对仵作说：“时候不早了，回去歇着吧。”
　　“是。”

　　天色已晚，街上没什么行人了，元一昭慢慢溜达着往回走，心里还是来来回回想着这个王金有。
　　难道说，这件事其实和王大户没关系，问题出在这个王金有身上？
　　他干了什么事惹恼了陈独翁？所以陈独翁派人来灭口？但是买命山庄从不干打家劫舍的勾当，那些宝物又是被什么人拿去了呢？
　　看来有必要关注一下附近的当铺了。

　　次日——
　　元一昭撒出人去查这个王金有，不到半天，阁卫们就满载而归了。

　　“他还有个情人，是个寡妇，他买不起城里的房子，在城外置办了一处家产，这个寡妇就住在他家隔壁。”
　　“寡妇死了丈夫，平时靠婆家接济过日子，公婆住在大儿子家，死的是小儿子，这寡妇平时自己住，种了些菜，也吃也卖，王金有总是帮她干些杂活儿，一来二去的，两个人就搞上了。”
　　“先前王金有他老娘生病，这个寡妇还去照顾过一阵子。”

　　阁卫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元一昭抓了抓重点：“寡妇查了吗？”
　　“查了，刚嫁过来就死了丈夫，孩子都还没有，婆家人不想养着她，但她是远嫁，娘家人不管，婆家怕落人口舌，不得不经常给她点银钱度日，她自己也偶尔缝点什么拿去城里卖，跟了王金有后，她的日子倒是好过多了。”
　　“有没有问过邻里，人品怎么样？”
　　阁卫们回忆了一下：“还行吧，平时不怎么爱说话，挺勤快的。”

　　元一昭铺纸提笔：“我修书一封，你们马上送去最近的买命山庄暗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