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流之辈》北荒素问

66、松原密案（一）

　　层林尽染，秋高气爽，又是一年好秋。
　　年前，元一昭遭人弹劾，被小皇帝遣回齐南封地，距今已有八九个月了。
　　一大早，韩长老便嚷嚷到了元一昭处：“阁主，厨房刚买回来的蟹子，又大又肥，今天可有口福了！”
　　元一昭晨练已毕，把枪放回架子上，拎起汗巾子擦了把脸：“倒是少见你起这么早。”

　　韩长老噎了噎：“您这话说的……今天是中秋啊。”
　　元一昭这才猛然想起，原是中秋了啊。

　　前几天，宫里的赏赐早早就到了，他还特意去看了看，国库空虚，小皇帝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又想着和他是实在亲戚，没什么丢人不丢人的，因此许多箱子里封的是欠条——“赐白银万两，特此立据，来日兑现”、“赐南洋进贡红珊瑚树一株，特此立据，进贡就兑现”等等。
　　元一昭看完一笑了之，这钱他不打算要了，字据倒可以裱裱收起来，属实少见。

　　边关不安定，何吾欢过完年就回去了，他们二人分居两地，也有大半年没见过面了。
　　这大半年，边境局势瞬息万变，有时听说打起来了，有时又都偃旗息鼓，国家没钱，这仗始终打不起来。

　　“唉，中秋本该团圆，今年外阁主不回来，书生也不回来，团的是什么圆啊！”韩长老愁眉苦脸。
　　元一昭心中暗道，书生和白衣雪在蜀中，阿闲和云公子在云崖雪山，他们各有各的小家团圆，也是好事啊。
　　韩长老又嘟囔了些有的没的，说累了也就回去了。

　　元一昭用过早饭后开始处理公务，小皇帝托他盯住东海，他这大半年一直明察暗访，多少也查了个大概，东海现在全部由聂家把持，海军势力庞大，还时不时打退一些骚扰渔民的海盗，没有一丝异动。
　　这就奇了怪了，元一昭坚信人做事不能没有动机，他们既然无所图，那么为何要花如此一笔巨款，来供养海军呢？单纯为了默默保护东海？
　　他不信，小皇帝也不信。

　　一上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他揉了揉眼睛，站起来活动身体，下人来请他去宴客厅用餐，说是来了许多山下的乡绅富户，来谈谈下半年的生意合作事宜，卫驰已经去了。
　　生意上的事一直是卫驰全权负责，他不甚了解，便让下人回了去，传些简单饭菜在自己院里吃。
　　厨房都在忙晚上的大宴会，午饭很是潦草，元一昭食欲不佳，随便应付了两口就让人撤下去了。

　　这日子过的，虽然每天都有很多事要忙，可又感觉很无趣，总感觉缺了些活力，一直怏怏的，年纪轻轻心态就开始变老了。
　　是因为没太有机会接触年轻人吧，留阁的长老大都不年轻了，唯一一个还称得上年轻人的左花花，还是个妇道人家，男女有别，他也不好叨扰。

　　齐南的秋来的要比其他地方晚一些，元一昭看着窗外零零散散的几片落叶，心思忍不住就飘向西北，西北现在应该很凉爽了吧？叶子都落了没有？西北缺水，像样的湖都没几个，中秋怕是吃不上螃蟹了。
　　朝野之中，关于他和何吾欢的风言风语一直不断，老元帅多少也听说了些，但一直没有表态，不知究竟是什么想法，何吾欢是何家独子，他怕是没那么容易松口。
　　元一昭想着想着，就铺开了信纸。

　　他们二人平日里的书信实在无趣，无非就是汇报一些近况，互相问安之类的，很少说些有的没的，恰逢佳节，元一昭突然很想将自己的思念诉诸纸上，不过也仅是一想，笑了自己一下就作罢了。
　　屋外，有些还没飞走的鸟儿在叽叽喳喳，时不时还有松鼠到处窜来窜去，许是在屯粮过冬，花园里的菊花和月季开得正好，几个小丫头正在那叽叽喳喳的说些什么，元一昭也想说些什么，屋里却安静到落针可闻。

　　他叹了口气，放下笔，早知如此寂寥，倒不如去巧匠村看望外公了。
　　前几日，贺礼已经差人送去了，也不知是否合外公心意，老人家年事已高，以后还是要多抽时间去看他。

　　走廊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是阁卫来报：“阁主。”
　　“进。”
　　“禀阁主，松原县发生了几起命案，仵作查验尸体后发现乃是江湖人士所为，想请我们派人去看看。”
　　“死了多少人？”
　　“六人。”
　　元一昭心下一惊：“知道了，我去看看。”
　　“是。”

　　松原县，倒是不远，骑马约么两个时辰就到了，元一昭换了件利落骑装，点了几个阁卫陪同，一起往松原县方向去了。
　　抵达时，天色刚刚擦黑。
　　中秋佳节，这里处处都洋溢着浓厚的节日氛围，县城的繁华地段办起了中秋灯会，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元一昭无心多看，直奔县衙而去。

　　县衙门口，县丞率一众大小班头迎接，见他来了，县丞连忙稽首下拜：“微臣参见王爷千岁！”
　　元一昭连忙去扶：“快快请起。”
　　四海阁镇守齐南，这里大大小小的官，元一昭都曾有过接触，松原县不大，没什么油水，无人愿意接手，这县丞在这里干了九年，实在是个好官。
　　阁卫直奔主题：“郑大人，尸首在哪里？”

　　“诸位请随我来，”郑炀赶忙带路，“时值中秋，怕引起民众骚乱，暂时还没放出消息。”
　　怪不得刚才路过灯会，一点关于这件事的传闻都没听见，元一昭心中暗道。
　　停尸房里放了大量冰块延缓尸体腐败，可这依然不能阻挡白布下浓浓的尸臭味，趁着懂行的阁卫前去查验尸体时，元一昭问了县丞一些问题，大致了解了下情况。

　　死者皆是县里放心镖局的镖师，这次护镖护的是县里首富林大户家的宝贝，中秋将至，林大户准备了一大批丰厚的贺礼给临县的扈员外送去，贺礼过于珍贵，林大户不放心，遂请了放心镖局来保这趟镖，没想到意外还是发生了，不仅东西全被劫走，当天参与护镖的镖师们也全被杀光了。

　　“林大户家有个不成器的儿子，二十五岁了还是一事无成，不曾考取功名也不愿接手家中产业，扈员外家恰有一女年方十八，据说很是悍辣，一直未嫁，林大户想着给儿子讨个厉害点的媳妇，好管束着他些，两家也算门当户对，故此次为了讨好亲家，特意备下了厚礼。”郑炀解释道。
　　元一昭问道：“先前可有仇家？”

　　郑炀压低声音：“问过了，说是做生意的，难免有些不对付的，给我们列了个单子，已经放出人去查了。”
　　元一昭看了眼身后，立刻有两个阁卫抱拳离去。

　　查验尸首的阁卫也得出结论了，他凑到元一昭耳边轻声道：“阁主，买命山庄所为。”
　　元一昭眉头微蹙，买命山庄？他连忙转身问道：“郑大人，可有礼物清单？”
　　“有的。”郑炀连忙差人呈上。
　　元一昭粗粗扫了眼，虽然珍贵，但也不过是些金银珠宝绫罗绸缎，这也值得买命山庄出动？他以前也请过买命山庄的杀手，开价可是十分不留情面……单子上这些，连零头都不够。

　　“郑大人，今日先到此为止，事情我大致了解了，先不要大张旗鼓去查，待我暗中处理一下再给你答复。”
　　郑炀连连点头：“是是是。”

　　松原县驿馆简陋，阁卫们早有耳闻，一出县衙他们就开始撺掇着元一昭包下县里最大的酒楼，好好过过中秋，元一昭拗不过他们，只得答应。
　　“住几个人开几个房间就好，不要影响人家做生意。”
　　“好！”
　　阁卫们像几只巨大的猴子，打闹着跑远了，元一昭骑着马缓缓前行，街上都是出双入对或是举家出来逛街的，只有他形单影只，倍显孤寂。

　　他叹了口气，这可真不像话，又不是十几岁的大姑娘，怎么还这么伤春悲秋的呢？

　　到了客栈后，却见大厅里坐了个左花花那边的阁卫，他有些奇怪：“你怎么来了？”
　　左花花的阁卫呈上一封信笺：“阁主，何公子来信，寄到阁里了，左长老怕耽搁什么大事，派属下给您送来。”

　　元一昭心里咯噔一下，呼吸都乱了几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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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好久不见啦友友们，来点阿昭的小后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