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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陵昭太子(三) ...

  •   元一昭知道今天何北巽会来,提前吩咐人煮好了茶,在院子里等着他。
      何北巽进来便看见元一昭端坐院里,拿着块软布细细擦拭他的长|枪,何北巽看着枪上盘着的龙感慨万千,当年先皇把这杆枪送给太子时,太子还是个翩翩少年,眨眼间少年已经长成了成熟的男人,先皇也已经仙逝多年了。
      元一昭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来了。”
      何北巽百感交集,跪地行礼:“臣,何北巽,参见太子殿下!”
      “起来吧,赐座。”元一昭看了眼身后被抓来充壮丁得左花花。

      左花花一边搬椅子一边腹诽,寄人篱下还能从容得像主人一样,这自我中心的样子还真是不得不让人为之赞叹。
      元一昭看他支支吾吾的,索性自己开口问道:“你想问我怎么没死?”
      “是。”何北巽贴着椅子边坐下。
      元一昭一边擦枪一边慢慢叙述:“我母亲不是朝中大臣之女,她来自江湖七大上流势力的巧匠村,所以很多人对她的背景不是很了解,其实她还有一个同胞妹妹,也就是我的姨母,姨母也有一个儿子,我们两个都长的像母亲,因此我表弟与我生的极像。”
      “死的是殿下的表弟?”何北巽心里有了猜测。

      “不错,其实当时朝中暗流涌动,父皇早就有所察觉,只是当时大势已定,他也无力回天,只得瞒着我,把我送来西北,姨母也把表弟送来,我当时以为他只是来历练的,直到事发时表弟才告诉我他们的计划,他此行正是代我受死的。”元一昭唇角带起一丝从容地微笑。
      何北巽痛心道:“先皇竟然早有猜测。”
      他本是先皇伴读,自幼便与先皇一起学文习武,先皇即位后又辅佐他打下了这天下,感情自然是极其深厚的,这让他如何不痛惜。

      “后来表弟让我将追兵引至雁回崖,”元一昭手下一顿,细细回忆,“那处地界奇险,断崖足有百丈,我习得大内顶尖轻功攀叶扶摇步,堪堪飞过来了……便是在那个地方,我与表弟换了衣服,他留在那边,与我一众亲卫直面杀手,最后寡不敌众惨遭杀害,无一生还。”
      “唉,皆是忠勇之士啊。”何北巽发自内心的赞叹。
      “原来他把我带去雁回崖是因为,我的外公在断崖另一边接应,外公是巧匠村的村长,他怕将我留在巧匠村会被有心之人查出来斩草除根,便将我送往四海阁,我拜了老阁主为师,后来接手了阁主之位。机缘巧合遇见令郎,得知你要造反了,特来瞧瞧。”
      何北巽一噎:“我没有。”

      “知道你也没这个心思。”元一昭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缓缓起身亲自给他斟茶。
      何北巽还没来得及阻拦,左花花已经惊呼着冲过来了:“哎呀!殿下怎么能干这种粗活呢!折煞奴婢了啊!奴婢来吧!”
      元一昭:“……”
      演技为何如此浮夸?

      何北巽急忙澄清:“臣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给先皇报仇啊!”
      “别紧张,我们有共同的目的,听说你和皇上有合作关系?”元一昭摆摆手示意左花花回去,坚持自己为何北巽斟满了茶水。
      何北巽心里一紧,冷汗都下来了,握着茶杯的手微微颤抖,杯中茶水险些洒出来,他小心翼翼道:“权宜之计罢了。”
      元一昭又缓缓给自己的茶杯续上水:“无妨,那时他才多大,我可以不为难他,但是聂氏,必须死。”

      “是!”何北巽郑重点头。
      元一昭吩咐左花花:“再去搬两把椅子。”
      左花花一头雾水的去了,元一昭轻手轻脚走到院门口,猛地一拉门,两个人便骨碌骨碌滚进来了。
      何吾欢:“……”
      方青瞬:“……”

      “该听的不该听的都听了吧?这位是?”元一昭看向方青瞬,这个汉子满脸麻子贼眉鼠眼奇丑无比,鼻子上还有条好长的疤,真是丑的很有个性。
      方青瞬挠挠头陪笑脸:“我就一跟班儿。”
      元一昭看向何吾欢,何吾欢向来脸皮厚,一点也没有被发现偷听的不好意思,大大方方的揽住元一昭往里走:“我可以解释……”
      何北巽气的吹胡子瞪眼:“臭小子!放肆!”
      “没事儿没事儿,我们熟着呢,放肆点儿没啥的。”何吾欢拖着椅子紧贴元一昭坐下了,方青瞬也拖拉着椅子贴过去了。

      元一昭看着左右两个紧贴自己的大男人很是头疼,尤其是这个不知道什么来头的跟班,何吾欢贴就罢了,你贴过来做什么,又不认识,那么丑一张大脸怼过来,太膈应人了。
      “继续聊啊,看我干嘛?”方青瞬无辜的看着元一昭。
      何吾欢起了个话头:“搞死太后,然后呢?计划呢?商议商议?”
      元一昭倒是被他的直白惊了一下:“你倒是不怕隔墙有耳。”
      “现在隔墙的耳已经坐在你面前了,还有什么好怕的。”何吾欢坦然的倚在靠背上。
      “放肆!”何北巽狠狠瞪了他一眼。

      “行了行了喝你的茶吧,阿昭亲手倒的茶都堵不住你的嘴!”
      元一昭敲了敲椅子扶手:“我要回宫,而且要光明正大敲锣打鼓的回去,走官道,挑人多的城市走,我要你派一批官兵护我,人不用太多,主要是造势。”
      何北巽忧心忡忡道:“这……殿下这般大张旗鼓的,太后必定会早早加强防备,到时候再要想杀她可就难如登天了啊!”
      元一昭从容的用一只手摩挲着另一只手的手腕,由内而外散发着自信的气场:“杀一个人,很容易,但我要的不是她偷偷摸摸的死去,我要把她做的丑事昭告天下,我要光明正大取她性命,我要她身败名裂,我要她聂家亡。”

      何吾欢问道:“你想怎么做?”
      “去了上京你自然就知道了。”
      何北巽请示:“那皇上那边……”
      元一昭微微抬了抬下巴,眼神中多了丝轻视:“他那时也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娃娃,既然你与他有些合作,那我便放他一马,他这个皇帝可以继续做,我也可以帮他清洗一遍上京。”
      方青瞬腆着大脸凑上去问道:“清洗上京?啥意思?你想干嘛?”

      “朝中的大蛀虫们,是时候告老还乡了。该说的也说完了,有事的就走吧,没事的留下喝杯茶也可以,我就不陪了。”元一昭颇为嫌弃的往后仰了仰。
      正好仰到何吾欢怀里,何吾欢自然而然的接住他,利落的反客为主,对不速之客们下了逐客令:“你们该干嘛干嘛去吧,快走快走!我得给他上药了!”
      何北巽瞪大眼睛指着他,气的手指头直哆嗦:“怎么和老子说话的,小混蛋!我是你爹!”
      方青瞬识趣的拖着何北巽往外走:“行了行了,别爹不爹了,您是我爹行不行?”
      “你又是谁?!”
      “我是您儿子的一小跟班儿……”

      眼见他们两个闹着离开了,何吾欢挥手一道掌风带上了门,看向左花花。
      你也该走了。
      左花花眨眨眼。
      我还没演完丫鬟,演不完没工钱。
      何吾欢使劲瞅了瞅她卧房的方向。
      你先回去,工钱我双倍给你。
      左花花双眼放光。
      谢谢老板,恭喜发财!
      “咳,我去瞧瞧伊泽怎么样了,你们聊。”

      左花花脚底抹油溜得飞快,宽敞的院子里终于只留了他们二人,何吾欢光明正大的抬手去脱他上衣,元一昭敏感的察觉了一丝不对劲,这个气氛似乎过于暧昧了。
      明明天天都有上药,但是,今天,格外的不对劲。
      元一昭狐疑的看向何吾欢,何吾欢一派坦然的和他对视:“怎么了?”
      “……没事。”
      何吾欢褪去元一昭上衣,不急着拆绷带,把手搭在他后脖颈子处慢慢摩挲着:“唉我问你,你本名叫什么?”
      元一昭气势十足的瞟了他一眼“你什么意思?”

      何吾欢站在他背后,扶着他肩膀俯下身去侧着头看他,两个人挨得极近,何吾欢的发丝垂下几缕搭在他脖颈上,顺着锁骨往下滑,激的元一昭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何吾欢露出一个安抚性的笑容:“咱俩这关系,跟我再藏着掖着可没意思了啊,我不跟别人说。”
      “陵昭。”元一昭不动声色。
      何吾欢摇摇头:“死的那个,才是陵昭。”
      元一昭脑袋阵阵嗡鸣,下意识就要开口反驳。
      何吾欢一手捂住他嘴巴:“别急着反驳,你先听我说……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打架?我一眼就认出了你的攀叶扶摇步,这轻功极难,会的人屈指可数,而且看你的枪法、年纪,我几乎当时就认定你是陵昭了。”

      元一昭尽力平复着加速的心跳。
      “但是后来我发现,你的内力有问题,开头虽猛后劲不足,虽然枪法练的烂熟于心,但是内力骗不了人,武学最讲究因材施教,对你这种身子轻内力浅的人,没有老师会选择教你枪法。我本以为是有什么旧疾导致你内力受损,但是你后来也自己否认了。先皇对陵昭太子何等看重,怎么会允许他学的武功有这么大的差错?”
      刚下过雨的天空碧蓝如洗,昨夜冲刷整晚的树郁郁葱葱绿意盎然,遮去了灼热的阳光,元一昭看着树叶缝隙漏下来的光芒洒在自己身上,微微眯起了眼睛。
      何吾欢轻轻说道:“更何况,我认识的阿昭那么好,温和沉稳谦虚谨慎,怎么会是那么飞扬跋扈的人呢?在我家老爹面前演的那个是陵昭的脾气?”
      元一昭不语。

      “记不记得,有一次你用剑与我交手,你的剑法可很是纯熟,你本来是练剑的?”
      元一昭深吸一口气,沉默良久后闭上眼睛缓缓开口:“……他是个练武奇才,再难的武功也一学就会,内力霸道刚烈,最适合使枪。我身子轻,攀叶扶摇虽然学会了,枪法确实不及他。我的本名叫元昭,母亲希望我与表哥同心同德,不是亲兄弟也能同舟共济,便取了一样的名字。”

      八年前——

      烽火连天,战况焦灼。
      陵昭坐在大帐内翻阅最新战报,一名兵士来报:“上京来使求见!”
      “宣。”陵昭头也不抬。
      这个使臣,就是元昭,元昭一进来便直直走向他:“太子表哥!”
      陵昭意外的抬起头:“元昭?你怎么来了,我这次可不是来玩儿的,莫要胡闹。”
      “我知道,表哥,你听我说,”元昭坐在他面前,红着眼睛紧紧握住他的手,“姨父姨母被杀害了,来杀你的杀手也马上就到了,你快些跟我走,咱们去雁回崖,外公在那里接应。”
      陵昭眼睛一眯,难以置信的问道:“你说什么?!父皇和母妃……”

      “说的是宰相逼宫,但此事必然另有隐情,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表哥,来不及了,杀手要到了!”元昭心急如焚,拖着他就往外走。
      陵昭一语不发的挣开他,眼神凶狠得吓人,抓起挂在架子上的长|枪就要走。
      “表哥!莫要冲动!他们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才把你送出来的,不要辜负他们一片苦心啊!”元昭死死拽住他。
      “既然早就有这么一天,为什么不把我留在上京?”陵昭恨恨得踢翻了桌子。

      “总要有人报仇!表哥,快走吧!你若枉送了性命,死去的人岂不白白牺牲?我母亲也……”元昭哀求的看着陵昭,豆大的泪珠滚落到他手上,烫的他心尖一颤,陵昭终于停下来了。
      这个弟弟自幼便软弱内向,经历了那么多大事想必已是到了极险了。他们相貌虽然相像,性格却是截然相反的,熟悉的人单从气势上就能一眼就能分辨。
      “我不会走的,大营里兵马众多,我逃了反而更危险,待边境安稳,我再率兵杀回去。”陵昭挣开他。

      元昭一着急眼泪就啪嗒啪嗒往下掉:“元帅的人已经被密令调开了,这都是姨父安排好的,边走边解释!”
      “父皇……”陵昭一怔,他知道父皇安排必有深意,终于决意先跟着元昭离开了。
      二人带着太子亲卫骑马直奔雁回崖而去。
      “表哥,你不要怨恨姨父姨母他们,只是此事已经无法避免了,他们也无力回天,唯一能做的,只有尽力保全你了。”元昭劝道。
      陵昭不置可否:“先说说父皇怎么安排的。”
      “你若是不死,太后定会想方设法的害你,现在她们聂家一手遮天,你失去依仗,不一定能斗得过他们。雁回崖有道百丈断崖,到了那里,我们换衣服,你飞过去,外公在那边接应你,那处绝壁杀手们过不去,你跟着外公离开,养精蓄锐藏器待时,等时机合适了再报仇雪……”

      陵昭打断他:“他们要你替我死?”
      “不除掉你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你我相貌极像,杀手们杀了我回去复命,他们便可放松警惕,你才能逃出生天……”元昭声音越来越小。
      “你愿意吗?”陵昭直勾勾盯着他。
      元昭睁着大眼睛茫然的看着陵昭,眼泪又开始啪嗒啪嗒往下掉:“大局为重,表哥活下来才能为他们报仇……”

      雁回崖已经到了,呼啸的风刮在陵昭脸上,吹乱了他的发丝,他的内心却极度平静。这些日子里,战火连天的西北没有磨平他的棱角,反而将他打磨的更加锐利,骑在马上脊背挺拔英姿飒爽,元昭呆呆看着,这便是姨父赞叹的帝王风度吧。
      “来了。”陵昭感受到了杀气。

      元昭看着深不见底的悬崖担忧道:“逆风会不会飞不过去?”

      “你当我是谁?”陵昭轻笑一声,反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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