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一声爸爸》白忍冬

47、第47章

　　不说别的，每个月，就是三位老人家有个头痛脑热，那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这些年来，胡炳义已经习惯了在背后山上为家里人扯草药治疗简单的感冒发烧腹泻之类的小病，他俨然已经成了个赤脚医生。

　　他认识的草药品种很多，村里人很多时候需要什么草药了，便到他这里来拿上一把，他从来都是笑呵呵的，仿佛村里人能到他这里来拿点草药是给了他莫大的面子一般。

　　胡炳义卖草药，青宁县有五月端午赶药市的传统，他早早的便到山上扯了各种草药，到了端午节的时候便叫上老憨和哑巴背着一大背篓的草草药去县城赶药市，他扯的草草药是最多最好的，而且他能将药效和做法说得清清楚楚，大家都喜欢买他的草草药。

　　街上卖草草药的以少数民族居多，特别是傈僳族和彝族，因为他们居住在山上，对于山上的一草一木都很熟悉，胡炳义插在这样的民族服饰中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些格格不入，可是后边多卖了几年，那些傈僳族和彝族同胞们还主动来跟他唠嗑，让他教他们认草草药，介绍草草药的功效和做法。

　　胡炳义也不藏着掖着，他一样一样的教他们，告诉他们，城里人喜欢用什么样的草草药来炖肉吃，来保养身体。

　　“胡大哥，你这个汉族还真是不一样呢，你这些草草药就是我们说的羊子都站不稳的地方采来的啊，你们大丰村中枇杷种草莓那么来钱，你怎么还去挣这个辛苦钱啊？”

　　有人不解的问胡炳义为什么要采草药，胡炳义咧开嘴笑道：“我从小家里穷，家里人生病我就上山采药，都习惯了，后边看着药市买草药的人，就想着来换点钱，这不就每年都想来嘛。”

　　他没有告诉别人的是，那时候他就是靠着采草药采蘑菇捡鸡枞将那个支离破碎的家支撑起来的。

　　随着日子好过起来，他依然没有放下这个传统，他平时不卖草药和菌子了，可是他依然早早的起床上山，能采药就采药，能捡菌子就捡菌子。

　　这年春天，胡炳义送走了他娘，胡大娘宁死依然念叨着胡炳义应该娶个亲，她对不起胡炳义，接着胡大娘死死地攥住了大妮的手腕。

　　“大妮，你记住自己说过的话，以后可是要给你大伯养老的！”

　　大妮含着泪水答应了下来，胡大娘最后是含笑走的，她虽然有遗憾，可是她不想让留着的人觉得她走得不安心。

　　胡大娘埋在了胡老爹的身边，胡炳义带着老憨夫妻和大妮跪在坟前，村里帮忙的人一铲一铲的将土填了上去，哑巴砰砰地磕头，拉着大妮朝着胡炳义使劲的比划，她要大妮记得胡大娘临死时候的嘱托。

　　“妈妈，您放心吧，我记得奶奶的话的，我以后一定给大伯养老。”

　　胡大妮哭着跟妈妈表态，哑巴总算是安静了下来。

　　这一年，对于胡家来说绝对不平常。

　　三个老人陆续的走了，走得最后的竟然是瘫痪了的刘大爹，办完三个老人的后事，胡炳义老了一大截，村里开始有人叫他老罗头。

　　这个时候，胡大妮才惊觉，她的大伯已经是年过半百的老人了。

　　一辈子的辛勤劳作，让胡炳义看起来比同龄人老得多，别人都还有着一头黑发，而他的头发已经白了，看起来苍老无比。

　　胡大妮一阵心酸，大伯这都是为了这个家才成了这样啊。

　　“大伯，以后有什么事都让我来做吧，您该多休息一下了。”

　　胡大妮郑重其事的跟大伯下了最后通牒，胡炳义点头：“大妮长大了，都知道心痛大伯了呢，只是大伯还做得起呢，再说了，大伯做活儿都习惯了，你要是让大伯不做事，大伯还真是不习惯呢。”

　　不管胡大妮怎么说，大伯却是坚持下地干活儿，他才五十岁呢，这农村哪里有五十岁的人就不干活儿的呢？

　　更何况他们家这样特殊的家庭情况，老憨虽然有力气，可是到底是个老憨，没有他这个哥哥带着，他什么都不会做。

　　现在哑巴要照顾着家里这一大摊子事，如果将什么事都丢给大妮，那这个闺女不得累死啊。

　　一年办了三场事，胡家落下了不少的外债，胡炳义这心中很不是滋味，他得想办法打工挣点钱。

　　他找了自己的好兄弟肖飞，说是想要去他的工地打工。

　　如今肖飞不止是开批发部，他还承建了不少的工程。

　　批发部现在都是用大货车直接配送了，胡炳义原本是帮着他配送的，现在这个活儿也不能做了。

　　“炳义啊，你看看你这都苍老成什么样子了？你听我的，好好在家休养一阵子，缺钱你给我说，我先借些给你。”

　　看着胡炳义这个样子，肖飞怎么能忍心让他去工地上做活儿，工地上的活儿强度很高，而且走高下低，一般都是要壮劳力，本来胡炳义干活儿也是一把好手，可是如今接二连三的事情将他的身体给拖得异常的疲累，他该好好的休息一下。

　　胡炳义没有为难肖飞，他笑着说自己不缺钱，这些年还是攒下些钱，他有些落寞的走了，肖飞追出来大声道：“炳义，你好好养养身子，等你身体状况好一点你就来找我。”

　　胡炳义没有再去找过肖飞，他说是要好好的种田，这田种好了一样的能挣钱。

　　大妮跟在胡炳义身后学着他的样子种田，虽然大妮是个农村娃，可是从小，胡炳义也没有让她吃多少苦，这田里的活儿做得少，这样红火辣太阳的做一天下来，还真是有些吃不消。

　　“大妮，你要是坚持不下来，你就去树下荫凉的地方歇息一下，这剩下的让大伯来做就好了。”

　　胡炳义有些心痛胡大妮让她去歇息一下，胡大妮却是咬牙说自己不累，她看着汗珠从大伯的额头上一颗接一颗的往下掉，头上的根根白发是那么的刺眼，别的人她不知道，可是大伯就比爸爸大几岁，什么都不懂的爸爸到现在都还是一头黑油油的头发，大伯的头发却已经都白完了。

　　村里人看着这一幕都在叹息，这胡家三位老人总算是送上山了，这胡家的压力小了不少，可是就算是如此，看着这样的家庭，还是没有小伙子敢轻易上门提亲。

　　胡大妮是个好姑娘，勤劳善良，性格也好，可是就算是这样，看看她家的条件，大家还是打了退堂鼓。

　　周晴叹息不已，她是看着胡大妮这个姑娘长大的，如今更是出落得亭亭玉立，这么好的姑娘，却是只能背负起整个家庭的重担了。

　　“周嬢嬢，你叫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胡大妮敲开周晴家的门，周晴急忙递给她一碗温水：“大妮，先喝点水再说吧。”

　　胡大妮咕噜咕噜喝下了一大碗的水，她拍打了一下自己身上泥灰这才跟着周晴进了客厅，死活不肯坐沙发，端了个独凳子坐下，等着周晴说话。

　　“大妮，你这些日子是跟着你大伯在工地上打零工？”

　　胡大妮点点头：“一天三十块钱呢。”

　　周晴有些心痛：“大妮，你是个女孩子啊，你怎么能去工地上做那么重的活儿啊？你大伯平时不是挺疼爱你的吗？”

　　她是真想不通胡炳义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就逼着胡大妮去工地上做工呢。

　　“周嬢嬢，你误会了，不是我大伯让我去的，是我自己要去的，反正家里最近也没什么活儿，我就去挣点钱，那活儿其实也不重，我干得起的。”

　　胡大妮一看周嬢嬢要说她大伯，便急忙表示这是自己的意思，可不是大伯要她去的，她大伯因为她要跟着去做工，还骂了她一通呢。

　　“大妮，你看看你这一身跟从非洲来的一样，这别的姑娘家都是搽着这样护肤品那样保养品，你倒是好，将自己晒成这样子，好好的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弄得跟个煤炭一样，你这样哪个小伙子能看得上你啊？”

　　周晴拉起大妮的手，她的手完全不是一个小姑娘的手，完全跟个枯枝一般，有着大大小小的皲裂，指腹和手心有着厚重的茧子，这是多年劳作才能起的茧子，可是她就这么一年不到的时间便成了这个样子。

　　“周嬢嬢，我家这个情况你也是知道的，我可不奢望有那个憨包能看得上我们家，我现在就想着要多干活儿，以后养我大伯和我爸妈。”

　　胡大妮伸出手顺了一下自己的鬓发，脸上露出了阳光的笑容，这笑容让周晴有些失神，胡大妮她竟然还笑得出来。

　　周晴留着胡大妮在家里吃了一顿饭，她原本想跟大妮说的话没有说出口，她原本是给大妮找了个轻松的活儿，虽然钱少点，可是一个女孩子也够了，可是听胡大妮说了她以后要供养三个老人的话，她觉得自己怎么都说不出让胡大妮去城里做轻巧活路的话了。

　　哑巴看到胡大妮回来，很是关切的要给她端饭菜，她比划着告诉她，自己在周晴家吃了，哑巴比手画脚让她以后要回家吃饭，便去厨房收拾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