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一声爸爸》白忍冬

46、第46章

　　大妮的眼角开始湿润起来，她很小的时候胡老爹就中风不能说话了，可是很多时候都是大妮陪着胡老爹说话，她给他擦脸，擦身子，胡老爹虽然不能说话，可是总是用眼神传达着自己对孙女的疼爱。

　　看着大妮哭了，胡大娘忍不住叹息了一声：“大妮，你爷爷算是好命的人了，这村子里多少人中风后一年都活不到就死了，可是他活了整整十年啊。我们对得起他，你也别哭了，当初我都不许你们哭，现在更不准哭了。”

　　大妮哽噎起来：“奶奶，我想念爷爷了，我想给他讲故事了。”

　　那时候大妮读书回来，她便依偎在爷爷的躺椅上，然后拿着语文课本将课文当成故事一个一个的讲给爷爷听，还有她看到的故事书，全部都要讲给爷爷听，爷爷总是艰难的想要给她点回应。

　　那个时候，日子过得很艰难，可是一家人在一起依然那么温馨。

　　祖孙俩干脆抱在一起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声，胡大娘没有告诉大妮的是，她今天来其实还有个重要的事，她是来求胡老爹在下边保佑他们胡家的，他们胡家总是在日子刚刚好过起来的时候便会出事，她是真的有些怕了。

　　如果不是为了以后大妮说亲好说一点，她还真是不想同意修大楼房，她觉得现在这日子就过得很舒畅了。

　　胡大娘的预感成真了。

　　刘老爹在看工人挖地基的时候一头栽倒下去，半身瘫痪，人送进医院，钱如流水一般花出去。

　　刘大娘眼含泪水抓住了胡炳义的手腕：“炳义，你刘大爹已经这么大的岁数了，没有必要再医治了，如果没有你们，他早死八百回了，把他拉回家吧，能熬多久算多久。”

　　农村的习惯，很多老人得病后都是不医治的，就在家里熬着，也是胡老爹中风后胡炳义卖房子医治，这才稍微转变了一些风气。

　　可是真的遇到那种年纪很大的老人家，一般也是不医治的，都说这个年纪了就不走医院受罪了，也别给年轻人增添负担。更何况这刘大爹跟胡炳义还没什么关系，能养他们两老到七十多岁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怎么还能为了给刘大爹医治让这个家庭陷入贫穷中呢。

　　“大娘，你放心吧，我们有钱呢，医生说该怎么医治就怎么医治，现在找钱挺容易的，你就放心吧。”

　　胡炳义一本正经的朝着刘大娘说道，刘大娘红着眼道：“炳义，如今家里要修楼房，哪里不需要花钱啊？这些年你攒点钱也不容易，可不能这么胡乱的花了，就算你什么都不考虑，可是你得为大妮考虑啊，如果这钱都用来医治我们家老头子了，以后大妮和一家人怎么办啊？‘

　　刘大娘边说边抹眼泪，胡炳义叹息了一声：“大娘，既然你这样说了，那不如我们就问问大妮的意见吧，如今她也是个大人了。”

　　胡大妮满脸哀怨地盯着外婆：“外婆，你怎么就这么不待见我外公啊？外公这辈子对你那么好，你怎么忍心说要将他抬回家等死啊？”

　　胡大妮的话让刘大娘忍不住掩面而泣：“大妮，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啊，外婆这不是没有办法吗？你外公都76了，这村子里能活到这个岁数的能有多少人啊？他也算是高寿了。”

　　“不，我不同意！一定要医！”

　　胡大妮梗着脖子就嚷了起来，胡炳义不由分说的让胡大妮先将刘大娘送回家去，刘大娘也是七十多岁的老人家了，在这里也帮不上忙，他们还得分神来照顾她，刘大娘一路哭个不停，嘴里不停地诅咒着老头子害了胡家。

　　村里人陆续来探望刘大爹，大家并不认为胡炳义这次会将修房子的钱用来医治刘大爹，应该是随便住院医治一下就会把人弄回去了，当听说胡炳义执意要医治刘大爹，众人忍不住都劝说他不要犯傻。

　　胡炳义只是笑笑：“钱嘛，没有了我再攒就是了，可是人要是没有了，可就找不回来了。”

　　大家都说胡炳义是个傻子，比他兄弟老憨还要傻，可是村里人却是边说边羡慕胡家这几个老人家，他们这才叫老有所养啊，都是上辈子积德了，跟胡炳义家有缘。

　　胡大娘听说不修房子了，她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反倒是觉得这心放了下来，总算是应了。

　　“亲家母，你也不要多想了，炳义说得对，这钱没有了可以再挣，人没有了，那可就是找不回来的，你要是不让炳义这么做，那这辈子他和大妮都会有愧疚。”

　　胡大娘的话让刘大娘泣不成声：“亲家母啊，我们这心里有愧啊，这个死老头子也是非要去凑热闹，他要是一下子摔死了也好啊，就这么来祸害炳义和大妮啊。”

　　胡大娘能理解刘大娘的心情，当初胡老爹摔伤的时候，她也说过同样的话，她轻轻地拍着刘大娘的后背为她顺气。

　　哑巴在一旁急得不停地比手画脚，胡大娘一时间没有理解她是什么意思，可是刘大娘看懂了，哑巴在说，大哥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以后他们一家一定要好好的报答大哥，大哥一定能长命百岁，让大妮好好孝顺他。

　　刘大爹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月，在医生都说只能回家静养慢慢康复的时候，胡炳义和胡大妮总算是同意将他接回家了。

　　这一个多月都是胡炳义和大妮照顾着他，他有时候会忍不住用手捶打自己那不能动弹的下半身，口中说着连累了胡家，胡炳义抓住他的手正色道：“刘大爹，你可不能这样做，如果你把这腿又打坏了，到时候可是要花钱医治的，那你才真的是连累我们了。”

　　刘大爹这才安静了下来，胡大妮每天陪着他说话，刘大爹问她怎么不去开店子，胡大妮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如今竞争太激烈了，她一个乡下丫头眼光不是很好，进的货不如城里姑娘的，进货也卖不出去，她便干脆将服装店给关了。

　　“大妮，你老实告诉外公，是不是因为外公才关的？”

　　外公死死地拉着大妮的手不肯相信大妮的话，好好的服装店怎么会说关就关呢？

　　“外公，您怎么不相信我的话呢？您没摔着以前就关了，您没看到我前边就在家里帮忙了吗？”

　　大妮很认真的话让刘大爹总算是相信了，他点点头道：“大妮，你也不要难过，你一个小姑娘整天在街上做生意也不是个事，我们是农村娃儿始终还是要回到家里侍弄庄稼才是正理。”

　　大妮点头：“外公，您说得对，我大伯也是这么跟我说的呢，所以我才将服装店给关了。”

　　刘大娘在一旁听着只是抹眼泪，这个孩子可真是太难了。

　　刘大爹还在纳闷怎么还不动工修房子，被刘大娘噼里啪啦一顿骂：“修什么修啊？你知道不知道你在医院住一天就要花一千多啊？你刚进医院住icu就花了差不多上万，你可真是值钱得很呢，就跟那金子做的一样。”

　　“外婆！”

　　胡大妮提高声音警告她外婆不要再说，可是她外婆已经将想要说的都说完了，她这些日子可是憋屈死了。

　　刘大爹虽然瘫痪了，可是他的脑子还没有坏，一下子就沉默不语了。

　　接下来的日子刘大爹异常的沉默，话也难得说一句，整个人却是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消瘦了下去。

　　众人看在眼中都很心痛，他这是存了心想要寻死了啊。

　　大妮和胡炳义去跟他谈。

　　“刘大爹，您这是想什么呢？您要是再出个什么病痛，我和大妮肯定还要将你送进医院去医治的，您觉得我们会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不管你吗？”

　　胡炳义盯着刘大爹的眼睛很认真的问刘大爹，刘大姐的眼睛有些昏暗，眼角有些湿润：“炳义啊，我不能再拖累你们一家人了。”

　　“大爹，你可千万别说这样的话，如今我们都是一家人了，我们不管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如果你要是真的将我们当成一家人，那你就一定要好好的活下来，你现在虽然瘫痪了，可是只要你心情好，好吃好喝好睡，你还可以活好多年呢，你不生病，我们也就不会送你去医院，我们才能安心挣钱，这才是帮了我们呢。”

　　胡炳义憨厚的语言让刘大爹无比惭愧，一旁的胡大妮抱住他的胳膊就哭了：“外公，您要是这样死了，那我和大伯一辈子都会难过的！您也说了，我们一家人对您都没得说，那您为什么要一心寻死啊？您要是死了，那村里人不是要戳我们的脊梁骨吗？”

　　一些话说得刘大爹老泪纵横：“炳义，大妮，你们不要再说了，都是我不好，我以后一定好好吃饭，好好的活下去。”

　　接下来的日子，他们一家恢复了往日的和睦氛围，大妮每天便跟着胡炳义出门干活儿。

　　刘大爹一场病花光了这个家庭这些年积攒下的所有的积蓄，他们急需要攒钱，家中有三位七十多岁的老人家，随时都有可能需要用到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