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笑背后》铁路上的阿财

20、不是初见的初见

　　时光飞逝，陆瑶的研究生生活，已经过了一个学期。这个期间，陆瑶妈给她打过好几个电话，问她工作上的事情，陆瑶都谎称在学校所在城市的一个单位实习。

　　寒假期间，陆瑶在学校附近找了一份临工，假期快结束时，她惦念起小侄女儿，也不知道现在长成什么样了，就忍不住回了一趟家。

　　家里，依然是一个屋檐两个家庭的格局。每天中午，嫂子会先做好饭喂饱孩子，自己巴拉几口后，就把剩下的饭菜装进保温桶，给陆明送过去。陆明中午1点多会开着公交车回到始发站，中途有10分钟的时间可以吃饭。晚饭也是照旧。

　　嫂子做完饭后，陆瑶妈就再做老两口儿的。中途虽时有矛盾，但还差不多属于可控的范围。

　　这天晚上，陆瑶正扒拉着碗里的饭，坐在对面的陆瑶妈说话了：“你现在也工作挣钱了。家里的帐前几年虽说还得差不多了，但家里也没多少存款。居委会前几天发通知，给没有社保的人补缴，农村开发后，我没买断，那笔钱就直接转过去缴社保了。但你爸当年2万块买断了，现在钱折腾没了，缴不了社保以后也没个保障，要不这笔钱你给凑凑？”

　　陆瑶一听，心里咯噔一下收紧了。现在养活自己都捉襟见肘，哪里有钱给陆瑶妈。她突然想起前两天回到家，陆瑶妈正在上厕所，卧室的床上摆着一些存折，应该是正在整理。陆瑶看了，存折上的余额有个4万多块。陆瑶妈平日里抠得厉害，几年时间，不仅还清了债务，还存了这么多钱。趁着陆瑶妈没出厕所，陆瑶把存折按照原样放好后立刻回到自己房间，未露声色。

　　陆瑶知道，这笔钱，家里是有的，而且自己读研究生的事情，并不能长久的隐瞒。

　　“妈，我现在没钱，我也没工作。我考上了研究生，学费自己贷的款，生活费自己打临工挣，所以没有余钱。”陆瑶没抬头看陆瑶妈，但语气很平静。离开家庭扶助四年多，陆瑶的一双翅膀早已长硬，她不惧怕陆瑶妈知道后随之而来的暴怒，大不了一走了之。

　　陆瑶妈震惊了，“研究生”三个字，对她来讲遥远而陌生：“你再说一遍，你考上了啥？”

　　“研究生，就是要再读三年。”陆瑶夹了一口菜放进嘴里，慢悠悠的说。

　　陆瑶妈努力用自己贫乏的认知试图去理解这个事情，她听过“研究生”，但她无法把这三个字和自己的女儿联系起来，以至于几秒钟的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死女娃，你居然一直瞒着我，还指望你给家里出点力，现在倒好。你一个女娃，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你爸的社保钱到哪里去找……”反应过来的陆瑶妈犹如一只炸了毛的公鸡，摔了手上的筷子。

　　面对陆瑶妈机关枪扫射般的责骂，陆瑶感觉头越来越胀，心里一股恶气上涌，不由自主般将手中的碗砸了出去：“住口！”

　　随着碗破碎的声音响起，那股恶气软化成两行热泪从陆瑶的眼眶里奔涌而出。

　　瑶妈愣住了，噤了声。没等她爆发，陆瑶已经摔门而去。

　　陆瑶抽泣着漫无目的的走到一个僻静处坐下。她确实已经有了走出原生家庭的资本，但当再次面对曾经无数次经历的场景，那种刻入骨髓被厌弃的痛苦，很轻易的就从灵魂的深处蹿升至顶，带来一场无法控制的崩溃。两个小时后，陆瑶终于慢慢平静。

　　手中的电话突然响起，居然是两年未联系的罗伟。陆瑶心里有些愧疚，两年前的电话事件，让罗伟心有芥蒂，再也没有打电话过来。

　　“陆瑶，我从上海回来了，现在在江城，你在哪里？”罗伟很直接的问了陆瑶。

　　“真的？我也在江城，过几天正准备回学校呢，还好没错过。你什么时候有空，我请你吃饭吧。”陆瑶觉得该请罗伟吃饭，算是道歉。

　　“怎么能让你请，你一个学生，我现在可是有产阶级，明天晚上方便不？”罗伟提议道。

　　“没问题。”陆瑶跟罗伟约定了时间地点。

　　第二天下午，陆瑶出现在了约定的地方，是一个商圈边缘的大排档，人挺多。前面不远处有一个人，正在对她挥手。

　　陆瑶定睛一看，正是罗伟。只见他早已不复当年颓丧土气的打扮，品牌牛仔裤运动鞋，羊绒衫外面套着一件帅气的皮夹克，一脸恰到好处的笑，或者，还有一丝扬眉吐气的味道。

　　“陆瑶，好久不见，离咱们上次见面，有三年了吧。感觉你完全没怎么变。”面对走上前来的陆瑶，罗伟微笑着打招呼。

　　“是啊，时间过得真快，我没变，你到是变了好多。”陆瑶兴奋的打着招呼，有一种故人久违的亲切感。

　　二人找了一个位置坐下。

　　“小妹，倒茶。”罗伟老练的招呼道。

　　以前在馆子吃饭，最让陆瑶觉得无所适从的，就是叫服务员倒茶或者点菜。她没有大声叫服务员的胆气，怕叫了服务员不理她，更怕自己心里对着菜单暗暗加总价格时服务员的不耐烦。估计，罗伟在窘迫的学生生涯里，也有这样的时候。

　　但现在的罗伟，吩咐服务员时，挥呼之间颇有气势。

　　“咱们先坐坐，再等一个人。”罗伟边把面前装满茶的纸杯递给陆瑶边说。

　　“还有其他人？我认识吗？”陆瑶奇怪的问。

　　“你认识啊，就是何阳。”罗伟用手撑着下巴，笑着看着陆瑶。

　　“何阳？他也在江城吗？”陆瑶问。

　　“他现在在北京工作，回老家过的年，假期要结束了，马上要回北京，路过江城，我就约了他。”从罗伟处得知，何阳毕业后留在了北京工作，和他女朋友分了手。罗伟滔滔不绝的描述，毫不吝惜对何阳的赞美之辞。

　　大多时候，是罗伟自说自话，偶尔陆瑶跟他互动时，他就像没听见一样。罗伟容易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这点让陆瑶有些不适。

　　坐了半个多小时，罗伟有些不耐烦，再次给何阳打了一个电话。

　　“嘿！”罗伟背后走来一个人，突然拍了一下罗伟的肩膀。

　　罗伟条件反射的转过头，看到眼前的人顿时一脸惊喜：“你小子！请你吃饭还三催四请的，赶紧坐下。小妹，点菜！。”

　　罗伟把服务员拿来的菜单摆在陆瑶和何阳面前说：“你们看，想吃什么随便点。”罗伟的语气中透着一股豪气。

　　“陆瑶！这些年人没见过，但没少听老罗提起你，你还好吧。”何阳客气的跟陆瑶打着招呼。

　　“我还在上学，不像你们，都成了社会精英了。”陆瑶调侃着说。眼前的何阳穿着裁剪合身的西服，里面配着一件淡蓝条纹的衬衣，平整服帖没有折痕，手里还拿着一件藏青色的羊毛大衣，整个人显得神采奕奕。

　　陆瑶在自己导师那里工作，为了方便联系，给每个人都做了一盒名片。陆瑶习惯性的掏出来，跟何阳互换了名片。

　　“先点菜吧，饿死了，等会儿有的是时间唠嗑儿。”在北方呆了四年，罗伟也沾染上了一些北方方言。

　　“陆瑶点吧，我什么都吃，不挑。”何阳绅士的把菜单推到陆瑶跟前儿。

　　“我都可以的，我也不怎么会点菜。”陆瑶有点不好意思。

　　“看你们推来推去的，我来点吧。”罗伟有些不耐烦，拿过菜单大笔一挥，点了好几个硬菜。

　　“别点多了，吃不完浪费。”陆瑶提醒到。

　　“这有什么，今天难得相聚，你们也别跟我客气，可要吃好喝好。”罗伟爽朗的哈哈笑了几声。

　　“我不跟你客气，陆瑶你也别客气，好好宰他一顿，让他小子出出血。”何阳虽久不见罗伟，但二人还是一如既往毫无顾忌的开着玩笑。

　　陆瑶轻笑了一下，不好再说什么。

　　席间，三人把酒言欢。何阳和罗伟讲了不少工作后的一些事，让未入社会的陆瑶听得聚精会神。她竟对工作有些期待起来。

　　陆瑶也从未近距离接触过何阳，几年前唯一一次跟何阳吃饭，他坐了几分钟就被一个电话叫走了。当时在一个公司勤工俭学时，何阳很少和陆瑶说话，对何阳的所有了解，都是从罗伟处得知。

　　饭毕，罗伟提议去茶楼坐坐聊聊天，大家欣然应允。

　　点完东西，服务员告知要提前结账。罗伟一马当先，掏出钱包准备付账。何阳挡住罗伟的手说：“行了，我来吧。”罗伟执意不肯，不容分说的付了钱，何阳也不好再坚持。

　　“兄弟，其实有的时候，需要给别人一点尽尽朋友之谊的空间，否则也会让对方过意不去。当然，我们两个不存在这些。”何阳在接下来的闲聊时说起。

　　这句话让陆瑶对何阳有了一丝好感，不觉间留意起何阳的一言一行。何阳举手投足间，透着不紧不慢的沉稳，语调温柔，笑容干净，让陆瑶想到一个词：温润如玉。他很善于换位思考，不会粗暴的打断别人讲话，他会用心倾听，不时蹦出一句经典之言，让人捧腹大笑。人如其名，何阳就像一缕阳光，照进了陆瑶的心里。

　　茶楼的两个小时，让陆瑶对何阳有了深刻的印象。

　　晚上，陆瑶失眠了。她的脑海里总是不停浮现出何阳的笑。上大学后，陆瑶没再谈过恋爱，跟那段伤她颇深的初恋有关。五年后，陆瑶似乎心门再次打开。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虽然和何阳不是初见，但或许这次，才让陆瑶真正认识了何阳。

　　凌晨四点的时候，陆瑶掏出何阳的名片，她决定给何阳发一条信息，表明她的感觉。陆瑶在手机上字斟句酌的编辑着信息，编了改，改了删，删了又编，黑暗中手机屏幕闪着蓝色的光，看得陆瑶眼睛难受。好不容易编好了，陆瑶犹豫了很久，最后终于下定决心，按下发送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