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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只愿君心(3) ...

  •   第五章
      入冬了,都城下起了雪,园子里的寒梅开着,红色点缀着漫天的雪白。侍女们穿着冬衣穿行在回廊间,朝槿端着刚刚炖好的药膳,往膳厅走去。
      “王爷王妃,这是陛下命御膳房送来的。”她说道。
      李洵看了看:“下去吧。”
      “是。”
      许靖瑶盛了一碗汤递给李洵:“朝槿姑娘跟在王爷身边多久了?”
      李洵舀着碗里的汤:“九年了。”
      “我看朝槿姑娘和露葵姑娘也不小了,要不要找媒婆给她们找一门亲事。”许靖瑶看着李洵,贤惠的问。
      他顿了顿:“你看着办吧。”
      “是。”
      “本王吃好了。”
      腊八节那晚,都城举行了盛大的灯会,这晚朝槿和露葵她们被准许可以出去,露葵便带着她到了街上。
      街上人来人往,各式各样的灯都点了起来,她们看的眼花缭乱,露葵的小孩子心性让她开心的不得了,没一会儿朝槿就和她在人群中分开。
      朝槿四处寻着,都没有看见她的身影,东张西望间就撞上了人。
      她还带着露葵给她戴上的兔子面具,抬头看见李洵挺拔的身躯,他正盯着她,朝槿一慌正想跑就被他抓住了手腕。
      “跑什么?”他问。
      朝槿转过身来:“王爷怎么在这儿?”
      “和五弟喝了几杯,一个人回来就逛到这里来了。”李洵说着,便拉着她往前走。
      朝槿看着自己被他牵住的手,偷偷笑了笑,没有松开,他也没有松开。
      两个人就这么在繁华的街道上走着,手心都出了汗却不肯放开。
      路过一个卖灯的摊位,朝槿停了下来,李洵陪着她看去,她看着那粉色的河灯盈盈笑着,摊主笑道:“姑娘好眼力,这个灯可灵了,许什么愿都能实现。”
      “真有这么神?”李洵问道。
      摊主笑起来:“这位公子我可不是骗你,快给你家小娘子买一盏吧。”
      小娘子……
      朝槿心一悸,李洵却是一笑掏出荷包:“好。”
      朝槿捧着那个河灯,随着李洵来到护城河边,那里早就放了不少河灯,在暗色的河床上点缀出点点星光。
      “王爷怎么信了呢?”她问。
      李洵笑着:“不妨一试,就当是个寄托,你又何必较真呢?”
      她努努嘴,点了河灯,李洵突然握住她的手,环着她把河灯放到河里去。朝槿面色一红,赶忙双手合十闭上眼许愿。
      李洵看着她,笑着也闭上眼。
      上天保佑,我想永远陪着他。
      上天保佑,愿朝槿永远平安。
      回去的路上又放起了烟火,他们就这样牵着手,站在明亮的天幕下。李洵看着带着面具的朝槿,心下一动,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
      新年之后,沭王府又迎来了大喜事,许靖瑶有孕,李泓大悦赏赐了不少好东西给她。
      而赏赐到来的那天,朝槿被罚在园子里长跪。
      原因是许靖瑶今日想帮李洵整理书房,却被朝槿阻拦了,她大怒,称朝槿让她动了胎气,罚她跪在园子里一天一夜。
      初春天气潮湿,朝槿本就身子不好,湿气从她的骨缝中钻进去,让她难以招架。
      李晢和李洵走进园子里就看见这样的一幕。朝槿终于支撑不住,眼睛微闭上眼,晕了过去。
      李洵正要跑过去接着,身边的人却比他更快,一把抱住了倒地的朝槿。李晢看着怀中瘦弱的女人,恶狠狠的看向李洵。
      看着李晢抱着朝槿往屋里走去,李洵厉声问道:“怎么回事?”
      周十观哆哆嗦嗦的把今天发生的事告诉了他,李洵手握成拳,他知道许靖瑶这么做是故意的,看来她还是知道了什么。
      看着李洵气势汹汹的走进许靖瑶的屋里,她放下安胎药:“怎么?王爷难道要为一个下贱的侍女和我生气吗?”
      “那倒没有,我只想告诉你,朝槿是太后放在我身边的人,你要想动她先掂量掂量动不动的起。你也没必要,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置气,安心做你的沭王妃。”李洵冷声道。
      许靖瑶不吭声,李洵又说:“你今天还真是让我开了眼界了,我贤惠大方的王妃。”说完,便走了出去。
      “啊!”许靖瑶气的掀起了桌上的布,瓷器碎裂的声音让人心颤。
      到了朝槿的房里,太医已经来过,李晢坐在她床边狠狠地看他。
      “不知皇兄为何如此生气?”李洵淡淡的说。
      李晢走过来,抓住他的衣领,狠声道:“真不知道你有什么好,让人这样为你。我真替她不值。”
      “皇兄在说什么?”李洵笑着,好像听不懂的样子。
      李晢松开他:“我告诉你,既然你不要,我不介意接手,你别后悔。”
      李洵没有应答,李晢勾了勾嘴角:“我想要的,还没有得不到的。”
      说着,便走出了屋子。
      李洵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朝朝槿走去。
      她睡着,脸色一如当时重病那样苍白,李洵看着不自禁摸了摸她的脸,眼睛凝望着。
      “从一开始就错了吧,都是我的错。”
      “我该拿你怎么办?”
      许靖瑶让媒婆给露葵找了一门亲事,对方是城西织铺的二当家,年纪虽然大了些,人品却是极好。几回见面,露葵都满意的不得了。
      “朝槿啊,你说我四岁进宫,如今待在王爷身边也有九个年头了,这一眨眼我就要嫁人了。”露葵看着朝槿做女工,憧憬着未来的生活。
      一场病把朝槿整个身子都打垮了,单薄的让人心惊。
      “嫁了人就好好过日子,别再像个孩子了。”她笑着看她。
      露葵突然低下头:“朝槿,有件事我一直都很对不起你,当年……”
      话未说完就被打断了:“不用说了,我都知道。”
      “你都知道?”
      朝槿苦笑:“是啊,我都知道。也多亏了你,我才明白原来我这么多年所爱所想都是妄念。那个人,永远都不可能爱我。”
      “朝槿……”
      “看看我绣的,怎么样?”
      城南的一家酒庄里,两位男子相对而坐,细细品酒。水流潺潺,甚是惬意。
      “不知皇兄有何事?”李洵放下酒杯。
      李晢亦放了杯子,笑道:“当朝沭王爷勾结商户,家财万贯,富可敌国,你说,这些事如果给父皇知道会如何?”
      李洵一惊,转而又笑道:“皇兄在说笑吧,无凭无据的中伤弟弟我,弟弟我很伤心啊。”
      “无凭无据?沭洲王家,沧州宋家,都城褚家,三弟还要我继续说下去么?褚家的大儿子可还在我手里,如果我不放人,你说他们会不会听我的话前去上奏呢?”李晢勾着嘴角看他。
      李洵紧握酒杯,脸上却十分淡定:“皇兄想要如何?”
      “我说过,只要我想要的就没有我得不到的。”
      “要么舍掉朝槿,要么舍掉你自己。你自己看吧。”
      “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我到沭王府接人。”说完,便干脆的离开,没有回头。
      李洵看着手中的杯子,紧握双拳,瓷杯尽碎,他却毫无直觉。
      回到王府,就看见朝槿坐在自己屋外做女工,露葵陪着她,孟季也坐在一边。阳光撒在她身上,很温暖。
      他想,他贪恋的就是这抹温暖吧。
      可是她的温暖,不只照耀他一个人。
      孟季笑着看她:“露葵姐姐都要嫁人了,姐姐什么时候嫁人?”
      见朝槿不说话,他又羞怯的说:“那我娶姐姐好不好,我去找王爷赐婚。”
      李洵手一紧,等着朝槿的回复。
      朝槿只是笑了笑:“傻瓜。”
      露葵点了点他的头:“你个小屁孩还想癞蛤蟆吃天鹅肉啊!”
      “我不是小屁孩!我……王……王爷。”孟季慌张的看着李洵。
      李洵冷着脸:“你们出去,我有话和朝槿说。”
      “是。”
      朝槿站起来,慌张的看他。李洵看着那双眼睛,猛地把她拉进屋子里,关上门。
      “王爷怎么了?”朝槿不解的看他。
      李洵背过身,手指紧紧握拳,声音发哑:“你……你愿不愿意到太子那里去?”
      他发现,他第一次这么不想听到她的回答。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朝槿紧张的问。
      李洵狠下心:“没有,是太子想……”
      “这样。”朝槿了然,苦涩的笑了笑。
      原来如此,到如今她也不过只是一个可以赠送的侍婢罢了。
      好像过了很久,终于听到她回答。
      “好啊。”朝槿哽咽着。
      李洵心一紧,眼睛酸酸的,不敢相信这是她的回答,可是,可是就算她不愿意他又能怎么样呢?沭王府这么多条人命,他又能舍弃多少呢?
      他颤抖着:“三天后,有人会接你走。”
      “好。”
      李洵转过身,看着低着头的她,忍住想要抱着她的冲动,往门外走去。
      朝槿瘫坐在地上,浑身抖的厉害,咬着自己的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都是假的,所有的一切都不能让她的愿望成真。
      李洵,我想陪在你身边啊……
      你要什么,我给你便是了。我不祈求你给我什么,我只想永远在你身边看你鬓发成秋,看这世间风云变换。
      为什么要丢下我……
      朝槿要走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王府。朝槿摩挲着手中的荷包,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
      “朝槿姐姐!你开开门!你为什么要走!是不是我吓着你了,我再不说那些胡话了姐姐。”孟季在门外哭喊着,一个少年哭的让人心疼。
      朝槿打开门蹲下看他,用帕子给他擦脸:“傻瓜,姐姐只是累了,想换个地方呆呆,你别哭。”
      “姐姐,你别走。”孟季抓着她的手。
      “乖你听话,不许哭了,姐姐给你做了鞋,你看看合不合适。”朝槿拿出一双布鞋放在他面前。
      孟季接过鞋子,狠狠地点头:“合适合适,姐姐你一定要回来看我,姐姐。”
      “会的,我会的。”
      “我带姐姐去吃杏仁酥饼,酱肘子,烤鸭……”
      “好。”
      “姐姐要好好的,平平安安。”
      “好。”
      “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好。”
      “臭朝槿,怎么不等我出嫁了再走,我还等着你给我梳头呢……”
      “露葵……”
      三天后,太子的车马停在了沭王府外,朝槿从房里出来往书房走去。
      许靖瑶站在远处看她,心中很是得意,可想到近来总是一个人待在书房的李洵,却有些气愤。
      她有什么好的,不就是一个奴才。
      朝槿走到门前,书房锁着,但她知道他在。
      “王爷,奴婢走了……”
      “这么多年,感谢王爷的照顾,朝槿不甚感激……”她跪在门前,给他磕了个头。
      “王爷要好好照顾自己,要永远康健,朝槿不怪王爷,王爷莫要自责……”
      “朝槿姑娘,该走了。”韩仲走过来低声说道。
      朝槿拿出怀里的深色荷包,上面绣着一朵木槿,她放在门前:“王爷的荷包旧了,奴婢做了一个,奴婢走了……”
      她站起来,和韩仲一起往府外走去,府里的侍女太监都站在门外,朝槿过去抱了抱余嬷嬷还有露葵:“我走了,好好照顾自己,好好照顾王爷。”
      “朝槿……”
      她笑起来,坐上马车没有再回头。
      李洵坐在书房的门前,双手捂着自己的脸,良久他打开门捡起荷包,绣的很漂亮很精致,他红着眼用手轻抚着。
      “对不起……”

      ☆第六章
      到了东宫,朝槿就被带进一个院子里,院子里种满了木槿花,不是花开的季节只有一片绿意。她随着嬷嬷走进去,嬷嬷将她带进浴房,恭敬的说道:“娘子请先沐浴,好了就叫奴婢。”
      朝槿点了点头,褪下衣服往浴桶里走去。热水漫过她的身子,让她一天的疲惫都散去。
      又是沐浴,又是娘子的,果然。
      沐浴了以后,几个侍婢走进来替她穿衣,蓝紫色的寝衣穿在身上透露着一丝丝的妩媚,将她的身段完完全全的显露出来。
      朝槿看着镜子,心中凄凉,嬷嬷笑着:“真是个标致的姑娘,太子殿下一定会满意的。”
      她笑了笑,没有说话。
      她被要求坐在奢华的床榻上等候,朝槿环顾四周,屋子里富丽堂皇,和她王府里的屋子根本无法相比,难怪那么多女人对皇宫趋之若鹜。
      “太子殿下驾到!”外面尖细的声音响起,朝槿攥紧了手指。
      李晢漫不经心的走进来,抬眼看了看榻上的人,嘴角满意的勾起来,挥手让宫女们出去。
      宫女们笑着走了出去,关上了门。
      “过来,替本太子宽衣。”
      朝槿站起来,淡然的朝他那里走去,李晢看着她走到自己身前,纤细的手缓慢的解开自己的腰带。从他这里可以看见那窈窕的腰身,白皙的肌肤,他喉结一动移开视线。
      朝槿替他脱下外袍,手上的动作有条不紊,好像机械化的进行一个工作。
      李晢咬了咬牙,突然一把抱起她往榻上走去。朝槿一惊,却又认命的闭上了眼睛。
      他压着她单薄的身子,薄唇落在她的脸颊上脖颈上。身下的人好像没什么感觉,闭着眼好像睡着了一样。
      “你这个女人。”李晢咬着牙,放开了她。
      眼前的景象让他抓狂,他拉过锦被覆在她身上,翻身躺在她身边抱着她,恶狠狠的说:“没有下次了。”
      朝槿一惊,任由他抱着,闭上眼。
      深夜,李洵一个人躺在书房的床榻上,他克制住自己不让自己去想今天晚上会发生什么。
      以前只属于自己的人,再也不会是自己的了。
      东宫里的人都知道太子殿下带了位标致的姑娘回来放在侧殿里,如今一心一意全都扎在她身上,冷落了太子妃好几日。
      李晢走进侧殿,朝槿正对着刚送来的膳食发呆,他看了看她,笑道:“怎么,不合口?”
      “没有。”
      “来,本宫喂你。”说着,就把一勺鳕鱼羹送到她嘴边。
      朝槿一愣,启唇喝了下去。
      “真乖,那今晚我就待在你这儿不走了。”李晢笑起来,朝槿低下头没有说什么。
      他看着她的反应,也没什么怒气,这几日她都是这样,安静顺从,却让他看不见她的真心。可是又有什么办法,他只能等着。
      “过几日就是二月二踏青的日子,我带你去。”
      “不妥吧。”她淡淡的说。
      “不过是多带一个姬妾罢了,有何不妥。吃吧,多吃点,看你瘦的。”李晢又给她夹了不少吃的。
      夜里,李晢真的留宿了,不过也只是像那晚一样与她同榻而眠。
      她不知道这个男人究竟想要什么,她的心吗?她的心早就千疮百孔,毫无生机了。
      翌日她在宫中绣着帕子,就有人传话说是太后想要见她。朝槿一愣,却又了然,她进宫已经半月,太后也该知道了。
      可奇怪的是,带路的人竟把她带到了贤妃的宫里。
      “我们是不是走错了?”她问道。
      那人笑了笑:“没错,就是贤妃娘娘要见您。”
      贤妃?她不是对自己厌之入骨吗?
      推开门就看见贤妃端庄的坐在座上,对她笑着。
      “多日不见,朝槿你竟也成了太子的姬妾?”贤妃略带嘲讽的说着。
      朝槿行了礼,没有说话。
      贤妃走下来,握住她的手:“真是个美人,也难怪太子宠着你,洵儿舍不得你。”
      “娘娘想说什么?”她反问道。
      “那好,那本宫也就开门见山了,本宫要你帮我。”
      “帮?”
      “不,应该说是帮洵儿。”贤妃在她耳边轻声说,“你对洵儿的情谊本宫看得见,所以洵儿想要的你也会帮他得到的对吧?”
      “没错。”朝槿坚定的说。
      贤妃笑起来:“真庆幸本宫当年没有杀了你,你以后就作为洵儿的细作待在东宫,本宫自会派人和你联络。”
      “奴婢明白。”
      走出锦华宫里出来,朝槿觉得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为王爷做事她一百个心甘情愿,可是要害太子……
      这段日子他虽然霸道,却也没有对她做过什么,她到底该不该害他?
      “去哪儿了?”李晢看着走回来的朝槿。
      朝槿一惊:“太……太后宫里。”
      “你和太后是什么关系?”他看着她的脸想要看出什么端倪。
      “奴婢从小便是在太后身边长大,太后待奴婢一直很好。”
      “过来。”他挥了挥手。
      朝槿走过去就被他抱在腿上,一杯烈酒端到了她的嘴边:“喝吗?”
      “不……”
      “也好。”说着便自己喝完了酒试图吻她,却被她躲开。
      李晢一怒把她推开,朝槿狠狠的摔在地上,感觉骨头都要散架了。他一惊,赶忙把她抱起放在榻上。
      “我的错,我喝多了,没事吧。”
      朝槿眼中含泪,摇摇头,李晢看的心疼吻了吻她眼上的痣,安慰着。
      终于到了二月二踏青的日子,朝槿随着李晢来到城外的皇家鹿苑。皇亲国戚们都围在一起散步喂鹿。
      朝槿陪在太子妃身边,不少人都在私下议论着,她看着桌上的点心发呆。
      “看沭王妃这面色,看来沭王照顾的挺好的。”良妃笑着。
      贤妃笑起来:“那可不,这可是陛下的第一个皇孙,当然是照顾的极好。”
      没一会儿,皇帝就和诸位皇子一起回来了。朝槿看向许靖瑶身边的李洵,他好像瘦了些,面目冰冷着,却在许靖瑶和他说话时露出温柔的神情。
      李晢坐下来,握了握她的手:“手怎么这么冰?”
      她慢慢收回手:“我没事。”
      “回去我让太医给你好好看看。”
      “太子殿下这是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了啊。”贤妃调笑道。
      朝槿一惊,看了眼座上的皇帝和太后他们并没有什么反应,李晢笑起来:“贤妃娘娘说笑了,毕竟是本宫的人本宫自然得多关心关心。”
      太子妃也附和着:“可不是嘛,朝槿妹妹身子一直不大好,殿下多关心是应该的。”
      李晢听完对她笑了笑。
      李洵看着朝槿,她勾了勾嘴角,神情很是淡然,看不出喜怒。他心里一滞,下意识握紧了酒杯。
      宴毕,朝槿又被贤妃叫了过去。
      雅致的屋子里燃着香草,她坐在榻上看着朝槿:“下个月就是陛下的生辰,我要你去做一件事。”
      “什么?”
      贤妃说着,朝槿皱起了眉。
      “我知道你待在太子身边不开心,这件事既能让你得到解脱,又能让洵儿得利,何乐而不为?”她蛊惑着。
      朝槿颤抖着,脸色发白,贤妃走到她面前:“你以为你在洵儿心里是什么?不过是个低贱的奴才有幸和他有过那几夜罢了。你也不想想这么多年,他是怎么对你的?”
      她眼中含泪,眼泪打在自己的手臂上:“王爷待奴婢很好。奴婢愿意。”
      “很好。”
      “这件事我不会完全告诉他,你手上得知的事就去告诉他吧,也许你们不会再有机会相见了。”
      朝槿麻木的走出来,像是个失了魂的傀儡。她走着,终于在泉水旁见到了独自一人的李洵。
      “王爷。”
      他一惊,猛地转过身来。
      朝槿笑了笑:“王爷可好?”
      李洵看着她,胖了一些却还是消瘦,白皙的脖颈依旧纤细,等等,那是?
      原来,离开了我你一样过的很好。
      他被那抹紫红弄得心烦,手指紧握,冷声道:“很好。”
      “啊……这几日我打听到了一些关于太子的事,想着对王爷一定有益。”朝槿犹豫着说出来。
      李洵面色冰冷:“我不需要。”
      “王爷?”
      “我说我不需要,好好的做你的宠妃,我的事不用你管。”他声音发狠,气愤的眼神盯着她。
      朝槿愣着:“……王爷。”
      我对你这样坏,你为何还要为我做这些?好好享福,不好吗?
      “从此以后,你我毫无瓜葛。”李洵看着她从她身侧擦身而过,说出了让他后悔一辈子的话。
      她不知道原来他的一句话就可以让她心肠寸断,感觉喉头一股血气涌上来,眼睛红着却流不出眼泪。
      为什么?最后一点温暖都不愿意给我。
      也罢,你我从此,再不会有以后了。
      朝槿最近总是把自己闷在屋子里,一句话也不说,李晢怎么和她说话她都不理。
      “这是我托人找了好久的簪子,喜欢吗?”李晢笑着,将一个翡翠绿的簪子放在她面前。
      朝槿点了点头,还是不想说话。
      “你到底怎么了?说话啊。”李晢托着她的脸想看清楚她的情绪。
      她摇摇头,没有回答。
      “是不是李洵?是不是因为他?”
      “我就知道,他到底有什么好?你告诉我啊!”李晢低吼着,他不懂,他为这个女人付出了所有的真心,为什么就比不上一个根本就不爱她的男人。
      “我累了,想休息了。”她沙哑着声音说着。
      李晢一惊,她终于肯开口,却依旧看不到任何情绪。
      “你睡吧,我走了。”
      朝槿看着他挺拔的身姿,闭上了眼。
      对不起。
      她站起来,披上披风偷偷往锦华宫走去。
      皇帝生辰日在韶华园举行庆典,庆典结束就摆起了宴席。
      舞女们在丝竹声中翩翩起舞,宾客们都看的痴了,中间穿着嫩黄色纱裙的舞女格外引人注目,她带着白色的面巾,腰身纤细,身姿轻盈,动作虽算不上完美,却也让人感到赏心悦目。
      李晢看着自己身边的侍女问道:“朝槿怎么去了这么久?”
      侍女回答道:“娘子昨日受了凉去吐了,太医说让她在屋里好好歇着。”
      “也好。”
      突然,台上发出了一阵喝彩声,只见舞女拿出一把长剑舞了起来,音乐也从轻柔变成了激扬振奋。
      李泓抚着下巴笑着,心想待会儿要好好赏赐这个舞女,却见银白色的剑锋朝他面门袭来。
      “陛下小心!”众人惊呼。
      “父皇当心!”
      李洵迅速将身边侍卫的长剑拔出往舞女刺去,只听一声闷哼,舞女腰腹中剑朝地倒去,面纱脱落正好落入他的怀中。
      他看着怀里的人,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朝槿!”李晢冲了过来却被人拉住。
      “大胆太子,竟敢谋害陛下!”淑妃厉声道。
      李洵看着怀里的人,她面色惨白,嘴唇微张,眼里全都是他的样子。
      “……放手吧。”
      他感受着她渐渐失去的气息,眼睛猩红着,握着剑的手颤抖着。徐谡把他拉起来,低声沙哑着:“已去了。”
      “来人,将这刺客的尸体狠狠鞭打,扔到乱葬岗喂狼!”李泓狠狠地看着朝槿的身体。
      “太子不孝,心怀谋逆之心,废太子位押入大牢。”他狠声道,拂袖离开。
      李洵被徐谡拉着站着,双手还残留着她的鲜血,青筋突起,面色发青,木然的看着她被人拖走。
      贤妃闭了闭眼,看了看李洵,起身离开。
      李洵踉跄着往宫外走去,突然转过身一把抓住徐谡的领子:“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
      徐谡面色凝重:“是贤妃娘娘的意思。”
      他紧咬着牙,拉过徐谡的马飞驰而去。
      朝槿……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
      一路到了乱葬岗,他跳下马,往前跑去。四处荒凉,地上满是人的骷髅,还有几头刚刚吃饱的狼在惬意的散步,看到李洵气势凝重的前来迅速离开。
      他四处寻找着,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看见远处一头狼正围着一团白色嗅着闻着,他跑过去,狠狠地用佩剑刺中它。
      狼呜咽了几声没了气息。
      李洵扔了剑跪倒在地,颤抖着打开白布,熟悉的面容出现在他面前。他俯下身紧紧的将她搂在怀里,她的鲜血浸透了她的衣裳,身体僵硬着躺在他的怀里。
      “朝槿……”
      “朝槿……”
      他贴着她的面颊,温热的眼泪滑下来落在她的脸上,好像她也才哭过一般。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不知道过了多久,从清晨到日暮,他抱着她坐在充满腐臭味的山岗上。
      “我们回家。”
      他踉跄的抱起她往外走去,徐谡他们站在那里等着,李洵面色惨白往马车走去,他亲亲她的头发,爬上马车。
      夜深了,归家的人却再也找不回那份温暖。
      许靖瑶看着李洵走进王府,怀里还抱着用白布裹起来的人,她震惊的看着,府里的侍女们哭成一团,整个王府满是悲戚。
      木槿朝开夕落,红颜薄命。
      李洵把她放在床榻上,用温水给她擦拭着身子。
      “殿下回来了?”
      “奴婢知道错了。”
      “王爷昨晚喝了酒,奴婢让厨房做了些清粥小菜,让王爷解解腻。”
      “王爷小心。”
      “只要王爷想要的,朝槿一定会全力帮助王爷得到。”
      他看着她身上条条血痕,手指抚上她的脸颊,哽咽着:“河灯骗我……我明明许了愿的……”
      他给她穿上一身粉色襦裙,笑起来:“我一直没和你说,你穿粉色最好看,笑起来像个小丫头,甜甜的像个蜜罐。”
      “眼睛,鼻子,嘴巴都好看,我还没来得及好好看呢……”他吻着她的眉眼,一寸寸,极尽温柔。
      李洵抱着她看着月光:“今晚月色很美,我陪你好好看看。”
      怀里的人被绵绵的月光笼罩着,嘴角弯起一个小小的弧度,很满足的样子。
      “姐姐……姐姐你骗我……”
      “姐姐……”
      下葬的那天是个晴天,他选了个温暖的山岗,这里鲜花遍野,草长莺飞,她不会孤单。
      棺木封上的那一刻,他疯了似的拦着:“让我再看看她,再看看她……”
      “王爷……”
      “我求求你……让我看看她……”
      李洵握着那苍白的手,眼泪滑落在她的手背,不要忘记我,下辈子也要等着我,我再也不会放开你。
      他捧着第一把黄土盖上去,双肩抽动着。
      “朝槿本是名门之后,当年沈太公一家被害入狱,哀家拼死护住了她,本想着有朝一日平反之时让你娶她为妻,也算是报了沈太公对哀家的恩,未曾想竟有今日……”
      是我错了,终究是我错了……
      他抚着墓碑,独自一人依靠着,天色变暗,瓢泼的大雨撒下来,淋湿了他的身子,他握着那个木槿荷包,嘴唇渗出血来。
      荷包里掉出字条,他从没有发现过。
      ——我爱你。

      【篇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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