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一刀一刀

9、第九章 步步为营

　　“皇后消失后，宫里热闹了，沁雪阁也热闹多了。”突然冒出了很多小姐妹，三妃等诸事缠身的也会送些时新小玩意来分享，可把芸若忙坏了。曾经看着别人锦绣成堆、金玉满堂，沈卿语不是没有羡慕过。可每次陪皇上说话聊天后，皇上将做工精致奇巧的玩意一件件赏给她时，却没有想象中的兴奋。她曾经以为会让自己很开心的东西，却并不是真正能够让她很开心的东西。她曾经喜欢的，只是这些东西代表的安全感。可这些真的能带来安全感吗？她开始怀疑。

　　沈卿语在礼品中挑了挑，发现一块冰糯种的翡翠玉镯子，质地微微透明，如煮熟的糯米，望之觉绵软，触之却坚硬。将芸若唤来，道：“把这只镯子送给尚工局女史卫吟含，答谢她上次修补衣裳的辛劳。不要引人注意，以免给她带来麻烦。”

　　芸若却不解其意：“修补好的当下不是已经赏过了吗？怎么还赏？还是成色这么好的镯子。”

　　“这么多的赏赐，那件舞衣的功劳可不小。我对卫吟含技艺的赞赏远超过当日给她的赏赐，只是当时咱们这里也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所以没有即刻补偿她。如果我有能力，定不会计较年资与背景，将尚工的位置给她做，望众人以她为榜样，精修技艺。”

　　“如今小主得了皇上的欢心，一句话不就能达到目的了？”

　　“博得人的欢心哪是那么容易的事，何况是阅人无数的皇帝。而且宫里的职位安排自有人管，不在其位不可谋其政。人情也该用在刀刃上，为一些无关的事烦扰人心，人必会觉得你贪得无厌。而且欢心这东西，几分真几分假，哪能由着你为所欲为。”

　　芸若便欢欢喜喜地送镯子去了，可回来后她做事却扭扭捏捏起来，叫她到跟前来才发现她脸上有两道血痕。

　　追问之下，芸若吞吞吐吐地回答道：“奴婢回来的路上遇上了许才人，她当着奴婢的面对她的侍婢说要向奴婢好好学，好好伺候主子把主子捧到皇上眼睛里去，才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奴婢分辩了一句我家小主没想引起皇上的注意，她一句没让你说话，便一巴掌劈过来，手上戴着的戒指却让这一巴掌留下了两道血痕。”第一次看到芸若委屈的样子，曾经以为机灵如她永远不会受到伤害。

　　沈卿语边看着芸若的伤口边思忖道：看来没胆量找我晦气就拿我的人出气。但我能怎样呢，冤冤相报何时了，惹得起也还是躲躲吧。有那么多朋友在身边，何必为了一个心胸狭隘之人置气呢。便立即取了伤药来，替她处理了伤口，边擦着药边安抚芸若：“是我无能，让别人敢随便欺负你。我会努力变得更强大，也会寻机会给你个公平。你先忍一忍，今后躲着她点。”

　　可怎样才能让她不要再找自己身边人的麻烦呢？直接去警告她，她万一不肯息事宁人，反而变本加厉怎么办。

　　一日在静水湖边喂鱼，远远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细细一瞧，竟是许才人和皇上身边的张公公。躲在湖边不起眼的角落里，窃窃私语着什么。看来两人甚为熟识，许才人家财大气粗，张公公定从许氏那里得了不少好处，许才人也定从张公公那听到了不少关于皇上的事，顿时心生一计。

　　是日又被皇上传去陪他喝茶聊天，沈卿语遵照旨意乖乖地去了。张公公一如既往地在皇上身边殷勤伺候，沈卿语满脸阴云、一言不发地坐下。

　　皇上见她一改往日活泼灵动的作风，不免好奇，和颜悦色地问：“愁眉苦脸的，怎么了？”

　　“也没什么，就是有人欺负了婢妾身边的宫女，脸上都挂彩了。”

　　皇上一拍御案：“谁这么大胆，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恃强凌弱。”

　　沈卿语忙起身上前拜倒：“皇上息怒，也许人家只是闹着玩不是故意的，皇上您九五至尊，千万别伤及了龙体。”说完抬起头来，换上一副调皮的表情：“婢妾给皇上唱支歌舒舒心吧。”

　　这么大动静，想必张公公已听的字字清楚，句句明了了。不多久就能传到许才人耳朵里，张公公不知道我指的是谁，可他一定会事无巨细地转述给许才人，许才人一定能猜到自己说的是她。没有指明道姓地告诉皇上，意在暗示许才人，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的，这次不指名道姓，下次可就不一定了，咱们暂且可以维持表面上的和平。

　　几日后，果然应证了沈卿语的推测，许才人知道了。可事情的发展并没有完全符合她的预期，在路上遇见后，许才人屏退众人，咬牙切齿、眉目含恨地凑到她面前：“不要乱嚼舌根子，你和皇上说什么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沈卿语只能心下哀叹，靠人真是不如靠己，这张公公怎么传的话啊，看样子他只描绘了自己告状，没有补充自己解围，她的良苦用心怎么就成了嚼舌根子了呢。不行，自己无意与她寻仇结怨，此时还是说清楚为好：“我也讨厌嚼舌根的行为，可没有点名道姓顶多算抱怨。而且是你无理取闹在先，竟然还敢理直气壮地跑来威胁我。我要是真和皇上说了，你还能过得这么舒服吗？而且我没有搏你的面子，让我的意思通过那么委婉的方式传达给你，我已经很照顾你的感受了。你如果不领情，我也没有办法。”语气越来越轻，最后竟成了苦口婆心。

　　许才人面色稍霁，张了张嘴也不知该说什么，想继续争辩自知没理，想道歉又拉不下面子。给了个手势，匆匆带着仆从离开了。从此她俩路上遇见，连面上的虚礼都省了，直接形同陌路。好在许才人也没再给沈卿语身边的人寻衅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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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主前阵子不是怎么也找不到常戴在手腕上的串子吗？”芸若刚从外面回来便匆匆找到沈卿语。

　　如果是其它东西也就罢了，只是这手串是那日棋局对战的高人送的，沈卿语甚为珍惜，想是芸若知道手串的下落了：“你有眉目了？”

　　芸若点点头：“奴婢今日在花园里撞见了茹才人，一抬头发现她的手腕上挂着一串一模一样的，天下哪有那么巧的事，小主的手串上面有标记吗？”

　　沈卿语点点头：“其中的一颗珠子上刻了个卿字，不太明显。”

　　“那就好办了，现在就去找她要回来。”芸若边说边拉上沈卿语就想走。

　　沈卿语稍一用力，把她给拽了回来：“确实应该是我的没错。我记起来前些日子去给她送首饰，顺带在她宫里吃了些糕点。濯手时把手串取了下来放在了旁边的盥台上，临走时却忘记了戴上。茹才人估计不知道谁丢的，也没发现上面刻有字迹，以为相同的手串多的是，就据为己有了。我们这样贸然前去，就算证明了手串是自己的，要了回来。茹才人必然会觉得有失颜面，不仅在下人面前威信扫地，在宫中姐妹中也会抬不起头来。咱们和她也算彻底撕破脸了。”

　　听沈卿语分析完其中利害，芸若也左右为难起来：“那该怎么办，小主你不是说那手串对你来说极为重要吗？”

　　沈卿语略略思忖，附在芸若耳边将计划徐徐道来，芸若听后微笑着点了点头。

　　第二日，芸若出了趟院子，未几又匆匆折返了回来，府身对坐于院中看书的沈卿语道：“她正在自己院中呢。”

　　沈卿语便起身，放下书，随她去了茹才人的芳华斋。

　　茹才人听闻下人禀明沈才人来了，眉开眼笑地迎了出来：“卿妹妹前不久才来过，这么快又来看我，是不是又得了皇上什么好东西要来分享呀。”

　　“茹姐姐说笑了，我哪来那么多好点子让皇上天天赏我呀。我是丢了个菩提子的手串，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但对我来说意义非凡。自己院子里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这不刚想起来前不久来过姐姐这，说不定就落在姐姐处了呢。茹姐姐快帮我找找。”

　　茹才人面色未动，闻言只忙用右手遮住了自己的左腕，忙不迭地吩咐：“你们都听见了，快帮着沈才人在各处好好找找，里里外外，各个角落都不要放过。”众人便即刻分散开各处寻觅起来。

　　茹才人接着说：“那咱们也分开找找吧。”

　　沈卿语诚恳地点点头。

　　就在茹才人开始翻找后不久，她便如获至宝似的高举着沈卿语遗失的手串，大声嚷道：“找到了，找到了，就在这个坐塌的角落里。”为了显示掉的隐秘，她还真是亲自钻到了角落里去，头发上粘了不少蜘蛛网，一头乌发瞬间变成了奶奶灰。

　　虽然沈卿语从未踏入过那片区域，但面上不得不装作欣喜之色：“太好了，茹姐姐，真是太感谢你了。”刻意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手串之上，装作没发现茹才人头发的异常。

　　一番感谢后，推说还有事很快便告辞了。

　　走了几步忽然听见茹才人斥责下人：“供你们吃供你们喝，连日常洒扫都做不好，要你们有什么用。”许是谁提醒了她头上有蜘蛛网。

　　走得离芳华斋稍远了，芸若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她那样真滑稽，小主怎么不担心她一不作二不休直接说找不到，不还了，也不戴了，自己收藏着呀。比起得罪那样的人，再也见不到你的宝贝更遗憾点吧。”

　　“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给她台阶她有什么理由不下呢？”沈卿语轻抚着手串，心里也确实没有十分把握的，真的有可能再也见不到它了，可在宫中树敌才真是想想就脊背发凉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