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一刀一刀

8、第八章

　　“听你说的这个人像是个能识千里马的伯乐，会是个不错的领导者。要不要推荐一下，我给他个一官半职？”

　　“我也只有过一面之缘，估计是无缘再见了。”沈卿语陷入惋惜之中。

　　皇上见场面冷清了，又挑起了刚才的话头：“一开始不太顺利时，我经常借酒浇愁。酒能带来微小的满足感，并且酒容易得到。当巨大的满足感求不得时，你就会倾向于寻求大量微小的满足感。于是明明觉得自己没什么变化，突然有一天发现肚子成了个球。再看到和曾经的我身量差不多的人时，我才意识到，我曾经这么瘦过。不过好在后来顺利了起来，我找到了内心真正的满足，不再需要用酒来填补自己的空虚，渐渐地恢复了正常体型，更加有满足感了。”

　　“当有了些成果后，就迫不及待地和他们分享，不是为了显摆自己，我脸皮也够厚，不怕别人觉得我游手好闲。或者说我懂得忍辱负重，但实在是觉得虚度光阴的形象会给大家带来不好的影响。我想建立什么样的世界，就应该给大家什么样的形象对吗？我尝试着表达过，觉得在这样的世道中做个普通百姓也不容易，不如放手一搏。家人都觉得是异想天开，群雄逐鹿，胜利的只有一个，其他人的下场也只有一个。劝说的，怨毒的，说不容易的日子也是平稳的日子，为什么要搅的鸡犬不宁？人人道我痴人说梦，冷嘲热讽不绝于耳。每次见面，他们就要把相同的话唠唠叨叨说一遍，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导致我都害怕和他们照面了。谁下定决心做一件事情的时候就能对结果打包票呢？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也来评头论足，我会是什么下场跟他们有何相干呢？他们那些话不断在脑子里盘旋，怎么挥都挥不去，根本没法静下心来做自己想做的事，有的时候我感觉自己不是自己了。你有没有过这种感觉？”

　　沈卿语茫然地摇摇头。

　　“呵呵，那说明你还年轻，还没有太多经历。那时的我不甘心呀，比起失去安逸的生活，我更怕失去未来的种种可能，我只能靠自己。头上顶着的压力还是很大的，成者王侯，败者寇嘛，很多人都在等着看我笑话。可他们越想看我的笑话，就越激起了我的斗志。这成者败者都可以是同样的一个人，赌赢了受天下追捧，赌输了就只能遭万人唾弃，所以不能输啊。”说完眼内常有些潮湿。

　　“大多有所成就者都孤独，他们做的不被旁人所理解，他们也不信任周围的人。因为看透了世态人心，他们选择了孤独，孤独却也成就了他们。”听的多了之后，沈卿语终于有了自己的理解。皇上听后抿着嘴唇，郑重地拍拍她的手，终于觅得了知音。

　　“说起成就，如果说解救万民于水火，那是实实在在的成就。但如果说内心的愉悦，呵，曾经那么执着的天下权势，得到的感觉不过尔尔，所以当初为什么要拿它来折磨自己呢？孜孜不倦地追求极致的享受，可极致以后是什么，是一切都没有办法给你幸福感。想想最快乐的时光还是对外界一无所知时和隔壁家小妹一起去放牛啊。重要的不是去哪里，而是和谁在一起。”说着说着，皇上就闭上了眼睛，脸上的沟壑全部凝固在了这一刹那。

　　那一刹那，黎洛的目光转向了沈卿语，闪现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神色，只一瞬间，又变得低眉顺眼、谦恭卑微。

　　沈卿语一直看着皇上的脸，看得心中一阵阵地揪痛，忍不住取过一件厚披风替他盖上。他是帝王，也是人，一个饱经沧桑内心孤寂的人。放下架子的皇上说起话来如此接地气，让沈卿语倍感亲切。自古帝王，称孤道寡。以前看到那些高处不胜寒的句子，总觉得人心不足、无病呻吟，都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想怎样就怎样了，还不满足。可实际上去到高处，大多要付出惨痛的代价，家庭的温馨，对人的信任。现在觉得最珍惜的，却早已追不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