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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香消 ...


  •   林泰宇骤然看到那封“家书”,愣了一下,他并没有见过林如海,因此也说不上什么感觉,但因为众人都在,只得低了头,憋了一会儿眼泪,幽幽道:“昔日母丧,父亲让我来投靠老太太,黛玉因此未能在父亲身边尽孝,如今回乡,却是父亲重病,我究竟有何颜面面对父亲呢?”

      林泰宇说完,想起林黛玉的‘遭遇’,也不免真的有些感伤。忽然间,一只手伸了过来在桌下悄悄握住了他的,林泰宇看过去,见宝玉在一旁一言不发的看着他,神情却温柔。林泰宇忽然说不上来心里什么滋味。

      这个人,明明只是书中的一个角色,只是他想要重回阴间的一个契机,却不知什么时候起,他渐渐感觉到他身上的温度,并且慢慢灼烧他的良知。于是他只能任由那只手握着,也没去回应,这时贾母对林泰宇道:“好孙女,我虽舍不得你,但你那父亲病重,你作为女儿,理应回去照料一番,此事不可耽搁,明日我便着人备好车马盘缠,找你琏表哥陪你一路。”

      宝玉忽然在一旁道:“我陪妹妹去吧。”

      贾母沉吟一会儿,道:“也好。只是你们两个都是我的宝贝孙儿,这开春逢着冰融,从水路我到底不太放心。”

      宝玉笑道:“祖母不必担心,我们走旱路,只是慢些。”

      贾母便点头应了,道:“行罢,夜已深了,明日宝玉还要送黛玉回扬州的乡里,起的也早,都回去歇着吧。”

      众人一一应了,便都回房去歇下。次日一早,天色未明,早有人备好了马车并一些盘缠,又打发了几个下人一路跟着,宝玉和林泰宇二人便上了马车,从东南走,出了南城门,一路往扬州去了。

      ——————————————————

      话说自林泰宇走后,凤姐儿觉得甚是无聊,一面想着林泰宇今日是到了哪里,一面又忙着处理府里大事小事,每日里也没什么胃口,夜里只同平儿说几句话,便草草歇下了。

      这日正是三月初七,凤姐儿刚换了衣服歇下,正睡得迷迷糊糊之间,眼前场景忽然一换,竟是一处她从未见过的地方。

      那是一处简陋却别致的小院,入目满院青翠可爱,中有一大桑树,桑树下有一个石矶,石矶处正坐着两个人,凤姐儿定睛看去,左边一人正是秦可卿,右边那人却是个青衣男子,容颜清俊带三分不羁,颇为耐看,气质却是出尘,两人正坐在石矶上饮酒,一面说着话,凤姐儿隔得远听不大真切,便走上前去听,近了便听到可卿幽幽回道:“明日,我便要出嫁了。”

      男子一愣,随即淡淡道:“公主能找到自己的归宿,是一桩好事。”

      长卿公主沉默了一会儿,道:“是了……我同你说这个做什么呢……明明知道你只会同意,我还指望些什么呢?”她一面说,一面流下泪来,站起身就要跑,那男子呆了呆,见她流泪,又叹口气,道:“公主这是做什么?怎么还是跟小孩子一样使性子?”

      长卿公主一听,竟是觉得天大的委屈,泪止也止不住的道:“你总是这样,从小到大,我在你面前就只是小孩子,只是你的学生,对不对?”

      青衣男子看着她,道:“不是。”

      长卿公主静了一会儿,忽然红着眼眶问道:“……在先生心里,可曾有我?”

      青衣男子又不说话了。

      公主气极反笑,道:“好,好,好!你总是这样!问了又不说,既然如此,今日起……你我从此师徒情断,你大可再骄傲的做回你的先生!”

      青衣男子眼中划过一抹悲色,半晌,躬身道:“如此,也好。方情就此别过,祝公主……夫妻恩爱,永结同心。”

      场景到这里,青衣男子和公主的身影变得模模糊糊,周围的景色也渐渐看不清。凤姐儿只觉得心里针扎一般难受,正待细看,画面又一转,更为年轻的秦可卿正拿着一个同心结把玩,眉眼都是笑意。接着画面又转了好几个,有幼时的秦可卿拜师的画面,正是方情,又有秦可卿嫁入贾府的画面,又有凤姐儿和可卿玩笑的场景,竟像是可卿经历的回放,凤姐儿一一看了,又忘了,喃喃道:“原是如此……原是如此……”一面说,一面眼中有泪流了下来,止也止不住。

      这时,平儿忽然唤道:“奶奶?快醒醒?”

      凤姐儿一惊,乍从梦中出来,脸上都是泪痕,平儿见了急忙问道:“这是怎的了?”

      凤姐儿还兀自伤心着,看了看窗外,正是天色将明未明,仍旧黑压压的,便摇摇头道:“……没什么,只不过是做了个奇怪的梦罢了。”

      平儿扶着凤姐儿起来,又端了一盏热茶,凤姐儿仍旧有些不能回神,喝了口茶,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昨儿你去看了蓉哥儿媳妇,她如何了?”

      平儿道:“看了,说来也怪,未曾添病,身子倒像是精神了些似的,吃的也比平日里多了。”

      凤姐儿听了,道:“……那便好。”心里仍旧有些担忧,正这时,漆黑夜里忽然一声丧钟长鸣,凤姐儿心里一紧,过了数秒,帘帐一下掀开,马上有人来传话道:“琏二奶奶,蓉哥儿媳妇……昨儿夜里去了!”

      凤姐儿脑子空白了一瞬,旋即站起身道:“你说什么?!”

      那人回道:“是了,就是宁府的少奶奶,昨儿夜里没了。今晨才发现的,身子已经冰凉了,现在都赶着过去呢!”

      凤姐儿只觉得心中被重重击中般闷疼,一面捂了捂心口,一面在平儿搀扶下道:“来人……去备车,我们过去。”

      “咚——————————————”

      漆黑天色下,丧钟又鸣了一次,众人只觉得心中寒寒,等凤姐儿到了宁府,进了内院,两边挂满白灯笼,照的内院犹如白昼,里面哭声震天,宁荣二府的人都在那里。有人道:“人已经死了,哭也没什么用,且商议些料理的后事罢。”

      贾珍哭道:“也罢!横竖尽我所有,也要为媳妇料理好这身后事。”尤氏在一旁流眼泪没说话,贾珍又吩咐道:“你们一早便去找钦天监的阴阳司来择日,停灵七七四十九天,三日之后开丧,再请一百零八禅僧到此诵经往生,另在天香楼设一祭坛,内请八十一位道士昼夜诵念,好渡化亡魂,以求媳妇早日往生。”

      贾珍吩咐完,又去选棺椁,之前选的几个他嫌不够奢华,便亲自去了外堂找人挑选。他一走,凤姐儿慢慢走上前去,见秦可卿躺在床上,身上覆着一床白被,遮了全身全脸,只露出一只细瘦如柴的手腕。一旁一个模样乖巧的小丫鬟正哭的泪眼婆娑,见了凤姐儿,忽然拉住她的手道:“二奶奶,二奶奶来了!”

      凤姐儿定睛一看,这丫鬟不过八、九岁年纪,模样清丽动人,凤姐儿见她似乎有什么要说,便红着眼圈儿问道:“你是可卿的丫鬟?她可交代有什么事?”

      那小丫鬟哭道:“奶奶……生前说,这府里,二奶奶对她最亲善,她也最信任二奶奶,我们奶奶临终前把我叫过来,给了我一样东西,说务必亲自交给二奶奶。”一面说,一面从袖中取出一个流苏穗子,凤姐儿细看下,竟是梦里可卿把玩的那同心结,便赶紧拿了过来在手里,因问道:“她只给了你这个东西?可还有说些什么?”

      那丫鬟点点头,又摇摇头,凤姐儿看她神色便明白了,道:“这里人多,我们去那处儿说。”两人便去了院外一处空地,见着四下无人,那小丫鬟才道:“奶奶只告诉我,务必交到二奶奶手里,别的只留了一封信,放在枕头底下,请二奶奶亲自去取。”

      凤姐儿见她哭的泪人儿似的惹人怜爱,摸了摸她的头,道:“好孩子,累坏了罢?我知你伤心,我也一样难过,只是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就应该替死去的好好活下去,才算尽了哀思,你明白我说的话儿么?”

      那小丫鬟哭着点了点头,凤姐儿和她走出来,见她一脸心伤,身子摇摇晃晃,料是伤心过度,便叫平儿带下去休息了。凤姐儿仍旧坐在可卿床前,等人都走了,从枕头下果然拿出那封信,信封用金纸烫好,封面上空白一片,凤姐儿便拆开来,仔细读了起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香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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