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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帝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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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北风扬沙录·人物卷·顾风睫》
“顾风睫，字迦亚。十五参军，炎崆承端朝以军功历任至骑将，因乱军救肃王，得封武翼将军，掌管龙骑军。
“嘉平帝崩，肃王即位，是为庄肃帝，年号昀熙。昀熙朝中，顾风睫平定北漠，三度护主，击杀刺客，居功厥伟，封忠勇侯。转文职补长孙延缺，继任左丞相。
“延祚元年三月弑君，挟太后立新帝，自命摄政王。毒杀工师洛蘅楚，废弃机关坊。
……
“炎崆延祚朝中把持国政逾十五载，延祚十五年帝登极接政，顾风睫退为左丞相。是夜，帝宴之于景岚殿，以鸩酒劝之。”
——世乐元始朝·陈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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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只是野史，说着没有人相信的故事，许多年前炎崆国与世乐国频繁的战乱。老套的一国灭掉另一国的旧事，被人嚼味得了无新意。
这世上每个男人都会向往两样东西，天下和爱情。问题是，当这两件东西同时摆在你面前，而又不可兼得的时候，你会怎么选？是不是选了哪个，另一样就会离你而去，永不再来？而你所拼力牵挽的这一样，会不会也终究镜花水月，落得一场空？
这世间有许多东西终究是不相兼容的，比如帝王和情圣。
踏上某一条路，就再也无法回头。
但是不是选了天下也就一定能掌控得了呢？致力于拯救苍生的人未必就能实现真正的理想，挟风掣雷的变政手段也不一定就能达到所谓的目标。在许多年后，真相总是会被忽略，或许人们只会记得最后的结局，戏词里传唱的千古帝业和千古骂名。风风雨雨的朝纲政事，曾有多少秘辛不为人知。
那么说到头来一个人究竟要怎样才能改变天下呢？难道只有去做英雄么？
杀人，弄权，然后又是杀人和弄权。你可知皇图霸业的背后其实是白骨成山。在这个乱世里，“英雄”有的时候只是国贼的别称罢了。
再后来呢？当英雄站在权力的顶峰，用纵横睥睨的目光俯瞰世人，是不是有深入骨髓的孤独在血肉中蔓延？白骨垒成的王座之上，与孤独如影随形的，是一张素白的容颜。幽深的眼眸，开出如血般艳红的花朵。
一朵、两朵……朵朵都印刻在那个荒凉的寂寞心灵，无法忘、也无从忘。然后，只是一声空空缭缭的叹息，一抹淡淡哀哀的思念，一段至死不休的缠绵悱恻，一种刻骨铭心的相对无言。最终，都化为一句始终不曾说出口的话：
我，辜负了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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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北风扬沙录·地理卷·北漠》
“又称大漠，朔漠，瀚漠，在祖洲之北，地接炎崆世乐。地域广大，气候燥炎，罕雨雪，少水源，多风沙，难于通行。中有绿洲。绿洲中居有异民族。以砾金河为水源。其河盛产金沙。”
——世乐元始朝·陈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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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崆国，承端二十二年，十二月。
天阴沉沉的，低低的云层浓厚如墨，凛冽北风扑朔吹过残败的花枝，就有轻曳的呜咽响起。已是上灯时分，雕梁画栋的宫宇张起玛瑙琉璃灯，辉煌流转，璨若星河。唯独，西北角暗了一块，仿佛是纷嚣的尘世被人遗忘的角落，幽静地散发着遗世独立的芬芳。
那曾是墨敛歌的住所，当他被册封为肃王，搬离而去，这里便成了空空的宅院。后来，他再被册为太子，因着他的缘故，僻冷无名的院落，被赐予了琉华殿的美名，工匠也受皇上之命，准备大肆修葺，然墨敛歌坚辞，琉华殿依旧保持着原貌。
天气冷得碜人，寒风透过琉华殿破落的窗棂，直灌进屋。屋内不仅无灯，连炉火也没有，黑漆漆一片，只听得酒杯清脆的撞击声和半醉之人深浅不均的呼吸，更显出琉华殿的清冷空寂。
半晌，清扬的话音打破一室寂静：“敛歌，过了今日，即便是无人之时，我也不可以这样称呼你了。”
“风睫，私下你还可以这么叫我。”
琉华殿外飘来一团灯火，借着微弱的火光，可以见到说话之人一清澈一峻黑的眼眸。敲门声微响，小宫女略带惊惶的声线颤声道：“陛下……不，太子殿下，该安寝了。”
墨敛歌轻笑出声：“风睫，你听。”顾风睫不语，知道墨敛歌所笑何事，那小宫女变化的称呼，显然很合他的心思。
“退下吧，本宫要与顾将军畅饮倾谈。”墨敛歌喝退宫女，转而问顾风睫，“风睫，你可还记得，我这皇位是怎样来的？”
顾风睫啜一口酒，轻声道：“怎会不记得。”墨敛歌的皇位，他这武翼将军，脚下踩着的，是累累白骨。他们都不是上天的宠儿，能有今天，全靠着战场上拼杀夺来的功绩，一步步走到现在。顾风睫只要一闭眼，就可以听到战场的厮杀声，远远近近，没有止歇。
墨敛歌将酒杯一掷，声冷如刀：“所以，我一定要让他们知道，我的王朝，应该是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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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崆国，昀熙元年，一月。
墨敛歌身着龙纹衣冠，端坐于朝堂，含笑扫过两班朝臣。典乐大臣①立于殿旁，用平板的音调诵念：“新帝即位，四海归服……”那即位的祝词十分冗长，墨敛歌不耐听下去，神思恍惚起来。
先皇崩逝于十二月初七，朝臣以“国不可一日无君”催促他尽快即位，可他并没有立即举行登基仪式，仍然自称太子。直到二十多天后，翻过年关，他依照祖制改年号承端为昀熙，方才举行登基大典。他偏要改掉了旧的年号，才肯真正地成为炎崆国君，承端时期的弊制，要在他新的年号昀熙之下，焕然一新。
炎崆的一月，是一年中最寒冷的季节，冰雪将草叶压得不见一丝青色，空气里四处弥散着寒气，晟德殿却不觉寒冷。殿上，精巧的暖炉安置在各个角落里，炉身红铜，形如狻猊盘踞。狻猊的双眼被工匠巧手镂空，能透过眼睛看见里面燃烧的红炭，火光明灭，狻猊的眼睛也像是在闪动不已，给肃穆朝堂平添了一份威严。
典乐大臣终于念完，两班朝臣均向前一步，跪倒殿前：“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排山倒海的喊声惊醒了墨敛歌，他微微侧头，面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众位爱卿，可有本奏？”
朝臣中有人微动，却始终不见人出来。墨敛歌鼓励地看着众人，面上的笑容越发柔和：“朕初登大宝，尚有许多不明之处向众爱卿讨教，不妨大胆畅言。殿上列位老臣，有三朝元老，两代功勋，朕深为敬重，日后必当躬身请教，有所进益。”
一名白须老臣举步又停，顿了片刻，才定下决心出列，手举奏章道：“臣有本奏。”上奏之人名唤长孙延，是炎崆的左丞相。他家数代重臣，通婚帝家，权势威重，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侍立左右的太监将奏章呈与墨敛歌，长孙延悄悄抬头打量君王的神色，不觉就忐忑起来。墨敛歌维持着方才的笑容，可那双峻黑眸子闪过的冷光，让他禁不住想起了架在囚犯脖子上的钢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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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典乐大臣：炎崆掌管音乐，礼制的官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