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第 4 章 ...
-
“让他进来。”陈铭随手把皮带扔在一边,笑着拍了拍林言的臀:“还趴着?”
林言的屁股刚被自家主子拿皮带狠狠抽了一遭,正是又红又烫、又疼又麻的时候。陈铭这一拍,除了那只手挨到屁股那一霎时因为温差形成的凉意还蛮舒服,林言最直接的感觉只有一个字——“痛”。于是他几乎在陈铭下手的一瞬间,上半身便不受控制的离开桌面,苦苦讨饶道:“主子——主子!我错了我错了!”
陈铭见他这样狼狈也不多话,一边示意林言穿好衣服,一边不紧不慢的绕过地上的一片狼藉坐在了沙发上。
“二少。”西和的鬓角已经花白,眉眼间却还存着当年清高儒雅的风韵。他进门时,林言匆匆忙刚拉好裤子,皮带还没来得及穿进裤袢。他却仿若没看见似的,眼神和脚步都没一丝停留,直直向着陈铭去。离陈铭三米处时他才站定身子,躬身请安。
“西和叔叔今日怎么有空来公司了?”陈铭自小便与西和亲近,向来习惯唤西和一声叔叔。
他不知道的是,当年西和差点因为这个不合规矩、尊卑颠倒的称呼殒命。陈海生也因此十分嫌恶西和,屡次三番揪着小事做由头送西和进刑司,后来甚至直接要将他遣回往生营。若不是遣送的路上,误打误撞正好被陈铭碰见,非拉着西和陪他喂鱼,或许西和早就是砧上之鱼任人宰割了。
西和微微笑了一下,回应陈铭的亲切,复又规规矩矩躬下身去:“下奴是来替家主传话的。”
“父亲说什么?”陈铭的情绪马上低落下来了,虽则通报的奴已经说了西和是替父亲传话的,但他没想到西和竟然真的公事公办毫无别意,连一句“下奴顺便来看看您”的客套关切都没有。
“家主说……二少爷您那个逃奴,还是不要留着了,直接刑杀于庭更好一些。还有……”
“刑杀于庭?”陈铭的脸上仅存的那点笑意立时消散,再开口,已然是凛如寒冬:“我没记错的话——认了主的家奴,倘若主子不同意,家主无权越过正主决定生死吧?”
“是……”西和被打断后便不再继续,接过陈铭的话头:“只是明子悉毕竟是陈家近百年来第一位逃奴。家主的意思是:罪有攸归,毖后必得惩前。二少若是不忍心,那便明家阖族尽皆连坐,降罪于明氏一姓以及内外五服。”
陈铭皱了皱眉,当年明子悉叛逃,明家已被问责降罚;如今明子悉被抓回,非严刑不能彰显规章、非重罚不能震慑众人,刑杀固然是凸显主家态度的最好办法,可明子悉毕竟是明家嫡系独子——明家世代忠良,历任家主哪个不是为陈家奔走而亡?英杰子弟哪个不是勤勤恳恳满腔热忱任陈家驱使?如今的明家家主久病缠身,膝下就明子悉这一个子女,哪怕是惩责太甚落下残疾都不太妥当,更何况是虐杀?但他要拦住这场刑杀,就得推出明姓一族与其内外五服担罪,就算明家愿意为明子悉惩责,其他人呢?到时候他要从何拿出一事二罚的依据?他要如何面对受了牵连生出质疑与不满的家族?他要怎么应付其他家族的讨伐围攻?
陈铭心里清楚,明家气盛,父亲要借明子悉这事、借他的手削明家的权。他最后不管是选了哪个,明家都必然要受重创、元气大伤。若是底下无论谁因此生出不满,怨气也是冲着他陈铭,并不会对陈家、对陈家家主心生怨怼,他不过是父亲玩权制衡的一件工具罢了。思及此处,陈铭心绪纷乱难以维持,于是干脆不再深想,接着问道:“还有呢?”
西和微微颔头,继续回话:“铜山西崩,洛钟东应。逃奴一事影响不容小觑,心思活泛的,必然见势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因而家主决定:往生营中断出奴三年,已出营的每周回训一天;奴司不中断出奴,但奴司出身的奴隶每人每日新增一小时训责。”
“大少爷那边已经同意了吧?”
“是。”
“呵。”陈钧这边费尽心机挖空心思,刚阻了林家出营。这才多久,老头子就又生生停了三年出奴。“三年?等那时候我怕被吞的渣都不剩了吧?”
“主子!”林言砰的一声就跪下了,林家今年没有奴才出营已经严重影响到陈铭,现在家主下令往生营中断出营三年,少主之争,无论成败,林家甚至连作为兵卒的机会都没有了。
“西和叔叔。”陈铭并未理会林言,只抬头对着西和唤了一声,陡然间便生出不容质疑的冷淡来:“不用接着说了,我不同意。”
“可是……”西和还想再劝,陈铭却并不给他说下去的机会:“西和叔叔该带的话既已带到,其他的就无须再言也不必多虑。麻烦回禀家主:明子悉毕竟是明家嫡系独子,直接刑杀委实欠妥;往生营与奴司的规矩骤然严苛,也不利于扳正风气。”
“二少。”西和跪下身去:“奴才斗胆请求二少以大局为重,不要在此时违逆家主,以免失了父心。”
陈铭又何尝不知逆驳父令易失其心?可他如今的处境已然危如累卵,实在是到了内外交困、退无可退的地步。此时不进言争取,难道等到上喻通晓众人之后再作打算?
“西和叔叔,回去复命吧。”陈铭不想再说:“家主既然不是直接传讯而是指了你来传话,就说明这事还有磋议的余地。”
“奴才知道。”西和的头埋的更深,声音也闷闷的:“可奴才不想二少回回都牛耕硬地一般,吃力不讨好。”
“谁说的吃力不讨好?”陈铭一把将西和拉到沙发上,眼眸深沉:“牛耕硬地,总不会一口草料都挣不着。再说了,我好歹是他儿子,不至于真把我当耕牛使唤。”
“奴才失言,还请二少责罚。”
“没有怪你的意思。”陈铭蜷了蜷身子,将头放在西和腿上侧躺下去:“反正怎么选前方都是荆棘满地、艰难困苦,我能赌的,不过是他对我残存的那点不忍和恻隐而已。吃力就吃力吧,反正这么多年了,习惯了。”
“二少……”西和叹了口气,终于还是伸手放在陈铭肩背,来回轻轻抚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