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宫闱生妒日颜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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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宫闱生妒日颜换
“父王，母后。我与稷昨夜……”公子荡咧开嘴角兴奋的想要说下去，却瞥见他父王正阴沉着脸，不悦地注视着自己的母后，于是噤言。
“我儿为何不语？”秦王后目光如水般泻在公子荡身上，满是柔情关切，见公子荡瞪大眼睛有些愣愣瞧着身后，脸上更似绽开了朵最明艳的佛桑花。
“母后……父王……”
秦王后摸了摸公子荡的额头，随即转身侧着脑袋笑对秦王驷言，“大王可曾记得当年您还在全力攻打通往中原之路时，我在宫中为您诞下嫡子，您为他取名‘荡’，这是何意？”
“……称霸中原，荡平天下。”
霞光下，秦王驷脸上的黥字变得黝黑，却越发显得突兀和狰狞。
“那……还请大王慢慢休息，臣妾告退。”秦王后轻轻抱起公子荡，转身时顺带便也对那芈八子产下的幼子公子稷投去微微一笑。
那个男人的心思，她最明白。
如今只看他怎么选了——是要身边触手可得之楚国温香软玉，还是要金戈铁骑秦人荡尽六合……
结果不言而喻！
傍晚，深秋的西风渐起，霸道地撩起了秦王后垂在身后松散束起的发丝，却露出了她脖颈间还未丧尽的美艳风华。
秦王后迎风而行，缓缓迈开一个又一个的步子，她走得不紧不慢，腰间那对新系的玉璜没有发出丝毫的声响。
终于，来到了她自己的寝宫之外，她见远处自己的陪嫁媵妾正满面堆笑地赶来迎接，于是小声在公子荡耳边嘱咐，“以后，不要随便拉着别人的手，即便他是你的弟弟，知道么？”
“为何？母后，稷是我的亲弟弟，父王说了以后要带我们一起平定中原。”公子荡不知发生何事，听得他母后这样嘱咐便迷惑不解地拧紧了眉头。
秦王后忍不住伸手爱怜地抚平了他的额头，随后将手托在公子荡脑后，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轻轻拍打着他的背脊，喃喃道，“傻孩子啊……”
将来她的荡儿与那芈氏贱妾的儿子稷必定还会有一场恶斗。
为了王后之位，为了她自己，为了储君之位，为了荡儿——她是断然不会眼睁睁瞧着自己江河日下的。
显然，秦国人脉不是那么好掌握的，运筹帷幄也不是短短几日便能学会的……这来自楚国的芈姓君主若是妄图要与她相争，还要看看她是否有这个本事了。
但是她还是要好好先做绸缪，毕竟这宠妾的锋芒，还有那个孩子……
那个孩子叫“稷”，江山社稷。
——临淄齐王宫
玖蒛望着一脸惨然的钟离春，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解释，耳边尽是高台上呼啸而过的凄厉风声。似乎在此刻，所有的解释，都是欺骗的延续。她感到窘迫，不敢抬头望向钟离春的眼睛，害怕自己会见到她失望的眼神。
“你果真……不是景鸢……骗我为何？”风中断断续续的粗噶女音自钟离春唇间逸出，可才出口，便支离破碎。
玖蒛望见钟离春丑陋的脸上露出深深的绝望——还有那些泪，未曾淌下钟离春的脸颊便被大风刮得飞溅到了她的脸上。
不经意间，玖蒛见到了那些沉寂在钟离春脑海深处的回忆，那股怆然之情借由那滴在自己脸上的泪滴，叫玖蒛感同身受，便无法抑制任由眼泪簌簌落下。
良久之后，玖蒛开阖嘴唇吐出颤抖的一句话，“对不起……我是女娲凤姓旁支豫州虺族的一员。”
落日融金，满天的霞光正在慢慢收敛。
伴随着远处传来阵阵零碎的宫廷雅乐，钟离春开口说了一句话，“女娲后人……既然你不是鬼谷子传人就速速离去，终究这里不是你该来的。”
又是一阵风吹过，乱卷起钟离春满头黄发，她没有再看玖蒛一眼，仅是甩袖匆匆快步离去，没有了往日的亲昵。
玖蒛发丝四处飞扬，怔忪地望着钟离春的背影许久之后才黯然拖着身子离去。她也不知自己行出多远，只觉得耳边嗡嗡似有人问询，可脑子实在是混沌不堪，心绪越发烦乱起来。玖蒛没忍住就便朝身边胡乱劈斩开去，好一会儿之后才清醒过来，眼前残花瓣瓣，树枝满地。
这九州天下，自此以后再没有她豫州虺玖蒛的休憩之所，哪里都是一样。
一脸失落的玖蒛孤身立于王宫远处，最后回望一眼这巍巍而立的齐王宫宫殿，便欲要隐身离去。可夜幕将至，这临淄城门业已关闭，她摸了摸自己额头的紫晶宝石，坚硬冰冷、毫无温度，却突然想到了些什么，似乎轻松起来。
而宫殿上，齐王一脸阴霾漠然凝睇着那正迈着笨拙小步的钟离春慢慢靠近。其实，宫中女子的那些袅娜步伐并不适合她这样身形的女子，可他却总觉得的能从她身上见到另外一个女子——那日会在雪宫台失控时紧握她的手，说出那番话，便是这原因。
一个不小心，行走间的钟离春被平铺在地的毯子微微绊了一下，虽未摔倒却也使得自己身姿颇为不雅，引得殿上奉驾的美妾娇姬发出促狭的笑声。
齐王充耳不闻，待的望见钟离春现出酡色的脖颈，才敛容道，“田美人方才言钟离春你常侍寡人左右，劳苦功高，特地要寡人今日赐座于你，且赐你美酒一觞。”
钟离春身躯微微一滞，勉强抬起头，躬身笑了笑，“谢大王，谢田美人。”钟离春说罢便踞案危坐，待得侍女前来，她赶忙垂颜双手上举，接过侍女端来的漆木酒觞，也不及细看便举袖掩面将那酒一饮而尽。
她未曾饮过酒，这一觞将是她人生第一次饮酒。
那些荡涤在漆木酒觞中的杀机，她瞧不见，那些氤氲在摄人酒香里的阴谋她也不明了。
第一口酒水入口——这是什么味道，苦中带辣却也有着丝丝甜味。
她一时间说不清楚，却龇牙咧嘴地呈现出一副难言的丑象，还红着眼圈咳嗽了好几下。
田美人一双妙目淡淡扫过，便倒在齐王怀里不屑地嗤笑了出来，“大王，您瞧她，怎么……这副模样。如此佳酿，却如牛饮，怎能品味其好？”待的她见到饮酒过后的钟离春面色萎顿，顿时大感扫兴，嘟囔起了红润欲滴的丹唇。
齐王如玉的脸颊之上垂下几缕墨黑发丝，眸子里面闪耀过几丝亮光之后便没了动静。
他本欲出言相慰，却终究没有出声，只想着这个坚韧的女子不会有大碍，况且如今他正欲要摒弃自己那股没来由的欲念——那股本来应该出现在那个无盐邑女子身上的欲念，居然在相貌奇丑的钟离春身上出现……而且越来越强。
爱犹饥，情不断。
于是他扯着脸皮笑笑挥手，便示意钟离春退下，他要斩断自己这股念想，那原本应该属于她的念想，属于那个在无盐邑桑区与他一起欢笑，与他一起抵足共眠的清丽女子。
略微有些饮醉了的钟离春醉眼朦胧，谢恩之后任由酒痕和着泪沾湿了衣襟，跌跌撞撞地回到自己的寝室。
究竟是酒能醉人，还是那酒将她心中的爱意凝集成更大的无底之渊际？
钟离春有些力量不支，于是靠在榻上闭目养神，身边酒气弥漫，直熏得她貌似形神具醉，可偏偏将心中对于爱憎的执念印得越发深了许多。
正在绪胡乱纷飞之时，她却霍然觉察出身边泛起一股阴冷之气。室内漆黑不辨五指，可钟离春分明听得有细微戏谑的话语，她侧耳倾听却分明听不清楚。
钟离春警觉地一骨碌翻了个跟斗，随手取下头上的簪子按在手中喝道，“什么人？！”
室内空空荡荡，除却偶尔微风袭来吹拂起纱缦之类发出的悉索之声，别无他响。
钟离春皱眉深吸一阵，周遭似乎还飘散着那股夹杂着苦涩与甜香混杂的酒味，宛如她此刻的心境：一个田辟疆便已经让她魂不守舍，方寸大乱，明知是泥足深陷却半分都无法离开。
失神之后的钟离春，在黑暗中自嘲似的笑了出来，可就在她打起火石点燃了案上的铜质宫灯，看着火焰在上下舞动那刻，室内的气氛骤然变得压抑且再度被阴寒所笼罩。
钟离春还未来得及哼一声，便有鲜血从她胸前涌了出来，很快便濡湿了她的衣裳。
钻心之痛席卷全身，钟离春抬眼，眼神坚定地望向身后——在她的身后，有漆黑的一团身影正如狂风再次袭来。
玖蒛终于想出了一个恢复钟离春相貌的法子，所为她在临淄所能做的最后一件益事，她披着月色翩然来到钟离春房前。
“笃笃笃——”
无人应门。
玖蒛迟疑着举步行到窗下，轻叩简陋的木格窗棂。
“笃笃笃——”
还是无人应答。
玖蒛安慰自己，钟离春人并不在。
可在转身的那一瞬，却叫她瞥见了那簌簌窗孔后银白蛛网。
钟离春为人喜好洁净，玖蒛曾蒙她相救，晓得此道理。可这屋里居然结上了蛛网，玖蒛想到此节不免疑窦丛生，想要往那已然破了的窗孔中窥视，浑身却似被寒冰灌注一般冒起一股阴冷寒气，不由得毛骨悚然。
玖蒛额头的紫晶宝石突然觉醒，强有力的突突脉动起来。她收敛心神，专注地御气护体，推门而入，却见这偌大的宫室在惨白的月光下，尽显惨象——屋内千丝万缕，层层叠叠尽都是些银色蛛丝，叫人难辨方向，只觉得身入灵堂。
周围阒静，玖蒛绷直玉指调出一团冥焰着亮了整个宫室，却见几案边上赫然有一枚巨大的白卵被吊在空中。眼见此情景，玖蒛碧色的瞳孔猛然收缩，她隐隐觉察出某些不详的征兆，只觉得那个缠满蛛丝的巨大白卵里面有着某些她不愿见到的事物。
“钟离春！”她想要飞扑过去，却猛然想起这屋内定然还有其余妖物，便将青色冥焰运行于周身，冷清念道，“豫州虺玖蒛在此，来者究竟是何方神圣？还请出来，玖蒛欲拜会。”
可无人应答，屋内只余玖蒛幽幽回声。
正当心系钟离春安慰的玖蒛要放弃拜会之礼，准备动手去剥开那一大团白色蛛丝之时，忽然有条满是钢毛的手臂从斜里刺出，一下子便攫住了玖蒛的一条臂。
“区区后辈，不懂得拜山行礼之道吗？这里面之人早已是我囊中之物，你还敢觊觎？！”手臂的主人一身如刺钢毛，额上居然生有八只眼睛，正炯炯有神的打量着玖蒛，“豫州虺，豫州虺，我倒是还没尝过没成年的虺。”
玖蒛艰难的想要抽回自己的手臂，却见自己臂上渗出碧色虺血，立时顿在原地不动，那张白皙的脸上，眼眸明亮清澈——她并不畏惧，只是睥睨着那丑陋难看的妖精，发出“哈哈哈哈——”的凉薄笑声。
“可惜了，未成年的虺终究是没有法力，不能与我抗衡，生得这般细皮嫩肉，一下子吃下去倒也真舍不得。”
它话音未落便挥舞起余下的几条手臂袭向玖蒛的脑门。
玖蒛左右挪动身子，却还是被锋利的手臂割下了大笔发丝。那妖物见她如此执著，这拼命躲闪的样子只当她是害怕。于是一个疏忽，便将毫无防备的肚皮露了出来准备吐丝将玖蒛结在蛛网之内。
玖蒛抓到机会，不顾妖物凌厉手臂劈来时候的疼痛，尽力御气一震，那妖物顿时瘫倒在地。玖蒛手指指尖因为抓着妖物的几个臂膀而被钢毛扎得血肉模糊，但仍旧不忘记在去补上两记冥焰，妖物“哼哼唧唧”一阵之后也不再动弹。
望着这一地的青紫血污，玖蒛第一次感到了力量的重要，也不顾衣裳的污秽，就颤抖着身子，飞扑到了那被蛛丝包裹地紧紧的白卵之上，那些蛛丝上的细小倒钩扎的玖蒛刺痛，可她却仍不顾身拥抱着那枚白卵。
少顷之后，那白卵被玖蒛法力化去，露出泡在泛着泡沫白水之中的钟离春。
那妖物的蛛丝有侵蚀融化的作用，可钟离春只是被化去了衣裳，不过赤身露体——但玖蒛却笑了。
她望着钟离春的脸颔首而笑。
此刻的钟离春，不过是身材苗条的中等个子，脸上滑如凝脂，即便不睁眼也只是个清秀脱俗的佳人。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宫闱生妒日颜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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