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东海碣上出仙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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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东海碣上出仙人
玖蒛也不知道自己行出多远，只知道最后是司城子罕狂叫起来，大声呵斥着她的自暴自弃，她才发现自己已经跑到了海边。海风冰寒，刮在脸上只觉得刺疼，她却只是立于海边的巨岩之上，怅然呆望大海尽头欲出海的太阳——前一刻还只是泛着红光，后一刻却是金光万丈闪耀了整个海面。
“我的小夫人，等天光我就带你走，我们一起去孽摇頵羝吧。”
“你是我未来的夫人，没过门的娘子，所以要和我一起回旸谷，那里有座山叫做孽摇頵羝，我就住在那里。”
“鸟偏麟！我会待在王城，请等我八年，然后太子姬延会请大王将我以王姬的礼仪嫁给你的！”
……
那一天，他们两人初次见面的对话，镌刻在玖蒛记忆深处，如同那青铜九鼎上面的铸纹一般清晰，是玖蒛这四年来在每个难熬的夜晚所能给自己的唯一慰藉。
可是她一想到四年前几乎要命丧在霝鬼爪下时，初初见到鸟偏麟那宛若夏花般绚烂的面容，去年被墨客狼狈围剿时，第一次见识虎蛟游曳，鲲娟那美到极致的妖异……
处在最底层，连人形都无法正常幻化的玖蒛感到无力和自卑绵延至全身……
海风吹乱了玖蒛的碧发，拂乱了玖蒛的长袍，可她已经不在乎，她只是那样面朝东方站着，伫立在巨大的海岩之上，虽然不愿承认，可那股支撑自己一路坚强下去的力量在自己见到血月之下的那双携手万年而来的男女之后，渐渐消散，再也不见了。
东海之碣，有御鸟上仙苏苏，她于每日三足金乌驾日车出海的那刻，将悲鸟精卫放出。今日，她乘着金乌的日车，如往常一般凝望着往复于东海和岸边的精卫，万年来这天帝的幺女一直在填海，而苏苏也一直用怜悯的眼神望着她：那些不幸被夺去性命的妖也好，上仙也罢，百万年来，从来都不缺。
蓦地，御鸟上仙苏苏不过轻轻一瞥，眼眸流转间便见到了玖蒛——那股还没有从她虺体中散发出来的绝世光华，仿佛比之这金乌日车更加耀目。若非有慧眼识珠之才，这顽石中的璞玉只怕要被忽略。苏苏仿佛自言自语一般沉吟，“这小雌虺已经如此耀目却还深藏，只怕揭开那日……届时会浓如烈酒，一闻就醉人啊。”
玖蒛此刻似乎被海面上的金光闪到了眼眸，睁不开眼，她低垂着双目，樱桃般莹润的唇角紧紧绷起，因着受了司城子罕的灵气，身上还带着几分仙气，就如同九天上的最落寞的散仙，狸猫出身，最后却自请来东海御鸟的苏苏一般。
苏苏见了玖蒛的模样，更加怜惜，于是离开日车，腾云驾雾地出现在紧闭低垂双目的玖蒛面前。
但见万年金光镀在玖蒛的半人虺身上，如胭脂钿金，那弥漫在玖蒛周身的尽是痴念。
恍惚间，苏苏仿佛是见到了当初的青帝和紫杀那景象一般，“飞溅……紫杀……你！”
苏苏柔荑掩口，浑身骨削肩头不断颤抖，若不是见到了玖蒛额头的紫晶宝石，苏苏几乎要将玖蒛认作飞溅的第三世。
“你是谁？”玖蒛螓首猛地抬起，睁眼瞪着宽袍广袖衣摆不断起伏的苏苏，“你又是什么妖怪？！”
“你……我乃东海御鸟上仙。”苏苏瞧了玖蒛的反应，心中隐隐产生了股不好的预感。妖也好仙也罢，其实命格早已注定，而心性若不好好收敛，肆意妄动，只怕下场会万般凄惨。
不知为何，苏苏总觉得见到这小雌虺很是亲切，于是霁颜，“你如今与精魂合体，对于你的修行只怕是大大的损耗，倘若不收敛性情，那于你化人变为成年虺来说只怕是异常的凶险业障。”
“御鸟上仙……”玖蒛一时间无法相信自己居然见到了仙人，可惊愕之后却往后退了几步，睫毛翕动，可口中确是嗤笑，“我的将来我自己会把握，不劳上仙费神。”
“你何苦要如此？”苏苏转身，面朝大海，背对玖蒛，长长叹出一口气，“虽然我不知道究竟有什么事情让你这般执着，可你身上散发出来歃血精魂的浊气，任凭哪个仙人都能闻到里面忿恨怨念……今日你遇到我也就罢了，若是其他散仙，只怕立时就会要了你的性命。”
“哼，什么上仙，一派虚伪！”玖蒛拢起那被海风拂散的碧发，只用一根带子挽在脑后，“不过是恃强凌弱的一群百万年的老顽固！”
“呵，老顽固？！”苏苏勾起嘴角，想不到这倔强的小雌虺居会这么称呼那群上仙，不由得“噗哧”一笑。似乎当年落练仙子在西王母蟠桃园板着脸教训自己的情景再现一般，她笑吟吟望着强自撑面子的玖蒛，“在你的额头上的紫晶宝石不也就是一个百万年前的老顽固送你的么。”
“……”
玖蒛瞧着御鸟上仙苏苏那飞舞在空中的霓裳不语，那些有关于九黎神兽的事情她不想知道，不再想知道他，还有他和她的事情。
自己原先的那顶帽子虽然已经在稷下学跌落井底的时候遗失，但玖蒛稍稍一用灵力就完成了幻化——彼时难如登天的事情，现在不过是随手一甩即可完成。可是那种奇怪的感觉萦绕在她心头，叫她患得患失，幽怨丛生。
“你有心上人了？”苏苏依旧背对玖蒛，可却是能够轻易看穿玖蒛，她眼珠咕噜一转，笑道，“雪鹰破除麒麟锁的封印，应该少不了你的功劳，你额头的紫晶宝石便是那青帝灵威仰赠予雪鹰的——只是似乎出了些岔子……”
“多管闲事，青帝的和鸟偏麟的约定与我何干！”玖蒛含笑发难，粉拳紧紧握着，不待苏苏将话说完，就故作深沉的转身离去，硬是将苏苏留在原地。
御鸟上仙苏苏面无表情的扭头扫了一眼玖蒛远去的背影，伸手在嘴边轻轻接过一口仙气投到玖蒛衣摆之上，在确定地见到有股紫光从玖蒛的袍子上直冲天寰，才御风缓缓腾云逶迤而去。
精卫的悲鸣在苏苏的脚下响起，苏苏无奈一笑：灵威仰，没想到即使自请来到东海之碣，在万年以后还会遇到与你有关的人和事，看来你真的是我命中不能接近的劫数，我也只能帮到这里了……
玖蒛回到街市，却不知道该去何处，却听得耳边响起司城子罕提醒，“有妖物跟着你。”
玖蒛人影一闪，掩到转角大石之后，待听得后面有人亦步亦趋跟来，她从口中吐出一道白光直劈向那人的天灵盖。
可那人只一个转身，就掐住玖蒛皓腕，玖蒛摆脱不得，怒目而视，可才四目相接就胸口急速起伏，惊得说不出话来。
“玖蒛？”
“鸟……鸟偏麟？”
映入玖蒛眼中的是那个记忆中有些模糊的俊逸男子脸庞，深凹的双目似乎诉说着他的沧桑——与玖蒛记忆中那张曾经自信满满、流光溢彩的脸庞有些不同……
玖蒛从未曾想过，他们两个会在这样的情况下重逢。
“鸟偏麟，又是看错了吧！”一个穿着靛青色皮裘的女子从后面走出，半倚在转角的大石之上，大半青丝斜披在肩上，娇声询问，阳光下一双乌亮眼中闪耀出璀璨光华，只这么慵懒，却也不自觉的散发出勾魂摄魄的魅力。
玖蒛猛地回神，狠命甩开鸟偏麟的手，嗔道，“大街上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不准跑！”鸟偏麟不解这小雌虺怎么会有如此巨大的变化，连忙又上前要去拉她的袖子。
可关心则乱——他因为没有防备而被玖蒛急怒之下的灵气激地往后退了好几步。
鲲娟心系鸟偏麟，立马点足往前扶住，她只睨了面露愧疚神情的玖蒛,一眼便看出端倪，娇叱道，“哪里沾染来这么一身的阴气！”
平整干净的街道人流如织，并不曾有人来注意他们三个。
玖蒛想要走过去，却仿佛始终有什么阻住了她的脚步，她秀美面孔上神情变了几变，终于一咬牙，对鲲娟不屑道，“你也不过是个妖物，居然还说我，可笑！”
鲲娟闻言上前，揪住了玖蒛的衣襟，死死盯着，似要在她身上盯出个洞来。
于是，从错愕中回神的鸟偏麟跨步上前，伸手便抓起鲲娟双手反剪在身后，将她整个人按住，并不管她是否痛苦，就往后一甩，只道，“今日就到这里即可，你先走，我与玖蒛有话要说！”
鲲娟被鸟偏麟甩出去几丈后才好不容易定住身形，她无力的牵牵嘴角，乌亮的眼中魅影重重，见鸟偏麟望着自己，嘴角微微抖动，有些心惊胆战，生怕他再说出什么话来，今天已经承受的够了。虽然鲲娟自己心中十分清楚鸟偏麟的想法，可念及自己的尊严——鲲娟最近一直努力维持，不要让自己显得太过难看，虽然她的尊严早已在万年前就剥落尽了，有时候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维持些什么了……
过了许久，鲲娟一言不发，猛地扭转身子，拂袖而去。
冷风贯穿了这条小弄，可还是有几缕淡淡的阳光从屋檐的缝隙间落下来，鸟偏麟望着鲲娟孤单离去的身影，渐渐面带微笑却越发看得入神。
一边的玖蒛眯着眼睛打量着眼前这四年以后的鸟偏麟，嘴角露出一丝淡然微笑，似乎一切都明白了——可还是觉得天旋地转起来，这种搅乱玖蒛心情的感情叫她多多少少有些不能自持，鸟偏麟嘴边那个堪称温柔的微笑让玖蒛的心都仿佛炸开来一般，完全说不出话。
这时候，鸟偏麟突然移步而至，一言不发地将手搭上玖蒛的皓腕，手上一使劲将她拉入怀中，在她耳边笑道，“我的小夫人，你吃味了？”
鸟偏麟就这么在长街便上的小弄里，舒臂紧紧搂着玖蒛，他微微一笑，只觉得好不容易凭借着那道紫晶宝石突然闪现的冲上天寰的紫光寻到了这怀中佳人，那股喜悦让他不再想说话。
玖蒛倔强着挪动脚步，使劲想要挣脱鸟偏麟的怀抱，却无法撼动鸟偏麟分毫，她的心似撕裂般的疼痛着，只能死死地瞪了鸟偏麟一眼，而后冷哼一声不再多言。
鸟偏麟低头，他不明白，为何自己的小夫人在见到自己之后会露出这种怔忡哀伤又冷漠的神情，他挥手一摆，他们二人就来到了一个空旷的瀛洲之上。
玖蒛带着一身寒气想要再挡开鸟偏麟，冷不防被他一把拽住皓腕，眼前一花，她便整个人趴在鸟偏麟胸膛上，一抬头就对上那双幽深的眼眸。
鸟偏麟一低头又看到玖蒛这副样子，心中越发难受，似乎浑身都在一点一点软下去，本能的想要更加紧紧地拥抱她。
玖蒛被鸟偏麟这么紧紧抱着，听着从鸟偏麟胸膛里发出的“噗通噗通”的心跳声，她心中渐渐柔软，似有什么如水一般柔和的渗了进来，开始慢慢的缠绕着她，长久以来的烦躁开始变得不是那么重要，而后一个一个的消失不见，她心境开始意外的平和起来，唇角也开始渐渐往上勾起。
“现在不闹了。”鸟偏麟见她俏脸泛着红晕，便对着将头主动靠在自己胸膛之上的玖蒛轻轻试探着。
玖蒛仰头看着鸟偏麟，原本想要咒骂他薄情的一大堆话也说不出来，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堵起来一般，梗在心中非常难受，最后只张口轻声嚅嚅，“你原来就有……相伴万年的鲲娟，如今还来抱着我……不肯放开做什么？”
听玖蒛这么羞赧着绯红的脸颊，喘着气埋怨自己，鸟偏麟嘴角扯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容，他见玖蒛那双晶莹的眼眸凝视他，那般澄澈，他还在她的双目中看到了只属于他鸟偏麟的倒影。
原本正安静聆听的鸟偏麟仿佛受了蛊惑一般与玖蒛对视，渐渐开始不由自主地贴近那玖蒛那片淡红色的嘴唇。
轻轻一吻，仿佛是蕴涵了无数种花香芬芳的唇，柔软而温润，玖蒛呆立当场，似乎有点被惊吓，一动不动，身子僵直。这一个浅浅的亲吻在鸟偏麟试探性、小心翼翼的接触下，让玖蒛的唇和身体都慢慢染上了热度，她双手情不自禁地扶到了他宽阔的肩上。
鸟偏麟见玖蒛双唇由淡红变得嫣红，不由嘴角弯得厉害，一手箍紧玖蒛纤细柔弱的腰肢，另一手轻轻握住玖蒛略显冰冷的柔荑，不断温柔摩挲。
这两人所处的瀛洲天上是湛蓝天空，瀛洲之上花香萦绕，令人心旷神怡。
玖蒛心中那从来没有对鸟偏麟表露过的情意，此时似乎初次清晰地显现了出来：是的，一定是的。我豫州虺玖蒛爱他，自他从霝鬼手中将我救出那刻，就爱上了，刻骨铭心。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东海碣上出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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