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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   22

      “不知。”谢檀道。

      不知自己的幕后主人是谁。并不奇怪,作为有可能反水的细作,主人通常会设防,比如永远不让细作知道自己服务于何人,而与细作的联系,通常会安排一位线人进行转接。

      “当初那人答应我们,若是能好好的替他达成目的,便许我一条生路,亦许我们兄弟二人有朝一日恢复自由身。”

      薛融道:“九年前谢纭辞官,是否也是那人的意思?”

      谢檀摇头:“并非,不过兄长辞官,确实与那人有关。在那之前,我一直和一些奴隶被关押在一起,可某一日,突然就有一群人闯进来,将那些看管我们的人都杀了,我猜,许是控制我们的那个人自己失势,顾不上我们这些奴隶了。”

      薛融心道:这么说来,谢纭和谢檀兄弟背后的主人,大概在九年前,和徐家灭门相近的时间里失势了。

      谢檀继续道:“当时世道乱,兄长与那人失去了联系后,便也猜到了大概,便不再受制于任何人了,于是他辞去了官职,四处寻找我的下落。”

      当年的谢纭在受人控制十几年后,控制他的人突然倒台,按理说他可以借此摆脱过去,不再作为奴隶,不再作为细作,从此恢复自由身。但谢檀作为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谢纭弃了旁人眼里的前程似锦,四处寻找谢檀的下落。

      薛融道:“听说你是数月之前才被谢纭寻回?”

      谢檀却否认道:“并非,其实早在在兄长辞官后不久我们就重逢了。在我的原主不知所踪后,我便作为奴隶被人转卖,正好被白知彦所买,他那时候正担心兄长将他做过的事公之于众,便又用我来做威胁,好让兄长听命于他。”
      这么说谢纭是刚出了一个火坑便又被拉进另一个火坑。

      薛融不解,道:“既然如此,为何白知彦又要突然杀了谢纭?”

      谢檀恨恨攥拳:“因为我们想逃走。我被白知彦用来控制兄长多年后,终于有一日,我想尽办法从白知彦那里逃了出来,但因为未有所准备,只怕离开了盛京也逃不远,便又回到了白知彦那里,在此期间,暗地里与兄长几经筹谋,待万事俱备,一起离开盛京,离开梁国。但兄长想要去玉琼楼带走一个相熟的姑娘,不想只是因为晚了这一步,兄长就被暗杀了,我顺藤摸瓜去查,果不其然是白知彦!”

      相熟的姑娘,指的是或许就是耕烟了。

      薛融道:“你认识耕烟姑娘?”

      谢檀微诧:“侯爷认识耕烟?” 稍顿,他道:“我不曾见过,只听兄长说过,是他……所负良多之人。”

      薛融道:“那耕烟知道你吗?”

      谢檀皱眉,道:“应当……不认识吧,许是兄长恐生变数,未将我出逃之事告诉耕烟。”

      谢檀的话让这一切似乎明晰了些许,但似乎又是生出了更多疑问。
      薛融凝思,但眼下最要紧的还是,白知彦到底在害怕什么被发现?这件和阳亭侯府有关的事情是什么?

      薛融道:“阁下现在可否告诉我,白知彦当年到底对阳亭侯府做了什么,要他这么多年一直严防死守?”

      谢檀沉声,道:“阳亭侯府通敌叛国的罪证,是白知彦伪造的。”

      薛融心中轰然一震。
      这一次他早有预感,便显得比昨日平静了许多,即便相比昨日而言,昨日的只是一支利箭穿心,今日的则是要锋利密集百倍的箭雨。

      薛融还是感觉到了全身上下的血液沸反盈天地叫嚣着,滔天的怨与恨、血与泪疯狂沸腾起来……

      九年前,太平十年,因为阳亭侯通敌叛国,夏国的铁骑长驱直入,一路屠杀,所到之处,血流漂橹。
      太平帝垂危之际,御笔一勾,一道朱砂落下,一柄血刃划过,阳亭侯府上下妇孺老幼,来不及被押上断头台,就被就地正法,当场诛杀!

      舅母、徐菡秋、大嫂、大哥和大嫂才满周岁的孩子,和被当庭杖杀的老薛……一张张活生生的脸在薛融眼前划过,转眼间,眼前只剩下血染长阶的阳亭侯府……据说那个月连下了一月的大雨,却也未能冲干净阳亭侯府上空弥漫的血腥味……

      阳亭侯府血迹未干,太平帝又一道御召下来:阳亭侯叛国系冤案,如今恩赦。而后一命呜呼。
      好一个恩赦!
      两百多条人命,连冤从何起都还未有个交代,太平帝便撒手人寰,只留下一个不清不楚、无人买账的恩赦!

      薛融眼中一片麻木,眼眶却是红了,看似平静,却像是有千万分力量撕扯着他,要将他碾成渣。
      他咬牙颤栗着盍眼,似乎这样就能暂缓此刻的痛苦。

      “薛融……”
      轻微颤抖的肩膀被一只宽厚温暖的手覆盖,沸腾的血液似乎感觉到了这突如其来的安抚,骤然平息安宁。

      “都过去了。”林眠道。
      没有更多的安慰之词,却像是有人替他轻轻擦拭着伤口,抹去他陈年的血污。

      薛融缓缓睁眼,眼中已清明了许多。他抬头,发红的眼睛看向林眠,声线有些朦胧:“嗯,没事了。”

      薛融的心神随之清明后,重新将溃散的注意力放到了谢檀身上,他定神,问道:“谢公子这么说,可是有什么证据吗?”

      谢檀道:“有,只是我怕证据落进白知彦手里,并未携带在身。”

      既有证据最好。一方面,薛融并未完全相信谢檀,他需要借证据证明白知彦是否真的害过徐家,另一方面,若这件事真的是白知彦做的,那么有铁证在手,则可以尽最大可能地将白知彦置于死地。

      正此时,只听一阵敲门声,略显急促。
      门外郭序道:“小融?”

      老郭那边似乎事出紧急,薛融只能暂时搁下谢檀这边,他道:“抱歉,烦请稍候片刻。”两人便出了房间。

      院中,郭序皱眉,面露焦色。
      薛融道:“怎么了?”

      郭序正色道:“你先前让我找人看着耕烟,但方才,耕烟让人劫走了。”
      薛融一震,先前他怀疑耕烟有问题,便让暗卫看好她,不想这边却又被人劫走了。他道:“何人所为?”

      郭序道:“尚且不知。”

      薛融道:“查。”
      他总觉得这个耕烟必是有问题的,虽说谢檀说了耕烟兴许并未在某些事上对他们有所隐瞒,他更想知道这时候劫走耕烟的人是谁,此举又有何用处。

      “会不会是白知彦?”
      薛融正陷入思忖,林眠却忽然道出心中猜测。

      “有可能。”薛融不是没有这么猜过,但白知彦抓走耕烟又是要做什么呢?
      眼下白知彦最害怕的事情,自然就是谢檀真得将他当初栽赃徐家的事情披露出来,但抓了耕烟就可以避免此事吗?

      然现在耕烟善恶不明,敌友不明,最重要的是去向不明,所得线索太少,再多的猜测都是无用,而目前最唾手可得的线索,就是谢檀所说的能致白知彦于死地的证据。

      他们回了屋子里,谢檀正如他们离开时一般坐在床上。

      薛融道:“不知阁下可否尽快带我们见到证据?”

      谢檀眼神有些恍惚,道:“还得麻烦二位随我去一次柿饼巷。”

      月名关在盛京西北关外,柿饼巷在城东,坐马车过去怕是要耗费整整一日,事不宜迟,三人收拾出发。

      从月名关出发,途经盛京京郊,正是春耕农忙时,盛京地势平坦,马车所过之处,视野开阔,阡陌间一片新碧。

      薛融倚在窗口,暖色的阳光透进来,洒在他略显苍白的脸上。
      依稀记得少年时候,他从薛府策马去月名关,骑的是舅舅送他的宝驹,名字叫无苛,无苛宝驹一骑绝尘,将薛怀安追捕他的人远远甩在身后。
      但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薛怀安追捕不得,便干脆在薛家去徐家的路上安排人埋伏,比大理寺抓逃犯都费劲。

      老薛抓他的人出现得猝不及防,薛融便只能另辟蹊径,调转无苛的辔头,踏着田垄逃走,但马有失蹄,这般落荒而逃,难免无苛就要踩到沿路的农田。

      他舅舅虽偏宠他,可农人找上阳亭侯府时,他还是会被拎出来给农人赔礼道歉,赔偿无苛踩坏的麦子。

      马车沿着河岸走,波光粼粼,有些晃眼,薛融眯了眯眼。
      最靠近河的那片农田,田垄湿滑,无苛在这里最容易失蹄,踩坏的农田十次有八次都是此处,这片田的主人是一个脾气不太好的老头,每次上门找薛融赔偿的时候,也不管对方是个什么侯爷什么公子,定毫不客气将薛融骂得狗血喷头,末了还要教他那晒得黑黢黢的小孙子,千万不要学薛融这般纨绔模样。

      这种时候徐凝和徐菡秋定会跳出来看他笑话,将他嘲笑得体无完肤。

      又路过这片地,薛融看见,那坏脾气的老叟头发已经全白了,没了以前骂薛融那会儿的精气神,正躺在树下抽吊烟,插秧犁地的那个兴许就是他那个不要学薛融的小孙儿,九年时间已让他长成了个精壮少年,比以前更黑了,正昂头吨吨地大口喝水。

      九年时间,白驹过隙,过往时光被付之一炬。
      薛融抵在窗上的手指蜷起。若真的是白知彦,这么多条命也该有个交代了。

      薛融看着窗外,林眠则看着他。
      他少年时在徐家待过一年多,便是那一载余的时光,成为了陪伴他往后岁月里一壶热酒,一只暖炉。
      而现在,他回来找他的热酒和暖炉了。

      沿着河岸,马车走到了下游,下游是一片枫林,正值春日,并无红枫,满目碧色。
      马车一点点没入重重交叠的树影间。
      没了暖阳,林间的空气有些清冷,被枫树林遮蔽,马车里看不见原处的农田和河面。

      薛融放下车帘,忽然想起什么,他道:“谢公子。”

      谢檀有些失神,听到薛融的声音,神情一绷,道:“薛侯爷。”

      薛融道:“因为谢纭离世有些日子了,近日天气越来越暖,尸身经不起久放,几日前我们已经差人安葬了,当时我们并不知晓你也在盛京,未能告知与你,又因为担心那窃尸之人再动手,所以我们未给谢纭办丧礼,只是连夜秘密葬了。”

      谢檀怔了一下,眼神在一阵恍惚间失焦,眼圈突然红了,他眉头深锁,道:“多谢……”

      薛融道:“不必多谢,待这件事情解决之后,我们再让人修坟建塚,将他好生超度吧。”

      谢檀低垂着眼帘,若有所思,拳头深攥着。

      正此时,突然马车猛地一晃,马长嘶一声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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