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是什么精怪》以山以川

1、第 1 章

　　第一章包袱小和尚

　　天空灰蒙蒙的，大朵大朵的乌云被冬日里的寒风吹得飘来荡去，林子里萧瑟得很，没有人，也没有动物，只有脚踩在干枯的树枝或树叶上“嘎吱嘎吱”的声音。

　　一个三、四岁大的小和尚背着个小布袋，手里还抱着个包袱，慢慢的跟在少女阿俞身后。阿俞约莫十五、六岁，身着深藕粉色立领绣暗纹斜襟长棉袄，头上一顶棉布帽，脖子搭了赤红色围巾。长得清秀可人，然而身量尚未长成，外表仿佛还是一团孩子气。但人看着沉稳冷静，气质自成，不似一般少女活泼好动，给人十分可靠之感。

　　阿俞走着走着突然停下来，小和尚低着头跟着身后，不备之下撞上阿俞腿上，头上的虎头棉帽被撞歪了。嗖嗖的冷风吹到漏出的小脑门上，小和尚伸手想要整整自己的帽子，奈何棉衣穿得太多，自个儿变成滚圆圆一团子，手根本够不到帽子。

　　阿俞看他滑稽的伸手动来动去，忍着笑，帮他把戴歪的棉帽理好，顺手整好被他扯松的围巾“怎么蔫蔫的，一副霜打茄子的模样，也不好好看路，是不是想你师父了”

　　小和尚点点头，又摇摇头“想的以前师父，现在你是我师父，师父说你是师父了”

　　阿俞碰碰他嫩滑却有些冻红的小脸道“我可没有答应你师父，不若我送你去其它寺庙，继续当个小和尚，好好修行”

　　小和尚急了“可是，可是，师父抓着你的手把我交给你了”末了又倔强地添了句“你那会都没有拒绝，我，我不去别的庙里”说完眼眶已有点发红，一泡眼泪强忍着就是不流下来。

　　阿俞心里叹了口气，轻轻的擦掉那溢出来的泪水，小和尚扁着嘴，忍者哭，好不可怜，可她觉得自己更是可怜，她几十年前为了找阿应途径此地，机缘巧合之下救了老和尚一命，彼时老和尚还是个天真好骗的小少年，还与众师兄弟在那香火鼎盛寺庙中修行。

　　她把他送回寺庙便走了，区区小事，很快就被她抛诸脑后了。所以山中再遇这已从少年长成老头的老和尚，她是一星半点的印象都没有。

　　他一副油尽灯枯行将就木的样子，哪有当年生机勃勃的小小少年半分影子。再说她见过这么多人，哪里又能记得住。

　　然而阿俞容貌与几十年前却是分毫不差，想必她是被老和尚认出来了，才被如此热情的招待了几天。末了，老和尚撒手人寰之前，还把小和尚托付给了她，还容不得她拒绝，说什么，这小孩一个人，定会如他当年一般，被饿狼野兽盯上的。

　　还说小和尚其实未入佛门，只是陪了他几年，不敢求得多，只求着好好照应到成年，让他自食其力，自立于世间。

　　阿俞看了看眼前这个小和尚，心想，离着他长大成人还远着呢，这么大一个“包袱”可怎么好，真是甩都甩不掉的狗皮膏药啊。
　　嘴里却说“可是走得久累了”这小娃娃已跟着她赶了两天的路了，今天也走了大半天了。

　　小和尚看着阿俞温柔的帮他整理衣服，擦眼泪，很想说累得很，又怕阿俞觉得他娇气受不了苦，是个大包袱，摇摇头奶声奶气道“也不累”

　　小谎话精，明明越走越慢累得很，他们在深山里，走得都是没人走过的路，怎会不累。阿俞蹲下来，“上来，我背你走一段。”

　　“师父，我自己可以走，不要背”

　　“我蹲得久了，倒是累，你也不体谅体谅我赶紧上来”

　　小和尚听罢，急急的趴在阿俞后背上，戴着手套的小手圈在阿俞脖子上，生怕阿俞真是蹲太久累了。

　　阿俞站起来，顺便把小和尚放在地上的包袱拿在手里，心里感慨，真是如同他那老和尚师父年少时好骗啊，这也是个小笨蛋。

　　小笨蛋不知道阿俞心里正嫌弃着他，他忙着左顾右盼，但冬天的林子里安静的很，并没有什么新奇的，看着，看着他打起了哈欠，乖巧的趴在阿俞后背，不知不觉睡着了。

　　天上的乌云好像更多了些更厚了些，低低的仿佛要压在地面，风呼呼呼吹得起劲。阿俞皱着眉看了会天，怕是要下雪了，需找个地方，好好躲着雪，需找些吃的。像小和尚这种脆弱的人类幼崽，若又冷又饿，恐怕会受不住。

　　小和尚醒来的时候整个人还是迷迷瞪瞪的，不自觉的用手揉着眼睛，小棉被滑了下来，他呆坐了一会，一阵冷风吹过，竹林的竹子树发出沙沙沙的声音，他整个人突然清醒过来。手脚并用的爬了起来站稳，惊慌了左看看，右看看。

　　没有发现阿俞，莫不是师父不要他了，这里静悄悄，一个人都没有，小和尚心里发慌，他怕得很，从来没有试过独自在山林间行走，一着急眼泪不自觉就涌了上来，哗啦啦的流着，师父把他扔在林子里了吗？他不知所措，小脸儿发白，撒开了手，向前跑了十几步后，竟又慢慢停了下来。

　　他好像看到师父了，他再往前快跑几步，看清楚了，是师父呢。师父她正背对着他蹲在竹树下不知干什么，刚刚是被那讨要的矮草丛给挡住了呢。

　　摸了摸眼泪，小和尚急冲冲的跑过去一把抱住阿俞，师父师父兴奋的叫着。

　　阿俞被这个小肉球狠狠地撞过来，差点整个人坐在地上，不知道他兴奋个什么劲。“跑的那么急做什么，刚刚垫着睡觉的衣服和被子收好了吗”看他脸上不知道怎么的有泪痕，以为他做梦又梦到老和尚，又给他擦了擦。

　　小和尚乖乖巧巧的趴在阿俞身上，仰着一张小脸，扑闪的大眼睛，乐呵呵的看着阿俞。也不说话，待阿俞给他擦干眼泪后，又害羞的把头埋在到阿俞怀里。

　　阿俞觉得奇怪的很，不知道这小和尚干什么，怎么刚哭完还害羞上了，她又不是没有见过他哭。她早就知道他是个小哭包了呀。老和尚去世后，小和尚回回哭她都在边上陪着，也没见他害羞。

　　阿俞也不追问，轻轻拍了拍小和尚，提醒道“被子收拾好了吗”

　　小和尚啊了一声“还没呢”说完头也不回的又跑回去。

　　小和尚把自己的小棉被叠起来收到包袱里，勉勉强强的绑好，又把那铺在地上的棉衣粘上的枯草摘走，打开阿俞的手提箱子，把棉衣放了进去，盖上箱子，一阵子闹哄哄兵荒马乱的样子，便“蹬蹬蹬”往阿俞的方向跑去。

　　待跑到阿俞身边，深深的喘了几口气，他看着周围，都是一些竹子，再抬头看那天，一丛丛的竹子树叶被风吹得左摇右摆的，很是活泼欢快。就是摆得太过厉害，小和尚深怕那树干折了，忙从上到下，从那树干看到树根，越往下，那竹树根子越是稳固，都不见动一下。

　　“师父，那竹子树被风吹得厉害，会不会倒下来。”小和尚拉了拉阿俞的衣服“你小心些”

　　阿俞早注意到小和尚东张西望，看上看下的样子，却不想是在担心她“没事，倒不了，风摧体歪根犹正，雪压腰肢志更坚，轻易都倒不了”

　　这话太长了，听得他云里雾里的，小和尚呆呆的看着阿俞，好歹他听懂了“不倒”便也不问，只看着阿俞用那巴掌长小刀挖东西，他拾起那刀鞘，摸了摸那金色的刀鞘凸起的繁复花纹边上的两颗蓝宝石，觉得煞是好看，又扣了扣，发现拿不下来。便埋头用刀鞘跟着阿俞在那泥土里挖东西。

　　两人头碰头，一个用刀背把一小方格的泥土松开，一个用刀鞘在旁紧接着轻轻的往下扒，清走了一层表面的泥土后，看到了底下有褐色表皮露了出来，再细细撬走裹在褐色表层的泥块。半个冬笋露了出来。

　　那冬笋看着个头厚实饱满，虽褐黄色表皮沾着泥儿，但剥开那两三层皮后，便会看到冬笋的另一番模样，那笋儿白嫩如玉，还泛着微微金黄，哪里还有半点长在泥土地里的样子。

　　将它混着豆腐，以及其它各类蔬菜煮汤，小和尚想着那个味道，忍不住就咽了咽口水说道“师父，我们再挖一个，好吗”

　　“已经够了，下次碰到我们再挖，小娃娃可不能贪心。”阿俞边说边从身旁抱出几个冬笋。

　　原来阿俞在小和尚睡觉的时候，已经挖了好几个，不过放在身边，被枯草遮掩，小和尚没有注意罢了。

　　小和尚眉开眼笑的看着那几个被抱着的冬笋胡乱点头，嘴里“嗯嗯嗯”的应着。把自己的刀鞘递给了阿俞。

　　转身就朝他们的行李跑去，麻利的捡起放在地上的小布袋就往自己身上戴，笑眯眯的样子，乖乖等着阿俞走过来。

　　待阿俞走过来把行李收拾好，俩人准备出发时，小和尚眼巴巴的看着阿俞，小声讨好“师父，冬笋，我可以拿冬笋，我拿”

　　阿俞想了想，这幼崽竟这么喜欢吃冬笋，非得拿着才安心，估计以前只偶尔尝过，看来以后得多弄些给他吃才行。真是个可怜的幼崽。冬笋都没得吃。

　　心下感慨了一番，便从行李中把一个小点的冬笋塞到他斜挎着的小布袋，一个放他手上让他抱着。“好好抱着，累了要跟我说，我们今天要走出这竹林。”

　　“好，知道了”说完朝阿俞嘻嘻的笑。这高兴劲，却不是因为小和尚喜欢吃冬笋，而是他自觉能给阿俞当个小小好帮手。骄傲着呢。

　　这片竹林不大，但能走的路弯弯曲曲，兜来绕去的，从这头望向那头，总是看不到出路，定是要走到尽头，才知向左还是向右。

　　加上竹林被风吹得“沙沙”做响。小和尚有些害怕，很是谨慎的跟着阿俞后头。走了好一会，又绕过了一个弯，一条直路展现在眼前，走过这百来米，应该就能走出这片小竹林了。

　　小和尚轻轻舒了口气，拉了拉阿俞的衣摆，高兴的说“师父，我先去看看那外面，我在那头等你”没等阿俞回答，就小炮弹似的向前冲。

　　走出了竹林，阿俞看到小和尚站在那张望了一会，突然往左跑开了。

　　树木掩映，阿俞看不到小和尚的身影，忙快步小跑起来。

　　还没有走出竹林，却听到小和尚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师父，师父，快过来，过来”叫得又响又急。

　　阿俞心下一紧，怕小和尚遇上危险，忙飞奔而出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