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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九重繁星 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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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诀简直要气笑了。
私自在他体内做手脚都未经他允许,现下竟然还说这种话。
这人身上的伤口一直不断地涌出血,顺着衣摆滴落在地面上,开始蔓延,他的脸色越来越白,却不止血,直到祁诀也开始有一种虚脱无力的窒息感。
祁诀抬手,掐了个决,给他止了血,随后走了过去,扼住了他的脖颈,冷笑了一声,“真有能耐。”
他并未太用力,只是让人有些无法呼吸,但因着重伤,失血过多,顾长风顿时眼前一白,什么都看不到,他下意识抬手覆在祁诀的手上,冰凉的触感,却能让人心安。
他动了动唇,有些艰难地开口,“……过奖。”
祁诀甩开了他的手,垂眸在这人身上扫了一眼,一身浸染血色,让他眸里闪过一丝暗光。
他别过了眼。
顾长风喘了口气,抬眸对他笑了笑,“其实你可以再用些力,这种程度伤不到你。”
只要不是致命的伤,对方都不会有事。
但是会影响修为实力。
就比如,祁诀现在只能发挥三成实力,七成受制,这才是顾长风动手的缘由。
“真是很好,”祁诀唇角勾起了似笑非笑的弧度,却没什么温度。
同样的伎俩,这人用了两次。
真的是很好。
顾长风轻笑,“我也觉得很好。”
系统缩了缩脖子,虽然两个人说的话它都没听懂,完全是一脸懵逼,但是……莫名地感觉现在两个人都好可怕的样子……
任务进度多少?
系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宿主是在问自己,连忙查看了一下,张了张嘴,“……零。”
这大概也许八成……是宿主做任务以来最慢的一次了。
祁诀神色没什么变化,抬起手,干净苍白的手心放在这人身上的伤口处,一股冷冽的灵力输送了进去。
几息之后,伤口只有少许好转。
他拧眉,还未开口说话,“疼,”顾长风突然轻声说。
声音很轻,轻到祁诀险些以为自己是出现了幻觉,他看了看这人,神色依旧如常,只有脸色苍白了些。
好似他刚刚未曾开口说话。
祁诀收回了手,“你自己疗伤。”
暂时好不了。
顾长风心说,他现在根本无法动用体内灵力,与废人无异,而且,他的佩剑长离,材质特殊,并非是凡品,所以伤口才会迟迟不肯愈合。
如果这人是当真要走,即便是三成的功力,他也根本拦不住。
所以,他只是在赌,赌这人会留下来。
而这个人,竟也真的留了下来。
明明看上去那么无情的人,明明实力也比他强。
想到这,顾长风突然觉得那种来自神魂深处的分裂痛苦清减了不少。
他的心情甚至也愉悦了几分。
他垂下长睫,“你帮我吧。”
祁诀开口,“你不是疼吗。”
鬼修与道修本就不同源,他帮这人疗伤,即便是再温和的手段,这人也会感觉到疼痛,没有产生排斥已经算是很难得的了。
顾长风沉默了一下,他不能说他现在根本不能动用灵力,形同废人,因为以莫弃的性子,很有可能会一走了之,没有动手将他囚禁,都是心情不错的了。
“我不、”“呦,这两人在做什么呢?”这时一道极为好听悦耳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两人看了过去。
祁诀眉头稍皱,“你怎么出来了?”
“什么叫出来了?”润苏没好气道,抬手将墨色发丝随意地拢在脑后,眉梢眼角俱是不经意的勾魂摄魄,行走间一身色调冷沉的法衣硬生生多了几分风流之意。
他笑吟吟地站在了祁诀面前,“我掐指一算,你那座城被你用了,便来瞧一瞧,看看人还在吗。”
他说着细细地打量了这张完全恢复原貌的面容,嘴里啧啧道,“长得竟还不错,看来我眼光确实不错。”
祁诀退了一步避开他准备摸上来的手,“你有什么事?”
见人后退,润苏狭长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不愉,语气却依旧轻柔,“你我的事,还少吗,”他看向旁边的顾长风,脸上挂上一些惊讶,“我这师侄竟还活着?”
“……”顾长风一时有些无言,“师叔。”
“看来师侄的命数不错,”润苏笑道,接着问祁诀,“既然不用,还留在身边做什么?”
祁诀没说话。
牵扯太多,他没必要对一个性情阴晴不定的血狐狸说。
“难不成,”润苏贴到祁诀的耳边呵气,“是看上这张皮了?”
他打量了下顾长风的这样貌,点了点头,“不若,这张皮予我如何?”
祁诀看他,正正对上一双泛着猩红之色的深色瞳仁,眼型是极为优美漂亮的桃花眼,眸光若江南三月春水,温柔缱绻,除此之外,一张脸再也挑不出出挑的地方,普通又寡淡。
但这并非他本尊模样。
九尾狐族怎会有容貌寡淡之人,更何况这位的容颜在其中更是出挑者,如今只不过是被秘法遮掩住了。
他开口,“你自己的还不满足?”
姿容出色到不论男女,见一眼都会神魂颠倒的地步。
就这还整天惦记着别人的皮囊,完全是闲得没事干了。
润苏唇角含笑,“那我好看吗?”
“还好。”
“……”
祁诀也挺无奈,这句话这个人问了起码有上百遍,竟也不腻。
他看向顾长风。
“为何不疗伤?”
这话一问出口,润苏也看了过去,视线在人的脸上与伤口处轻飘飘地扫过,“伤得还挺重。”
自己捅自己还能下这么重的手,看来这位道门之子心挺狠。
祁诀想了想,拿出了一瓶上好的疗伤药扔给了顾长风,“将就用一下。”
顾长风抬手接了过来,下意识道,“多谢。”
润苏在一旁看着,突然朝顾长风凑近了几分。
“师叔?”
顾长风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润苏看了他一眼,细长的眼眸极快地闪过一丝血意,唇角勾起了一个似笑非笑的冰凉弧度。
“我近来甚是想见血,”他嘴里对着祁诀说,凉凉的目光却仍落在顾长风的身上,“这道门之子,你既不用,给我罢了。”
左右不过一个顶替的身份,他也待腻了,暴露了也无妨。
尤其是,这人还被碰过。
祁诀也看出润苏这状态,大约是真的憋久了,都不掩饰了,“我近来还不想被仙门追杀。”
“尤其是大宗门。”
“你也会怕这种事?”润苏有些好笑,眸色却冷了下去,“寻个理由怎不寻个可信的?”
找个这么敷衍的理由。
祁诀眉目淡淡,显得有些疏懒,“他是我的人,可信吗。”
话音刚落,一道诀印倏忽而至,劈筋断骨般拍向顾长风,祁诀心里叹着气,抬手挡了一挡,那道诀印大部分打在他的那只手臂上,气尘翻涌,长发衣袖猎猎卷起。
这一番动作发生得很快,几乎是在同时发生,故而当顾长风心中微讶,正准备施法抵御的时候,一切已经风消云止了。
“闹够了吗,”祁诀冷声道,说着收回了手臂,有血珠顺着袖口指尖滴落了下去,一下又一下,没入脚下泥土。
他穿得一身墨衣,色调又冷又沉,加之浑身气息阴森鬼煞,肤色较一般人又白上几分,神情冷清,时常让人瞧不清这人是否有事。
只有当血流了出来,外人才知,是受伤了。
但即便是这人身上流着血,那张俊脸仍是淡漠着的,好似那血,并非是他本人所有。
顾长风笼在袖口里的手紧了紧,没想到这位惯常闲散不理外事的师叔说动手就动手,而莫弃,出手挡的时候,竟也没防备一下,生生地受着了。
不对,他现在本身功力就受制,只余三成,这位师叔的境界又整整高过他们两阶,防与不防,区别都不大。
“你说我闹够了吗,”见人居然出手拦住,润苏顿时心中怒火攻心,连一贯清软的声调都阴冷了几分,“你是不是忘了你是谁的人?”
“我只欠你五年,却并非是你的人,”祁诀开口道,神情格外得冷静。
润苏那双极为漂亮的眼瞳开始被血红覆盖,长袖衣摆,无风自动,他面沉如水,“那我就让你知道,你是谁的人。”
强大危险的威压顿时笼罩住方圆几十里,惊起飞鸟无数,林中猛兽瑟瑟发抖,沉寂无声。
便是有修行者,被这威压一惊,也匆匆惊慌逃走。
祁诀没动,哪怕润苏那掌刃朝他心脉而来,若是这一招接了,他这具身体不残也废。
但他依旧未动,站在那,眼神始终落在润苏身上。
于最后一刻,那一掌生生止住了,长发被劲流击起,于半空中飞舞了片刻,接着慢慢地披散了下来。
“你是不是就笃定我不敢杀你?”润苏咬牙道,尤其是看着这人一副你不敢打过来的姿态,他心中恨得滴血,却真的无法就这么动手。
到底是舍不得。
祁诀点头,理所当然地说,“你再也炼不出第二个鬼魔,”他抬手拭去唇角开始溢出的血液,却不知为何,越擦越多,体内也开始有大量的血涌了出来。
他皱了皱眉,弯下腰,吐了好一会,血才慢慢地止住了。
原本一腔怒火的润苏看到此情景,微微有些错愕,伸手扶住他,“你现在怎么这么虚弱?”
他那一掌并未用全力,更何况也根本未击中,这人竟也能伤到如此地步?
一旁的顾长风面色沉凝了下来,他想上前,但他现在的情况比莫弃还不如,除了负累,什么忙也帮不上。
祁诀直起腰身,视线似是无意地扫了顾长风一眼,接着懒散地推开了润苏的手,“我累了。”
声音带着几分疲倦,是润苏从未听过的语气。
在润苏面前,这个人一向说话气人,一点也不温柔体贴,一点也没有是被他人炼制出来的所属品的意识,而且明知道只要说两句好话他心情就会好点,这个人还是我行我素,冷得像块冰坨子,拿多少热血捂都捂不热。
而且,从不说示弱的话,哪怕是重伤濒死的时候,脸上也不显露半分,所以两个人当中,最关心这具身体的,却反而是润苏。
因为这是他唯一的完成品,他小心翼翼地养着,就怕哪天一不留神,就没了,结果人自己一点也不在意。
现下这疲倦的语气,让润苏既惊讶,又有些疑惑,但同时,心里的气也消得七七八八了。
他甚至还有点心软,伸手搭在这人的腰侧,嗅了下他身上一贯清冷的气息,接着伸出湿热的舌尖舔了下他的耳垂,暧昧咬声,“要不要,我带你去休息一下?”
他这动作毫不顾忌在场其他人,显然是没把人放在眼里。
顾长风把始终落在祁诀身上的视线移开,落在润苏身上,静静地看着他,神色十分平静。
“……”
润苏莫名有种想要炸毛的感觉。
还有种,不详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