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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士子无情 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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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关将至,从边境快马加鞭传来一道军报,众人只见那传讯兵下马之时,□□之马随即口吐白沫,伏地不起。
很快,在太和殿外侍候的人便听到里面摔了一个杯子,帝王虽平静却难掩怒火的声音。
殿外的人皆是惊了一下,暗道已许久不见陛下发火了。
但见那满脸疲倦的士兵进去后,很快便出来了。
整个宫殿安静了下来,只隐约听到细微的说话声。
半个时辰后。
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人,青衣风雅,端的是玉树之姿,气度上乘,眉目微敛。
正是祁诀。
殿外总管连忙迎了过去,“公子。”
现今谁人不知祁诀祁非翎是陛下面前的红人。
尤其这位还曾当众推辞了陛下的赏官。
君不见即便如此,还能被陛下时时召进宫,在宫中一待便是半天。
这般殊荣,便是太子三皇子,可都没有的。
祁诀微微颔首,“李总管。”
“公子,可要老奴派人为您引路?”李总管脸上带着一丝笑意,弯腰道。
“不必劳烦了,”祁诀看了一眼天色,温声道,“天色尚早,我自回去便可。”
这两个月来,时时入宫,再加上幼时也住过,所以祁诀对这宫里的布置其实很熟悉。
“那公子看仔细路,老奴便不送了。”
看着祁诀离去的背影,李总管回头看向太和殿,面色有些忧愁。
陛下的身体如今是愈发地不好了。
尤其是前些时日,季刺史进宫辞官之时,众人眼见着那坐在龙椅之上的人吐了一口鲜血。
随后却是应了季刺史的请求,再不说其他了。
这些时日以来,也就祁公子入宫时,陛下的心情才好些。
而刚刚,却恼怒了,还是从边境来的军报。
难道,是边城出事了?
祁诀出宫之时,天色已渐晚,街道上的行人已渐渐稀少,路边的小摊开始收拾收拾归家。
有些性急的人家甚至已经在门旁贴好了对联,门联上手持大刀的关公格外威风凛凛,木门上一片红色,格外喜气。
充当马夫的关却一边驱马,一边思考着年节该注意的事项。
这时,听到身后传来的温和声音。
“清嘉现在到哪了?”
关却思索了一下,“依少爷的速度,应当早就到梁朔了。”
尤其是此时月蚀国大军袭来,少爷肯定更快,想到这,他低声问道,“公子,梁朔能支撑住吗?”
虽然对方三十万大军,而以梁朔再加上附近景国边城的兵力,可能也不足八万。
“不能。”
若是月蚀国连梁朔都不能一举吞并,就不可能会攻打景国。
所以梁朔,不会支撑到景国出兵。
关却面露失望,又开始担忧起来,“那少爷不会有事吧?”
“不会有事。”
祁诀是如此说,但所有人都不疑有他,甚至季斯年连一句疑问都没有,便起身去了梁朔。
听到公子的话,关却的神情也轻松了起来,开始啰嗦起来,“公子,你说这月蚀国怎么突然就打过来了?这还是快到年关了,好好地过个年不行吗。”
他是从小跟着少爷,除了少爷,接触最多的就是少爷身边永远跟随的护卫们,那些都是从战场上活下来的兵,有不少身体残缺,虽然年岁不大,却仍旧娶不到媳妇。
战火在他们身上留下了永远的烙印。
除非死去,否则永远摆脱不了。
路并不长,太傅府很快便在眼前。
祁诀进大门的时候,管家脚步匆忙地过来,“小公子,老爷让你去书房。”
应该是知道了他做的事,祁太傅手中的眼线亦并不少,更何况,这些时日祁诀也并没有刻意避开他。
所以他刚迈进书房,一本书便被砸在了脚边。
“你做了什么?!!”
祁太傅手按在书桌上,眉心直跳,怒气冲冲地看着自己素来心存愧疚的小儿子。
“你在挑唆月蚀国发起战端?”
“是,”祁诀弯腰捡起那本书,一看,是一本论语,上面还有他大哥幼时写下的字迹。
“为什么这么做?”
这么多年,他只知道小儿子手中势力不少,做任何事都轻而易举,却并未去多想,毕竟祁诀从未隐瞒过他,因着这份信任,他始终心有愧疚。
因为,他为了太子,而在刻意疏远祁诀。
而且,这么多年,也并未出过什么事。
直到这一两个月,所有事都开始急剧地变了。
季刺史突然进宫辞官,陛下的身体急转直下,三皇子一反常态地动手,手段狠辣地除掉了他的一个左膀右臂,秋家因太子侧妃莫名暴毙而对太子心生疑窦。
而边境细作接连被拔,投敌叛国的官员们还未被连根拔起,月蚀国便已发动战争。
此时,怕是梁朔已凶多吉少。
而这一切,恐怕都有他这小儿子的手笔。
想到这,祁太傅闭了闭眼,“你知道战争对黎民百姓意味着什么吗?”
祁诀微微叹了口气,“死亡,流离失所。”
“那你还做这种事?!”祁太傅狠狠地拍了拍桌子,力道之大,连手掌都震麻了。
“父亲,”祁诀把那本论语放回桌面,摆放好,“没有战争,江山无法一统,安乐,只会让人丧失斗志。”
“这是您当年教导的。”
祁太傅看着他的动作,目光深深,“这是我当时教导太子的。”
在察觉到自家小儿子异于常人的表现时,便带进宫,本意是要给当时自觉志得意满的太子殿下一个警醒。
“但你却毁了他。”
祁诀语气淡淡地指出,“你毁了他的意气,让他变得畏缩。”
“……是,”祁太傅并未否认,他面露痛苦悔恨,微微弯下腰身。
“这么多年,我一直在尝试弥补。”
可太子虽尽力改正了,却从此变得温厚宽和,这是好事,他一直认为这是好事。
但陛下却并不喜。
他知道,这么多年来,陛下的耐心已经快要耗尽了。
其实以当今陛下的手段,三皇子若想当上储君之位,何尝不容易,只不过,是陛下当年对太子的喜爱还有残余,还没有完全耗尽罢了。
“父亲,辞官吧,”祁诀见祁太傅如此,也有些于心不忍,“陛下时日不久,战乱之年,太子无法坐稳帝位。”
“你既想要三皇子坐上帝位,又为何鼓起战争?”
祁诀微微皱眉,“我想要一统江山,三皇子只是合适的人选。”
省却不必要的麻烦。
“一统江山?”祁太傅手紧了紧,厉声道,“历任帝王都有这个心愿,就连当今陛下也是如此,但又有谁人做到?”
“你可知,战端一起,生灵涂炭,会有多少百姓流离失所,无家可归,又有多少人失去至亲,命丧黄泉?!”
“那些黎民百姓的痛苦,你可知晓?!”
“这些是必然的代价,”祁诀轻声道,“百年之后,仍有战端,死的人,不会比这一次少。”
看着祁诀无波无折的眼神,祁太傅隐隐叹息,“我一直都觉得太子虽不再聪颖出色,但宽厚仁和,是好事,你可知为何?”
“因为我的小儿子,世间罕见的奇才,本该是幸事,可他生来藐视人命,始终无法体会黎民百姓的痛苦。”
“这么多年的病魔折磨,你却未有半分改变。”
……
不过半月,梁朔就已被攻下,那梁朔本就是商贸经济之地,得了粮草军械补充的月蚀国志得意满,大军随即扑向景国边城。
接下来一个月,虽然有镇国公在边关防守,景国仍然丢失了两个关卡,一座边城。
军报传回璟安城后,朝堂之上的局势愈发得紧张,而就在这个节骨眼上。
祁太傅告老辞官了。
这一举震动了整个朝野。
便连陛下,都沉默了许久。
退朝后召祁太傅密谈了许久,至于内容是什么,无人知晓。
只知道,太傅回去后,便开始着手处理后继所有的事务。
而后一日,太子长跪太和殿,上请卸去东宫之位。
被应允。
同时,宫中传来圣旨,封前任太子为安远王,封属地梧州,册封三皇子为太子,同时因陛下身体不适,着太子景淮临时监国,处理政务。
此日过后。
长达数十年的党派之争顷刻瓦解。
因如今的太子手段凌厉,且之前或多或少都有过得罪,手中仍被握有把柄。
为避免更大的损失,世家大族们对太子一上任便着手推行的新政并未表现太大抵触。
而皆是默许态度。
至于少数反对抵触的世家,则是被一个叫沈温的新派官员带兵血洗了。
而这件事,只有少数人注意到了,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被新传入京的军情转移走了。
镇国公在战场上不幸被流矢射中了肺部,命在旦夕。
而此时朝中并无同样德高望重的将领能去代领。
须知之前朝中的大将除了镇国公,便是季云笙季郎,当年名震三军的季大将军。
就在众臣纷纷提议去请季云笙回朝的时候,被太子驳回了。
接着群臣才知季云笙身患不治之症,已无法带兵作战。
随着败报一封一封地传回,景国近半的国土不再,流离失所的百姓纷纷涌进璟安城,随处可见的是难民。
朝堂也开始被恐慌笼罩。
直到两个月后,边关传来大捷,一举收复之前被月蚀国侵占的两座城池,以及梁朔的过半城土。
同时由于敌方将领过于求功心切,而急激冒进,被我方军队从背后拦截,困死在郸阳城。
众臣一打听,方知是季云笙之子,当年京城赫赫有名的小霸王,季斯年。
于是纷纷请旨陛下,册封季斯年为总领将军,镇守边关。
倒说来也颇为奇怪,自从季斯年当上这将军之后,屡屡捷报,本来来势汹汹的月蚀国被打得是节节败退。
不出两月,之前侵占的城池尽数收复。
其骁勇善战调兵遣将比其父还要出色,至今为止,未尝有一场败绩,简直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一时间,季将军战神的称号威名远扬,所到之处,月蚀国人皆闻风丧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