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士子无情 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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璟安城。
七月，烈日炎炎，日光暴晒之下，路边的树木看起来都奄奄一息，枝叶低垂着，知了在有气无力地叫着。
整个京城看起来都很安静，尤其是这接近晌午的时刻，日头正烈，街道上便连行人也寥寥无几。
城门口的守卫靠在城门旁，尽忠尽职地看守着，偶尔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今年夏真热，”一个穿着碧霞罗长裙的少女站在二楼窗前，其衣服材质来自京城近来最受贵女们喜好的云纱坊，发间随手插了一枝玉簪，精细小巧，浑身通透，乃是琉璃翡翠玉所制。
少女边嘀咕了一句，边探头往城门方向看去，身侧是一个丫鬟正在不住地给她扇风，扇面上绣着兰草图案，湖色为底，精制的梨花香熏了一夜。
她探头看了一会，回过头摆摆手，示意丫鬟不用扇了，“二姐，你那消息准确吗，非翎公子真的是今天回京吗？”
只见那里正坐着一个容貌温婉的女子，一身淡白色纱裙，宽大裙摆逶迤及地，优雅华贵，墨玉般的青丝，简单地绾个飞仙髻，几粒珍珠随意点缀其中，美眸顾盼间华彩流溢，红唇间漾着清淡浅笑，正在用刚刚才端上来的冰镇茶果，闻言，用手绢动作优雅地擦了擦唇角，这才开口。
“自然是真的，公主府得来的消息还有假。”
“公主府？哪个公主？”少女半信半疑道。
“自然是你想到的那位，”女子微笑道。
“景、文、心？！”少女睁大眼，顿时一脸气愤，“好啊你，平日里抢人也就算了，反正也不是很好看，现在居然抢到非翎公子身边去了，不行，非翎公子常年不在京，肯定不知道她的好色恶劣罪行，我得去提醒非翎公子。”
见人说完就气呼呼地下楼去了，女子掩唇笑了一下，“这丫头真可爱。”
旁边伺候的丫鬟却有些忧心，“小姐，四小姐好似有些喜欢非翎公子。”
女子眉目依旧含笑，温柔道，“喜欢他的人多了。”
“小虞不是总叫唤着见不到人吗，如果成了她姐夫的话。”
好似看到了某个人，她唇角弯了弯，眸光更加温柔似水，“想必她会很开心的。”
一辆马车缓缓地驶过城门口，经过了正门大道，进了街巷，日光也随之少了不少，却在这时，本来安静没什么声音的街道，突然间好似多了不少人，多的是娇声莺语，歌声婉约，热闹了起来。
车内本来歪在一侧昏昏欲睡的景文心被声音吵醒，好奇地掀开一条缝，朝外望了一眼，顿时被吓到了，手一抖，“怎、怎么，这么多女的？”
一条街竟然全都是女的。
而且还全都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瞧瞧那头饰，那妆容，还有那轻如薄纱风一吹就好似要飞的漂亮长裙。
现在是夏天，不是春天吧？
而且什么时候，京城有这种习俗？
车内的另一个人放下手中的书，一向温和的神情此时有些尴尬。
“想来是听闻阿诀要回来的消息了。”
景文心这才反应过来，凝神一听，外面确实有不少人在喊非翎公子。
而且那声音里的期待，满满的都快溢出来了。
没想到非翎公子在京城里的人气这么高，景文心摸了摸下巴，一时有些欣慰，看来不止我一个人爱好美色嘛。
啧啧啧啧，就这你们一个个还好意思嘲笑我。
只可惜呀，你们的非翎公子，现在不在这。
景文心在心里幸灾乐祸道。
面前这人从车里的暗格处又取出一包东西，摆放在她面前，打开一看，全是她爱吃的果脯。
唉，她当公主都没有像现在这样逍遥自在。
没有生命危险。
每天睡到自然醒，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做什么都不用怕旁边有人盯着，还拿小本本在哪不知道记什么鬼。
这么一想，当公主有什么好，万一哪天，她父皇看她不顺眼了，把她拿去联姻了，嘤嘤嘤嘤……
想到这，景文心忍不住拿了一个，咬了一口，酸酸甜甜的，是她的口味，顿时心情大好，“谢谢啊。”
她一笑，脸上的梨涡若隐若现。
祁喻本就在默默地观察她，此时神情一滞，感觉脸上有些发热，忙别过眼，“无事，是阿诀让我照顾你的。”
此言一出，景文心默默地偏头，心里弱弱地吐槽。
这个样子还怎么撩妹啊。
给机会都不上。
非翎公子，你是不是忘了教你哥怎么追女孩子啊……
与此同时。
西街一处。
院落处一片安静，于东南角有一株一丈多高的红海棠树，枝叶繁茂，落下一大片阴影，树下是一方石桌，三两个碧青色石凳，桌面上散落了几片花叶。
“公子，”于屋内走出一位老者，苍颜白发，一身褐色布衣，身上带着常年浸淫的药草味。
祁诀忙起身，拦住老者行礼的动作，“白老无需如此。”
老者顺势起身，接着从怀里小心地取出一封信，“公子，这里记的是与月蚀国有来往的官员名单，还有相关的证据记录，”他说着，握着祁诀的手腕的力道紧了紧，慎重道，“公子可要仔细地看。”
祁诀了然，“白老放心。”
白老的神情这才放松了些，“托公子的福，老朽这一家老小的冤屈总算是洗脱了，如今颇受陛下的信任，在陛下面前勉强能说上几句话，若公子还有事要托付老朽，老朽能做到的，都可为公子去做。”
“我此次来只是想看看白老在这过的怎么样，”祁诀温声道，“若是有哪里不适应，我若不在京，可叫人去太傅府通告一声。”
“嗨，我这一把老骨头了，入土前还能捡了孙儿，已心满意足，哪有什么不好的，”白老咧嘴笑道，说着突然拍了拍大腿，“对了，还说要给公子看一看我那孙儿，公子学问高，给娃起个好名，哎？我孙儿呢？”
他说着转身四处看了看，喊了几嗓子，“我孙儿？我娃跑哪儿去？”
祁诀笑了笑，指了指门口处，“我刚进来时，见一小孩出门，说要买去街东口的糖葫芦，是他吗？”
“这臭小子，又去买糖葫芦，都吃掉牙了还吃。”
……
“公子哇，老朽几年前曾无意中见过那位季刺史，当时不知贵人是谁，如今才知道，原来那位就是当年的季大将军季云笙，若是老朽没看错的话，那位季刺史身染不治之症，怕是也就这几年了。”
“唉，可惜喽，想当年，季郎之名威震三军，震慑天下，令那月蚀国大军犯边却不敢打进来，何等的威风，如今，竟落得个这么个地步。”
……
云州季府。
夜已深，天上点点星光。
无风也无月，院中不知名的花在独自地盛开着。
“跪下。”
季斯年刚走进祠堂便听到这句话。
他翻了个白眼，双手抱胸，“凭什么？”
他好心好意地帮人去办事，在外面跑了一个多月，现在一回来，便得了这句话？
那负手站立在供台前的人缓缓地转身，一张在岁月风沙磨砺中更显成熟男性魅力的脸庞，斜飞的英挺剑眉，黑眸锐利而深邃，格外性感的唇，五官轮廓分明，身材修长高大却不粗犷，整个人的气势并未收敛，逼迫人心般的盛气凌人。
他开口，嗓音低沉而带着磁性，却没什么情绪波动。
“就凭你，断了我季家的后。”
几息之后。
季斯年上前，笔直地跪了下去。
看着他一言不发的动作，季云笙一时之间既好气又好笑。
“你就没什么要说的？”
若非是老管家告诉他，他还以为到死也见不到这小子找到心爱之人了。
结果现在。
意料之外的是一个男子。
意料之内，是祁非翎。
虽然一直并未言明，他也看得出来，祁非翎对于这小子来说，一直都不一样，小时候就死皮赖脸地住进人家家里，后来人去了书院，就寻个由头把太子揍了。
别人都道是其太过嚣张放肆，目无天家，其实就是走之前还要报复一下。
这小心眼又护短的态度，真是跟他当年一模一样。
季斯年抿唇，“没什么好说的。”
他与季大人，向来没什么话说。
供台上的烛火闪烁了几下。
季云笙似乎听到了香烛滴落的声音，但他转身往外走，扔下了一句话。
“跪一夜向你爷爷请罪。”
一走出祠堂，便见一大把年纪的老管家等在外面，面色也不见焦急，只是习惯性地在外等着。
“这么晚了，您怎么还没睡？”
老管家已是年迈了，又是在季家多年的老人，季云笙说话的语气也轻缓了不少。
老管家笑了笑，“老爷您在里面都站了整整一天了，饭菜已经热了好几遍了，您去吃点吧。”
这话也耳熟得很。
季云笙并未说话，只是回头看一眼祠堂，里面那人身姿笔挺地跪在那里，恍惚间，好似是看到了当年的自己，旁边老管家这时也感慨了一句，“少爷如今真像是当年的老爷。”
“像我？”季云笙低低笑了一声，“我又不喜欢男人。”
“祁小公子也很好的，”见老管家又要像早晨那般啰嗦个不停，季云笙忙摆手，“今晚有米酒汤圆吗？”
老管家顿了一下，低声回道，“有的。”
“盛一罐，我去看看阿宛。”
“哎。”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士子无情 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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