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不走心》子夜白

17、入魔 十七

　　距离那一场正魔道之战已有将近一年，再想起，仍旧历历在目，恍若昨日，令人回想便觉心悸不已。
　　刀光剑影尽经身，
　　尸骨成山血化河。

　　那魔教山脚下的一条清水河被生生染成了血河，腥臭刺鼻，尸骨遍布，黑鸦遮云，乌沉一片，足有半年之久地面上才冒得新芽。
　　这个江湖随之整整沉寂了一年，才有人偶尔出来走动，所有的幸存者提及那时之事，皆是闭口不言，午夜梦醒时都是冷汗淋淋，不堪回首。

　　那个人分明已经死了，不是吗。

　　亲手刨开自己的心口，取下那颗鲜血淋漓生机勃勃的心脏，献于站在他面前的那个人，神情虔诚，目光专注，仿佛是在献祭自己。
　　可他当时脚下分明是尸山骨海，那时所有攻打上山的人几乎有大半都是被他一人所杀，尸身成堆，一身墨衣生生染红，周身十米再无人敢近。

　　直到那个人朝他走了过去。
　　那是一位公子，白衣清照，满头青丝皆被一条素白发带松松系起，指尖干净到漂亮，举止行云流水，风姿高彻。
　　他走过去的时候，所有人都下意识望了过来。

　　没有人想到，那个一身血煞之气的人竟然停下了动作。
　　他眉目近乎温柔地看着在向他走过来的这个人。
　　“你来了。”
　　“我等你许久了。”
　　“嗯，”公子开口，“我来取我要的东西。”
　　“好。”

　　他微微一笑，说着，取出身上早已备好的短匕，对准心口位置，直直地插了进去。
　　一时间风卷云涌，天色大变，乌云覆天，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可那人竟然就这么生生地刨开了自己的心口，从里面取出那颗鲜血淋漓的心，双手捧在公子面前，仰头，唇角含笑。
　　“给你。”
　　……
　　药王谷。
　　再一次亲自送走病人的沐川泽转身，眸里突然印入一片梨花白，好似玉树堆雪般嵌在这山谷之中，他神情有些恍惚。
　　原来，又是梨花开的时节了。
　　已经整整一年了。

　　不知眠越还要沉睡多久才会醒来。
　　上一次他将他从那场持续长达两月之余的混战中捡回来的时候，这梨花也是开得这么盛，分明只有几株，却好似要将这整个山谷染白一样，只看一眼，便让人心生冰凉，仿佛这个冬天，要永远停留在这里了。

　　他手中的那具身体也冰得可怕，若不是还有微弱的呼吸，沐川泽几乎要以为他要随那人而去。
　　之后的药王谷，也很是安静了许久，沐川泽闲来无事的时候，就会去找沉睡中的好友说话，他不是一个爱废话的人，有的时候甚至只是安静得陪着他。

　　他当时去的时候，正道魔教已是两败俱伤，死伤无数，魔教教主走火入魔，不知踪影，寻了许久，他只找到了倒在山崖之上的移情庄主，却始终寻不到那个人的身影。
　　花眠越身上的伤早已医治好了，却迟迟不醒。
　　不是不能醒，而是，不愿醒。

　　有什么事，是他这位素来乐观随性的好友不愿面对的事？
　　沐川泽不用细想，大概也能猜到。
　　他边想着，踏过绿草盈盈的山间小道，过了一条涓涓小溪流，又绕过几条弯路，便见一间门前摆满了草药的木屋。

　　他那位师兄正忙着晒草药，把昨日已经晒过一遍的地方翻了过来，边拿起一株放在鼻下仔细嗅了嗅，听到声音时，抬头扫了他一眼。
　　“我刚才出来的时候，好像听到那个小院子里有声音。”
　　沐川泽一愣，连忙快步走了过去。

　　他推开门时，床上那人正试图起身，但奈何睡了太久，身体机能早已退化，仅是微微仰起身，便已是累得气喘吁吁。
　　“你终于醒了，”沐川泽眸里一丝惊喜，连忙过去扶他，“睡了这么久，暂时不要随便乱动。”
　　“你、是谁？”

　　他开口问道，声音干涩得厉害。
　　沐川泽下意识低头看他，却见到一双极为干净漂亮的桃花眼，那眸里干净到不掺杂任何杂质，明亮又清彻。
　　他微微晃神。
　　他见过这双眼睛。

　　在十年前。
　　第一次见到花眠越的时候。

　　本世界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