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葵》锦何

10、第 10 章

　　日子总算又安静而平和起来，隔壁的老太太邀请景山到她家里去看看。熟识之后便不再推辞，这个院子地势稍微高一些，小院整洁干净，种植了许多牡丹月季之类的花草，养了散养鸡，和两只狗。是一对儿夫妻狗，很是甜蜜，出双入对的，云姨说：“母狗肚子里怀了狗宝宝，等生下了小狗崽儿，可以抱一只过去给小葵玩。小葵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样子，歪歪扭扭的大步向前去抓狗耳朵，没抓到，摔了一跤，又立刻爬起来去追，狗摇着尾巴出门去了，留下一脸蒙圈的小葵。她走过来拉住景山的衣服指着门口说：“狗，狗狗，妈妈，狗狗。”
　　景山一步一步的见证着小葵的成长，感到无比的幸福。
　　云姨的家装修的简单多了，几乎没多少家具，楼下的一间房子里整齐的摆放着满满的一屋子的刺绣作品，每一件作品都栩栩如生，细致动人。俨然一间小小的刺绣博物馆了。另外一间屋子则是刺绣工作室，绣架上一副作品还在进行中。墙壁上也是整齐的挂满了作品，连令郎满目的绣线也成了点缀的装饰品。
　　景山不禁感慨：“真实高手在民间，行行出状元呐。”云姨自信而满足的笑笑叹道，：“只是可惜了，我没有个女儿，儿媳妇也是教师，对这不感兴趣，没能教个好徒弟。”
　　景山道：“我若有个这样的妈妈，我必定是个出色的艺术家。”两人相视而笑，默契油然而生。
　　至此之后，景山便每天起床便做好早餐拿过来一起吃，然后就是三个人在院子里，景山刺绣，云姨指导，小葵在院子里玩，她和云姨家的狗狗已成了朋友。三个人也一起去公园，一起逛街，仿佛三代幸福的母女，景山过上了她这么些年以来，最幸福的生活。
　　苦战几个月的时间也是终见成效，省里有展览活动，来了几辆大车子来搬运云姨的作品，景山也有一副被参展，她很是开心，绣一件绣品，和设计一栋房子一样的带给她很多的成就感。
　　夏天的时候，小小葵也已经把路走的稳健有力了，齐楠楠家的菜园子和云姨家的菜园子挨在一起，夏天的时候，菜园子里结满了各种香甜的蔬菜瓜果，小葵使劲的扯下一个西红柿，也因此而向后摔倒在泥地里，景山开怀大笑，云姨忙前忙后的拿来毛巾擦掉她身上的泥土，小葵使劲咬下西红柿，甜甜的，她也开心的笑了。
　　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比预想的要晚，但是阿志还是找来了，景山换了发型，也不穿之前的衣服，她料定阿志最多也就是从栅栏处远远的看见过景山的身影，并不清楚景山的相貌。
　　阿志来敲门，景山也并不太认识他的相貌，也只恍惚的看见过。
　　云姨开门，见是阿志，便请他进来，阿志在院子里坐下，对景山和小葵视而不见，景山安静的低头刺绣，她看见阿志的侧脸，年轻的帅气的男人，个子很高，不胖不瘦，看样子，是念过书的人，一件质地很好的白色衬衫被他穿的全是褶皱，卡其色的裤子也皱皱的，沾满了灰尘，头发很乱，看上去很久没有理过了，脸上也是，冒出长长短短的许多胡茬来。
　　阿志很颓废，在一棵老槐树树叶间隙洒下的零零落落的阳光下显得更是灰暗的脸色。云姨端过来一杯水递给他。
　　阿志接过水，依然低着头说：“阿姨，楠楠回来过，是吗？”
　　“楠楠是不会回来的，因为她怕你找到她。”
　　“她这么恨我？”
　　“她不是恨你，是怕你，她把她人生中最美好的几年都给了你，还给你生了两个孩子，你放过她吧。”
　　“可是弟弟需要妈妈，每天哭喊着找妈妈。”
　　“可是楠楠也是个人呐，你和你妈可曾把她当成妻子和女儿那般疼爱和对待？在你们眼里她大概只是你孩子的妈妈，她在你家没有人权。”
　　“不是这样的，我很爱楠楠，我怕我会失去她，我怕她跟别人好，我没有自信，她那么美，我讨厌别的男人看他，我不准她跟别的男人说话，我承认我是有点自私，方法也不妥，可是她应该理解我，我是爱她的，再也不会有人如我一般这么痴迷的爱她了。”
　　“可是你为什么总是打她，她爸妈也没舍得打过一巴掌。”
　　“她爸那只禽兽，他有什么资格打她？”景山看见阿志眼神喷火，手上青筋爆出，便拉了小葵在自己身旁。
　　云姨不再搭话。
　　阿志稍稍压制自己的情绪低沉的问：“阿姨，楠楠，她还会回来吗？她还会原谅我吗？”
　　“那你还会打她吗？”
　　“我不知道，但是我会尽量克制。”
　　“那她就不会回来了。”
　　“你骗我，我看见了，楼上，阳台上还晾着衣服呢，楠楠在家的是不是？”阿志开始有些暴躁。
　　“不是，楠楠委托我把房子租出去了。”
　　“不可能，谁敢去住这样的房子？”
　　云姨像景山方向努努嘴说：“那，就是她。”
　　阿志这才转过头来看看景山，一个清秀清淡干净的女子。
　　“一家三口？他们不忌讳？”
　　“孩子爸爸在外地工作，平时就是他俩住。她是我亲戚，我就住隔壁，她不忌讳。”
　　“一个女人带个孩子住这种房子，一看就不正常。该不会和楠楠一样逃跑出来的吧？交换住房？”
　　景山看见阿志阴沉而多疑的面部表情，和他手上爆出的青筋，不觉背后渗出一层冷汗来，她不知齐楠楠是怎样的熬过这么些年的。景山依然低头刺绣并不搭话。
　　“阿志啊，你想太多了。凡是都往好的方面去想，楠楠估计就不会遭这么多罪了。”
　　但是，景山还是看见阿志撇来的目光让人不寒而栗。
　　沉默良久，阿志走了，但是，看样子她是不打算善罢甘休的，“他还会再来的，不过你不用担心，楠楠家铜墙铁壁的，他进不去，估计明天还会来这里的。
　　第二天一大早，景山做完早餐准备拿到隔壁去，打开门却发现阿志躺在门口，身上还有剩余未散去的酒气，和满地的酒瓶子。
　　景山怕吓着小葵准备关门，阿志却眯着惺忪的睡眼立刻坐起来挡住景山的门，女士始终在体能上不是男人的对手，景山只能本能的后退，保护小葵。
　　阿志只说：“告诉我，楠楠在哪？”
　　“我不知道。”景山专注而坚定的回答。
　　“你一定知道。”阿志邪恶的眼神，让人禁不住的恐惧。
　　“我真的不知道。”景山要保护楠楠，就如那时楠楠毫无畏惧的保护她一样。
　　“我给你一天时间考虑，我有的是耐心。”然后冷笑着走开。
　　景山忙端了早餐去隔壁，云姨听闻此事，也开始担心起来，沉默片刻，说道：“这样，你把东西收拾一下，放在我这里，让阿志以为你已经离开这里了，然后你去乡下，我妹妹家住几天，等阿志走了你再回来。”
　　“可是，这样逃走，阿志会不会为难你？”
　　“没事，我活到这个岁数，什么样子的人也都见过了，不怕他。”
　　“真的没事吗？”
　　“没事的，放心好了，实在不妙，那我也过去与你同住好了。”云姨总是笑呵呵的，亲切让人想流泪。
　　上午，景山正在楼上收拾行李，却听见楼下有人敲门，景山看下去，是阿志，他这么快又来了，景山看向云姨，云姨正从里面锁了院子的大门，向景山摆摆手，示意她进屋里去。然后她抱着小葵进了里屋，也锁了门。
　　景山尽快的整理出常用的物品，见景山不肯开门，阿志在门外用力的拍打着大门，大声音的叫喊着：“楠楠，楠楠你在哪儿？楠楠你出来，楠楠。”
　　景山不敢出声。
　　阿志迟迟不肯离去，景山被困在房子里，云姨和小葵被困在另外的房子里。
　　景山牵挂小葵，便一直盯着阿志的行踪，直到下午，见他出去买酒的功夫景山才得以逃出去，进了云姨的家里。
　　云姨早已安排了一辆车子送景山和小葵离开。
　　阿志赶回来的时候，刚好看见景山和小葵装了行李上车离去，他奋力追赶，却也只是越来越远，而小县城的出租车很少，城中村这边的建筑密度大，路窄，更是难以找到一辆车，车子先向火车站方向开去，直到彻底甩开阿志，才转弯开向乡下的方向。
　　阿志摔倒在地，精疲力竭，脚也扭伤了，他一瘸一拐的回到云姨家，云姨早已准备好钥匙，在门口等他回来。
　　“来，阿志，我带你进去看看，楠楠真的不在，我的这个亲戚也确实不知道楠楠在哪里，她被你吓到了，回城里去住了。”说着，云姨打开门。
　　阿志疯子般的冲进去角角落落的查看寻找，嘴里碎碎念：“楠楠，你在哪里？楠楠回来，我再也不打你了，楠楠。”
　　阿志捡起地上的一堆酒瓶，席地而坐，在夏日炎炎的午后独自饮酒，却再也唤不会已经逝去了的爱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