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只狐狸去旅行》凌草夏

2、闲云野鹤 蛟龙桃花·贰

　　胡里看水天一脸惆怅，若有所思又有点怨念的样子，不禁逗他：“怎么了？这故事不好看？还是说，看到是那样的结果很忧伤？”
　　“嗯……原来，那时候，妖魔活着真是不容易……还是现在好，多和谐……”水天开始假装三百岁的老成。
　　“呵呵，那毕竟是人写的故事，不可信。”胡里说。
　　“那你让我看？我还以为那成碧是你的什么朋友呢……”
　　“是啊，是啊，水天你真聪明，知道那是我的朋友。”
　　“……你朋友这么惨，你还这样……”水天嘟嘴，貌似生气状。
　　“我说了嘛，那只是人后来写的。”胡里拍拍水天，说，“我刚才把你撇在家里，就是去书最后写的鹤冢去看了看。想到你在船上也够可怜的，所以就让你边看书，边休息。”
　　“……那到底，鹤仙子死没有嘛？”
　　“这……不好说。”胡里蹲下来，对水天说，“有时候，事情不会事事如意，而有些人，看上去死了，实际还活着，有些还活着的，看上去和死了也没什么区别。”
　　“……”水天有点晕，“不带这样说话的！”
　　胡里笑笑，也没想让这虽然活了三百年，但心智初开的小狐狸一下就能明白。
　　“今天，就休息吧，明天，我们再去鹤冢。接下来的日子，有得忙了，你可要准备好！”
　　“嗯，知道啦，大叔……”

　　房里寂静无声，小狐狸趴在床上睡得很踏实。
　　胡里却难以入眠，活得越久，越容易把记忆现实和梦境搞混。有时睡着了，梦见了一个心中最想要的世界，真的很难醒过来。能力达到一种境界后，让灵魂停留在自己制造的梦境中永生，也未尝不可。
　　不过，这样的选择，胡里永远不会做。
　　他很清楚自己所要做的事情的目的，这一趟旅行，除了让小水天成长，让他跟着自己回到妖魔界狐狸涧，见他的家人……于他自己，便是探访这些分布在天涯海角的老友们。
　　之所以第一个目标是到这里，全因明日月圆之夜，鹤冢会打开，胡里能够带着水天无阻碍地进入鹤冢之内，而不需要动用法术硬闯。
　　窗外月亮几近浑圆，胡里仿佛看到了一只鹤在月下翩翩起舞。
　　他记得，第一次遇见鹤的时候，是误认为那凡间野鹤为天上仙鹤，才出手把受伤了的鹤救了，喂她服下了仙丹……也正因为如此，那鹤才会有了机缘能修成人形……后来胡里见过自称为成碧的她两次，第一次教会了她医术，第二次……便是在鹤冢。
　　.
　　这是离峨嵋不远的一处小城镇，小城有不少古迹，风光也秀丽，城外龙泉山也算是小有名气，天气晴朗时，行走在城中老街，峨嵋金顶在天边隐隐可见，老店铺里美食飘香，街边老人安逸享受阳光。
　　胡里和水天住的小店在老城区的老街，店前挂了颇具古风的青幡，店里装饰也古香古色，这让胡里有一点点时空错位的感觉。这个世界变化的越来越快，无数仿古的建筑层出不穷，跟不上人类的步骤的怀旧妖魔，时常行走在街上，恍如梦。
　　小地方的清晨总是显得更可爱些，充满了人间的烟火味道，这种感觉让胡里很舒服，也可能是因为，这附近有老友，让他充满了亲切感。
　　水天睡得那叫一个香沉，老狐狸看着他，真是不忍心叫他起来。
　　要知道，生长发育期的孩子，一定要吃好喝好。
　　胡里静静地收拾好，下楼去买早点。
　　待他回来的时候，水天坐在床上发愣。
　　水天一脸刚睡醒的迷糊，揉揉眼睛，又伸了伸懒腰，眯着眼环视了一圈，没看见刚进门的胡里，倒是闻到了香味儿。在食欲和睡觉欲望的搏杀中，小家伙最终选择了用被子盖住脸，继续窝着……
　　胡里差点没笑死，走上去一把掀开了被子，抓起了小家伙，把早餐在他面前晃啊晃，梦游状态的水天也下意识地抓啊抓……
　　看上去……还没醒……
　　“喂！”胡里在水天耳边大喊。
　　眯着的眼睛提溜一下睁圆了，有点惊恐，随即发现自己被抓了起来，又是怪大叔……他有点恼地说：“啊啊，我起来了嘛……”
　　胡里很满意，走到一边，把早餐放着，自己先吃了起来。
　　没想到水天下了床，没去洗漱，直接往桌子这边走，伸手要抓包子。
　　“啪！”爪子被击中。
　　“洗干净再吃……”胡里说。
　　水天嘟嘴，迅速地抓了个包子，塞到嘴巴里，咕噜咕噜地碎碎念着，才去洗漱……

　　起床气消散完毕的水天正乐滋滋地边吃东西，边在窗口四处观望。
　　虽然昨天就到了小城，但是昨天水天处于极度不合作状态，一路装死，被胡里扔到了房间里，又开始看那破书，所以，在水天的脑子里，这个地方完全不成形。
　　现在看了圈，他回头对大叔说：“大叔，这个地方还蛮不错的嘛，我觉得灵气很充足，很适合修炼嘛……但是，街上的妖魔貌似很少的样子……也对，现在也只有界城才可以让妖魔从事人类工作……那么，说不定那远处的山上，有妖怪了哦？嗯……啊……哦……对了，我想起来了，昨天看的那个什么仙鹤的故事，啊，成碧是你的朋友来着？”
　　“嗯，吃东西别太多废话……晚上我们就去探望成碧。当初，是这样的，我当年没事瞎晃悠，到这附近看到一个受伤的仙鹤，我是说感觉很像天宫的鹤，指不定是哪个仙人的左起。所以才出手把受伤了的鹤救了，喂她服下了仙丹……没想到，那鹤嘛，其实只是人间野鹤……只是长得太好看了点，所以也算有缘，那鹤吃了我的药，才会有了机缘能修成人形……所谓缘分，便是这般。”胡里说。
　　老狐狸一面教导小狐狸吃饭不要话多，其实他自己也是个话痨，两个话痨开始了进一步的交流……
　　水天撇嘴，哼哼道：“大叔你真是个势利眼……要是，那鹤，我是说成碧姐姐，没有那么好看，没被你当成是仙鹤，那你岂不是不救了？”
　　“哪里，哪里，那样的话，我肯定会救，只是不会喂她服仙丹嘛……”胡里也塞了个包子，继续说，“嗯，难道在你的眼里，我是见死不救的人？”
　　其实水天很想说，大叔你至少不像个正经的好人，但是怕说了挨揍，就委婉地表示：“野鹤就没资格吃仙丹了么？我看你诚心想讨好那天上的仙。”
　　这小嘴，的确很欠。
　　“哈哈，你大叔用不着对谁示好。”胡里笑道。
　　随即，他面色暗了点，说：“其实，我更希望成碧只是一寻常山中鹤，闲云野鹤，游历人间，悠哉游哉，生老病死。何苦化而为人，感受人间五味……”
　　这风格转得，真是快……水天翻了个白眼，趁胡里在感慨，迅速抢了最后的一个包子。

　　折腾完毕，出门的时候已经是晌午了，街上也热闹起来，买小玩意的摊点也摆开了，水天乐得像得了油的耗子满街乱窜，胡里抓也抓不住，大感头疼。
　　好在水天没玩儿多久，就被饭店里面午餐的香味吸引了，回到了胡里身边，蹭啊蹭，念叨：“大叔啊大叔，我们是不是该吃午饭了呢？”
　　边说，边流口水，眼睛里全是周围的饭店、小吃店的影子，仿佛他正在抉择到底是继续吃小吃还是去吃正宗的川菜……
　　胡里正想对他进行教育，想都没想就应了下来，微微笑道：“嗯嗯，我们去吃饭，来来，跟我走，我们吃大餐。”
　　转身进了一个川菜楼，进了个包间，点了一大堆菜。
　　这是目前能够让水天安稳坐在胡里面前接受教育的唯一方法吧？小吃店肯定人多吵杂不说，而且，吃得也快，吃完估计水天又要闹着去玩……
　　那小狐狸，好不容易脱离了火家，而胡里是他除了火家之外最亲的人，某种意义上来说，水天对胡里的亲昵度甚至高过一切，完全是把胡里当成了亲人那样，可劲儿撒娇，可劲儿地享受着。
　　小狐狸正在专心地对付一盆水煮鱼，麻麻辣辣香气四溢，入口滑嫩，迅速化渣，水天满头大汗，吃得不亦乐乎。
　　胡里也变啃着一个兔头，边开始了理论和人生的教导课程。
　　“水天啊，你有没想过，你身为狐妖，却和人类并肩作战，斩妖除魔，是不是显得有点不合理？”胡里问道。
　　水天停了下来，思考了下下，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别急着吃，菜还很多，一会吃太多，后面的好吃的，你就吃不成了哦，说话，说话，别摆动你那小脑袋了。”胡里循循善诱。
　　这话说的，很有理……

　　水天抹了抹嘴巴，对胡里说：“大叔应该也知道，我能说话，不过是这十来年的事情……火家人都很好，起初的记忆我虽然记得不是太清，但是也有些影子，小时候，我是说，两百多年前……基本上有将近百年，我都是被火家好好照顾供养着……也就没跟着火家上沙场。后来，跟着火家学习了一些火系的法术，慢慢地才开始并肩作战。”
　　记忆有点遥远，水天边想边皱眉头，顺带还察觉到胡里大叔活了那么久，脑子里要回忆事情，岂不是更麻烦？
　　整理了下思绪，他又继续说道：“其实，我最开始可能把自己当成人类了吧？只是感觉很奇怪，为什么身边的人总是感觉一夜之间就从小不点变成了大人，随即或者消失，或者死亡……所以，我记得在第一次从水洼里看到了自己的样子，迷糊了很久……”
　　“后来，差不多知道了自己是狐妖，不是人，所以，就像大叔你说的那样，我和人类一起除妖……的确有段时间很迷惘……只是，随着岁月流逝，我渐渐有了具体的想法，我是说，这就是修炼的成果，让我开了心智，懂得了善恶，所以……除妖驱魔，除的是作恶之妖魔……也就懂了……”

　　说到这儿，服务员又很正经的上了一份菜，介绍道：“这是小店招牌菜之一，水煮白菜。”
　　水天的注意力瞬间就转移了，无比期待地看得那被盖住的大碗端到了桌上，然后被服务员揭开了盖子。
　　在水天的脑海里，这道菜应该是这样才对，一颗大白菜呀，白又白，筷子戳一下啊，散开来，里面全是肉！
　　但是，正如菜名，真真是“水”煮“白菜”，看上去清汤寡水，翠绿一片……
　　看着水天一脸的期待变成了失望，胡里哈哈笑道：“小傻子，你以为名菜都是大鱼大肉啊，来来，喝一碗试试。”
　　水天刚才的回答胡里基本上还是满意的，他本人倒是很喜欢水煮白菜这道菜，水天那小傻瓜不知道这才是川菜中的精华，川菜不仅是麻辣爽口，这些清淡的菜也是极品，说到吃，这世界上除了饕餮，估计就是这只老狐狸了。
　　水天皱眉喝了口，脸上就开了花，一脸幸福状，感叹道：“好好喝啊……”
　　这让胡里瞬间有了点带孩子的感觉……

　　照原计划，下午本应该去龙泉山上探望另外一位老友，然后晚上回来去鹤冢。但是胡里看着水天实在高兴，也就改变了计划，就让小狐狸好好玩玩吧。
　　而且，去龙泉山上，见了那蛟，指不定晚上还下不来。
　　胡里看着水天欢乐大笑的样子，不由得也高兴起来。
　　狐妖本来就是贪玩的生物，胡里这么多年来，看似有口无心，但真正像今天这样无忧虑地感觉已经很久都没有了。
　　老狐狸和小狐狸今天放开了地玩儿着，搞得整个小城都知道了城里来了一对貌似父子（老狐狸看上去三十左右，小狐狸看上去十三四岁，所以，大家不敢确定来着），购买力强不说，大人宠小孩那个劲儿，两个人的和谐程度，真是让人感慨。
　　晚饭吃的是小吃。
　　水天本想把所有的小吃都吃一遍，但是面对那繁多的种类，他还是败了。
　　最后走出来时，小肚子那个圆。
　　胡里看太阳西下了，便对水天说：“嗯，天黑了，我们去鹤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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