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界录》饲主的笨喵

6、危机

　　自打能够记事开始，易离就和母亲呆在一起。没有其他人，只是母亲，两个人相依为命。

　　易离印象中的母亲总是温柔地笑着，对一切都充满了善意，是个美丽、又坚强的女人。她竭力抚养着自己，生活虽然稍显艰苦，却是被满满的幸福所包围的。

　　“易离，你要记住，自己和普通人是不太一样的。”在某一天，母亲对他说了这番话，“你生来就比其他人更快、更强。但是，千万不能因此而变得高傲自满。”

　　“你的特别是有意义的，你要为了正确的事使用。”

　　母亲轻抚他的胸口，温暖的体温从她掌心传来。

　　“我会教你的，不论是对事物的判断方式，还是力量的用法。”

　　“妈，妈……”眼角渗出泪水，呓语着的易离由睡梦中转醒。天色已亮，这是他在福利院正式度过的第一个夜晚。

　　首次的墙外探索就取得了不菲的成绩，但易离并没有为此感到开心。目视到的现场反倒给他带来了更多的困惑。

　　“造成了那副惨状的原因？”

　　“大人们是在利用他们做什么实验吗？”

　　“为什么，非得选我们做小白鼠不可？”

　　连洗漱时都在想着这些问题，易离觉得头都大了。

　　“啊……”正走神时被人撞了一下，漱口的杯子落到了水池里。

　　对方的年纪比他大了许多，胸前的编码写着B-1004。这还是易离第一次见到个位数编号的孩子。

　　“我可不会输给你”

　　撞到他的男孩儿似乎充满了敌意，突然的发言叫易离一头雾水。然而他也没有解释的打算，单方面做过宣战布告后便走开了。

　　“别再给我增加多余的困惑了呀。”易离无奈的摇摇头，搞不清自己哪里惹到了对方。

　　每天早饭前都有一次集体的身体检查。都是些常规的程序，过程并不复杂，只不过在最近才新添了一项——作为收尾，每个人都需要通过一台看上去很复杂的圆柱形机器。且由于在通过机器时只允许穿内衣，机器被设置在了一个单间内。

　　“噫？”

　　在易离通过仪器的时候，表盘微不可查地迅速跳了一下，以为自己看错了的护士凝神细视，却又发现数值一切正常。

　　“又来了吗？”她自言自语道。这不是机器第一次出现不稳定的情况，之前也有发生过。作为实验机型，她们也还没能完全掌握。

　　然而，易离在通过机器时确实感受到了一丝沸腾。短短的一瞬里，好像全身的血液都燃了起来，连心脏的跳动也变得狂暴。

　　但他的反应很快，立刻将沸腾感压了下去。

　　“刚刚的是……”回望一眼，对那个机器易离只有不好的预感。他不敢想象假如自己没能控制住会发生什么。

　　“怎么了吗？”单间外，小爱在等着他。

　　“不，没什么。”他摇摇头，“小爱在通过机器的时候会有什么奇怪的感觉吗？”

　　“我吗？没有哦。”

　　果然只有自己是例外，这当中一定存在某些差别。

　　“你身来就比别人更快、更强。”

　　联想到昨晚的梦，易离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冥冥中得到了提示。但母亲从未告知自己与众不同的原因。

　　“喂——喂！”一旁的小爱晃了晃他，这才把他从思索中拉回。

　　“抱歉，我走神了。”他歉意地笑笑。

　　“那机器和你有什么关系吗？”小爱总是这般聪慧，经常一语中的。

　　“不，我也是第一次见到。”

　　“可那台机器是你来了以后才有的。”

　　“没错，所以我也不能否定与我存在关联的可能性。我打算调查看看，能帮我吗？”他请求道。

　　“当然！”后者开心地点点头。

　　不过调查并非一蹴而就，明白这个道理的易离首先想到了扩充同伴。以区区两个孩子的力量还是太捉襟见肘了。

　　“问题是，人选。”

　　不知是不是福利院教育方针导致的，易离发现这儿的孩子普遍要聪明些。只不过像小爱这么八面玲珑又有想法的就少了。但不少孩子的素质都很优秀，他估计只要引导合适的话，可堪大用的伙伴会增加不少。

　　正考虑着，忽然注意到不远处有个目光正盯着自己。是早上与他冲突过的B-1004，他在一个小团体中间，并且整个团体都显露出了以他马首是瞻的氛围。

　　“说不定比起寻找协力者，还是先解决这边的麻烦会比较好。”他不由得想。

　　“说起来，小爱认识B-1004吗？”易离打探道。

　　“啊，你说头儿啊？认识是认识，不过我很讨厌他。”小爱也注意到了，朝着那边做了个鬼脸。

　　“头儿？”易离没想到除了他们以外还有其他孩子也拥有名字……虽然不是个很像话的名字就是了。

　　“忘和你说了，一部分人是有外号的。或是自己起的，或是别人公认的，但总之有外号的几个都还挺特别吧？”

　　“我记得这里是将编码姓名化当作常识交给你们的。”

　　“是这样没错，所以我才说这是外号而不是名字。”

　　也就是被视为了孩子间游戏的一种，易离理解了。

　　“那特别又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有外号的通常都比较显眼。比方说那个头儿因为年纪大又爱出风头，所以很多人把他当大哥。”

　　或许外号还带有一定社会性的地位意义，易离突然觉得这儿的生态其实还蛮复杂的。

　　“你没有吗？”

　　“有，是有啦……”小爱忽地支支吾吾起来，看样子不是个易于启齿的外号。

　　“叫我‘魔女’什么的，怎么好开口啊……”她碎碎念道。

　　“嘿诶——魔女啊？倒还蛮贴切的。”

　　“什……你听到了吗！给！我！忘！掉！”小拳头一下下地锤在易离身上，不过实在没什么力气。

　　“好啦好啦，我不会笑你的。况且魔女不是挺棒的吗？我听说魔女都是很漂亮的哦？”

　　小爱的击打终于停下，不出意外的脸又红了。

　　“不过……自己听力是不是变好了一点儿？”他没来由地想。

　　白天的时间很快过去。入夜，易离和昨天一样挑了个时间偷溜出门。最终的目标当然还是墙外，不过今晚他打算做一些辅助准备。小爱白天告诉了他仓库的位置，这里存放着福利院的诸多生活用品。

　　而易离本次的目标就是绳子之类的工具。

　　稍微有点儿麻烦的是，仓库位于建筑负一楼，想去到那里的话就得通过走廊设置的摄像头。易离复制了昨天的路线从窗口落下，却发现一二楼的窗户都锁上了。

　　“三四楼可以开着，一二楼却要锁死吗？”他道。

　　不过尚在意料中，作为应对他早就做了准备。位于建筑东北角的一扇窗始终是闭锁着的，平日里很少有人会去动。易离想这大概是因为那扇窗正好处于监视器死角的缘故。

　　这恰好为他创造了条件。在没人的时候，易离用一块在自由时间里捡到的小石头顶住了这扇窗的锁扣。虽然从外边看着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但实际只需稍微用些力就可以推开。

　　他顺利地开窗并翻身进去，环顾一下四周，没有人注意到这里的异常。

　　“毕竟保全室离这儿还是有些距离的。”他想，开窗时的些许噪音并不足以被听到。

　　“问题反而在这儿之后。”

　　走廊里的摄像头在晚上就会切换成红外模式。与人不同，分散机器注意力的手段是不存在的。他必须找到一条能够迂回躲过摄像头的路线。

　　“而这条路线就在我的头上。”

　　没有比挂在天花板上的通风管道更好的选择。尽管以大人的身材进不去，可对他这样的七岁孩童而言却是绰绰有余的。

　　以窗台为支点，易离尽可能小心的打开了通风管的盖板并钻了进去。通风管里有灰尘和些许发霉的味道，让易离觉得鼻子有些难受。他往前爬了几步，意识到自己的白衣服会被弄脏。

　　“只好顺便从仓库里顺走一件相同尺码的了。”不然他可没法蒙混过关。

　　向前爬行了几十米，透过管道窗口的缝隙，易离忽然看到了某个人影。

　　“什么！她怎么会在这儿？”

　　差点惊呼出声，一个完全在他意料之外的人出现了。

　　是索菲亚，那个到了晚上就不见其人的修女。好巧不巧，她就站在前往负一楼的走廊前。

　　一瞬间有些慌了神，不过易离其实并不需要从索菲亚面前通过。按理来说，他只要继续前行或等待索菲亚离开就好。

　　可祸不单行，通风管的一处接缝似乎有些承受不住他的重量，发出扭曲变形的刺耳声音。索菲亚注意到了异样。

　　“是谁在上面！”她对着易离所在的地方叫道。

　　“糟了！”

　　危机感在他脑中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