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界录》饲主的笨喵

5、重疑

　　福利院的夜晚静得可以听到虫鸣。除了易离几位室友发出的喘息声外，偶尔还能听见走廊里响起的脚步。

　　就如索菲亚说的那样，每天晚上走廊里都有轮值的修女守夜。易离不知道其他福利院有没有同样的制度，但他能确信的是这一定不正常。

　　对着沉眠中小孩儿配置守夜人员的意义，易离只能想到“看管”和“防止意外”。

　　当然，这里的“防止意外”并不是指防止小孩子们出什么意外，而是防止设施本身出现紧急事态时的意外。他估计福利院真正的职能只有到了晚上才会展现，且他们悄悄在做的多半是什么极其危险的事。否则，对着本就容易熟睡的孩子何至于如此严防死守。

　　白天的时候，易离跟小爱去见了那名据说“听见墙外怪声”的女孩儿。她的编号是B-0033,年纪比小爱还大些。

　　她和易离一样是从“外边来的”，也曾经历过黑屋手术。大概是通病，做过手术的小孩儿都会显得较为木讷。

　　“你好，我是新来的B-1042，是B-0013的朋友。我们能跟你聊会儿天吗？”

　　B-0033抱着玩偶，缓缓对着两人点点头。

　　“我听说，你曾听见过围墙那边的怪叫声。我很感兴趣，可以详细说说吗？”他直入主题道。

　　但女孩儿的神情一下就变得惊恐，好像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般用力摇头。

　　“没事的哦，我在这里，不怕不怕。”见状，小爱上前抱住了她。明明是她更小，但在B-0033面前却像个大姐姐。

　　小爱的安慰很有成效，女孩儿很快安定了下来。

　　“你们……不会笑我吧？”她问。

　　两人肯定的点点头。

　　交谈中，易离得知那是发生在凌晨左右的事。那天的B-0033由于入睡前喝多了水，便找了守夜的修女陪她去上厕所。她是个胆小的孩子，但毕竟厕所内就算是修女也无法陪同，因此这段期间她便总会透过窗户，靠数天上的星星来转移注意力。

　　“五十七、五十八……”数到这儿的时候，她忽然注意到天空泛起红光。

　　“不要……来！”

　　断断续续的，她听到了这几个字，似乎是是从墙那边传来的。

　　“吼——啊——啊——”

　　仿佛来自地狱的嘶吼，痛苦、而悲伤。理应是第一次听见，她却不知为何能够理解。最神奇神的是，还隐隐有些熟悉。

　　“不知名生物的吼叫吗？”白天的经历勾起了易离的回忆，仰躺着的他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模糊的身影。那东西有着形似蝙蝠般巨大的羽翼，通体血红。

　　“咳呃——”头忽然疼了起来。易离虽然对小爱声称自己没有失忆，但他其实只坦白了一半。

　　与小爱和母亲相关的记忆确实尚在，但除此以外的都失去了。而且他估计自己失忆的理由，大概是与手术无关的。

　　在来到设施接受治疗的第一天起他就回想不起来了——记不起自己在那场灾难中经历了什么，更不知道母亲的下落。尽管好几次抓到了记忆复苏的尾巴，却仍是无法回忆起来。黑屋手术仅仅是使得封锁这道记忆的枷锁变得更为牢靠了，证据就是每当他快要想起什么的时候，大脑就会开始绞痛。

　　“看起来是无法靠勉强想起来了。”他敲敲额头道。

　　总之，为了探明自己的处境，并寻求福利院的真相，他必须设法弄明白大人们在晚上进行的工作是什么。

　　而最好的方法，当然就是“眼见为实”。

　　“好的，走远了。”

　　头贴在地面上，已经听不到更远处的脚步声。易离确认现在偷溜出去不会遇到守夜的修女。小心地打开门，他回头望了一眼自己的三位室友，以确保他们没被吵醒。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把你们也带出去的。”易离低声道。

　　关于夜里的行动他还没有告知小爱，因为易离知道她一定会闹着一起来。这太危险了，他不能让小爱也承担被抓住的风险。

　　他们居住的建筑总共有四层，易离的房间在顶层，其他男孩子也都被分配在了这里。三楼则是女孩子们的住所，再往下的二层就是修女、也就是大人们的居所。

　　巡逻的间隔大约是每三十分钟一次，根据事先的调查易离也知道守夜修女们的位置。通常，二层楼梯间和一层大门都是灯火通明并随时有人在把守的。

　　也就是说，在这两道关卡面前他无所遁形。

　　“吸——呼——”

　　易离闭上眼，专注地深呼吸。一口长长的气从肺里吐出，再睁开双眼时，褐色的瞳中似有一道流光划过。

　　起步，冲刺。他做了一件堪称惊人的壮举——易离踏上窗台，从四楼一跃而出。

　　简直是不要命的行为，就算不死也会残疾……然而，他在空中一个翻身，轻盈地落了下来。

　　令人诧异，常理而言，这根本不是一个正常的七岁孩童能做得到的事情。在易离身上，有着什么连这群大人也不知的秘密。

　　“接下来，得想办法到围墙那边。”

　　易离小心地钻入草丛，避开有灯光的地方。房子的各处都安置有摄像头，他需要避免被捕捉到。

　　对于关住孩子们的围墙，大人们同样很自信。怎么说那也是足足十米高，无处可攀的垂直水泥墙壁，就算用在监狱也绰绰有余。出于这个理由，墙壁周边也就没设有警戒手段。

　　确实，哪怕是易离也不可能做到一跃十米。虽是简单的设置，却也异常有效。

　　但，这不意味着他就没有别的办法。

　　易离来到自己呆过的病房区，找到了小爱藏起来的折叠梯。这个梯子大概只有两米，用作攀墙还远远不够。不过，他另有突破口。

　　白天的时候，假装闲逛玩耍的他发现围墙的一处有一指粗的裂缝。那个裂缝在约八米上下的高处，不仔细看得话是注意不到的。许是经年的热胀冷缩导致的，用水泥浇筑而成的墙就是有这个缺点。平常的话，有人会定时对墙进行维护。但这处裂缝由于是在高处，且本身也不显眼，便没有被纳入修复的范围。

　　称得上是幸运，易离所要利用的就是这个裂缝。他掰下一根树枝，折断后留下最粗壮的部分在手上。再设置好梯子后，他向后退了几米。

　　“吸——呼——”又是一样的深呼吸，起步、助跑。高高跃起的易离紧接着又在墙上攀踩两步，堪堪够到了裂缝的位置。随后右手用力一甩，将木枝嵌入其中。

　　因为他的体重很轻，木枝尚能承受得住。以此为借力点，易离配合双脚再度用力，像杂技演员般飞跃了头顶上剩下的两米。

　　“哈——哈——果然，对刚康复的我还是有点儿勉强了。”他喘着粗气道。

　　不过总算可以搞清墙外是副什么模样。但令人失望的是，远方依旧是一望无际的树林。

　　“噫？”

　　突然，他注意到了一处不同。森林被破坏出了一条道路，到处是折断的树干和木头的碎屑。而这条道路通向的尽头正是墙的一角。墙面上有明显的碳化痕迹，半径五米更是寸草不生。

　　“这里，不正是面向三楼女厕的地方吗？”他自语道，心中已有了一个推测。

　　看来，不久前的那个夜晚正是在这里发生了什么，并恰好被编号B-0033的女孩儿给碰见。

　　可惜他不能下去检查，因为没有回来的手段。

　　“究竟发生了什么……”

　　借着月光，再次审视现场的易离心中忽的有些发寒。

　　——那片碳化的痕迹，像极了人类的轮廓。